汪利娜:公积金建廉租房涉嫌“私财公用”

　　在搜狐财经8月19日经济学人月度论坛上，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汪利娜就“公积金建保障房得失几何？”这一主题发表了看法。

　　【核心观点】汪利娜表示，在金融危机条件，国家为解决老百姓住房需出台建保障房的政策，当时提出用公积金贷款援建保障房应该是特殊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政策。但是，保障房中的廉租房是纯公共品，是用来解决低收入群体的居住问题的，而公积金从资金属性上看，归缴纳者私人所有，公积金姓私，不姓公，建廉租房这种纯公共品应该政府财政出钱，不应该使用公积金。

　　她提出，政府在保障房政策方面要避免陷入误区，“非要让买不起房的低收入群体去买产权房，这本身就是一个政策误区。”

　　此外，她还指出，公积金增值收益被很多地方政府当作了准财政资金。公积金增值收益应该归缴存人所有，但是目前一些地方的公积金管理单位将这部分资金收益随便挪用，甚至出现腐败滥用的恶劣事件。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社科院金融所研究中心副主任汪利娜（搜狐-王玉玺/摄）

　　实录：

　　汪利娜：首先，我觉得这个选题非常好，也非常及时，为什么这么说呢？住房保障制度的建设以及公积金制度的完善，这涉及到整个城镇居民的千家万户，大家知道前一段媒体上为银行多收了两块钱跨行支取费炒得沸沸扬扬。但是大家可以知道公积金累计规模已经达到了两万亿，这次用于保障房建设一下子划拨出去就是四百多个亿，大家想一想这个资金量的规模。

　　公积金的缴存人，当年的存款是按照活期计息的，只有0.38的百分点。但是银行给老百姓储户的存款三个月至少是1.98，这里就有一个利差的问题，所以老百姓要关注公积金制度和关注公积金的使用。因为你这里不仅仅是缴存人的利益，还有政府通过怎么样支配这笔钱让什么人从中受益，这个资金的受益者是谁。这里的成本不仅仅是一个经济成本，还有很多的社会成本是需要去计算的。这个社会和经济效益比你个人损失的两块钱要大得多。现在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深入到现在，以前的改革政府是放权让利，让农民得到耕地承包权，让企业得到了自主权，权利下放，更多人从制度改革里面受益。现在的制度改革要深化改革从哪些制度入手？这个制度怎么去完善、怎么样通过制度改革使得社会收入分配更加合理、更加公平，这不是说天天唱高调能够做到的，而是需要一步一步的制度改革。

　　公积金建保障房的背景是应对09年金融危机

　　这次用公积金搞保障房建设，大家应该了解一个大的背景。这个事情不是今天才出来的，是在2009年美国金融危机冲击的大背景下，到去年10月份出台的公积金用于住房保障制度建设的通知，这个时候才把这个调子定了下来，今年才把它落实到了这28个城市，有了100多个项目，为什么要用公积金去建保障房？在去年的大背景下，我觉得有一点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家可以看看那四万亿国家出台的刺激经济计划里面有九千亿是用于来进行保障房建设的，当时对经济的判断就是，受外部需求下降的影响，要防止经济滑坡，要大上投资项目，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最大的问题，当然，最近这几年特别是99年以来， 住房制度改革使很多人从一个只拿工薪层的无产者成了一个有产者，特别是住房公有制制度的改革，福利分房终结之后，大多数人是拿着政府给的一点补贴，比如说公积金强制那一点补贴，就是这个存款，因为你自己掏一点，单位还要补一点，银行给了点贷款，政府又让了点利，进入的市场。使得我们原来从一个无产者成为有产者，你靠着公房虽然不值钱，又在新的市场条件下，因为它地段好，卖一个好价钱，逐步实现了住房升级换代。但是在住房市场化过程中有一部分城镇居民由于所在的单位没有福利房，也因为工资收入很有限，没有办法进入住房市场里面去，靠自己的工资去买房，政府在这个大背景下提出了要建保障房，实际上强化住房保障这是任何世界国家政府的责任。政府不仅要保障有钱人能住得起房子，中等收入群体可以靠信贷扶持买得起房子，也要保证那些中等收入偏下、低收入群体买不起房也得有房住。本来这是一件好事，所以我讲这是在经济环境的大背景下，它可能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抉择。

　　让低收入群体买产权房是政策误区

　　第二，住房保障是一个好的制度。但是就像刚才陈老师（陈宝存）讲的，你要把住房保障这个事情说清楚。有的时候为什么说市场经济好，它是配置资源的最佳机制，但是也有好市场和坏市场之分，有时候在市场垄断下，市场就不会出现一个好的结果，比如说土地制度、招牌挂看似最好的市场形式，但是你可以看一看，你从农民手里拿地、征地、然后进入政府储备，招牌挂阶段全都是地方政府垄断，你想一想，在一个行政化的土壤里面能长出市场化的苗吗？地方政府一口进，一口出，掌握着土地供给量，掌握着拍卖的时间、节奏，市场上拍出天价地就成为常态。这是一个多方供给、多方需求产生的合理价格吗？我对此有疑问。

　　住房保障制度一样，不要光喊大口号，关键是要赋予他真实的、能够解决老百姓住房需求的功能。政策目标要清楚。就像陈保存刚才讲的，现在很多事情说不清，现在保障房有什么？最开始是从廉租房开始，你买不起房就住廉租房，然后又有了经济适用房，非要让买不起房的低收入群体去买产权房，这本身就是一个政策误区。现在又出来了限价房，限价房又是介于市场和政府之间，之后又出了公共租赁房，公共租赁房本来是供给买不起房、做租赁的需求。你把他的享受群体限制在35岁以上，人家毕业才二十多岁，这十几年上哪买房？只能进入市场？

　　看保障房这个话很好听，但是细细分析里面的具体内容，你就会发现有很多问题。用公积金去建廉租房，从公积金最开始用作廉租房的补充资金，就有反对的意见，因为公积金是老百姓的个人储蓄，按照条例写的资金归缴存人所有，这个资金的性质是什么？现场有法律人士，可以从法律的角度较真的分析一下，公积金姓私，不姓公。但是廉租房属于保障房中的纯公共品，是给低收入群体的，是给在社会上拿低保的人住的，这种纯公共品应该政府财政出钱才对。这个时候政府该为老百姓做事，拿了纳税人的钱，钱怎么花的？他不说我该出钱，他只打住房保障的旗号。谁该出这个钱？从土地出让里按照现有的规定应该拿出10%。但是我们可以上财政部的网站看一看，去年的土地出让收入达到了1.42万亿。只有1.5%用于了保障房建设，真正政府拿了多少钱？中央财政拿了多少？地方财政拿了多少？我们无从考证。

　　公积金建保障房要考虑资金使用的安全、有偿、可回流

　　在国外政府支出是要公示的，要向全民交代的，因为老百姓是政府的衣食父母，政府的支出结构合理不合理，花的纳税人的钱是怎么花的，总得有一个交代，在中国没有这一说的。所以这个廉租房，不应该是公积金应该做的事，应该是政府做的事。原来的经济适用房是面向中低收入群体出售的。但是2007年新的管理办法把它又下调了，限定为低收入。这里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了，这部分人怎么能够保障他有可支付能力，能够保障公积金贷款的本息回流。因为如果把公积金限定为一个私人缴纳的、互助型的、具有政府政策引导的一个住房基金，或者是政策性的住房金融。这笔钱你可以用在保障性住房，可以用建经济适用房、可以用于公共租赁房、棚户区改造，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对缴存人负责，保障这个资金的安全。我投出去的本金和利息是有偿的，而且是可以回流的。否则的话，你说建保障性住房建设，政治上的口号很响亮，但是经济上可能不可持续。就像廉租房似的，公积金的钱就打水漂了，缴存人有多少钱够你这么折腾？银行的钱为什么能够安全？因为它是滚动使用，她是有本息回流的，它不是无偿的吃大锅饭，大锅饭计划经济搞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他就不可持续了？就要改这个制度了？因为这种大锅饭、共产主义听上去很好，大家都可以不干活也可以吃大锅饭，但这就吃穷了社会主义，公积金建保障房要使这种制度在经济上可持续，基金不管姓什么，要保证他的可持续性，一定要给它一个经济上可持续的管理办法。

　　为什么去年中央要求地方政府刺激经济出手要重、狠的时候，各地都把公积金的使用率当做一个重要办法。由于中西部地区房地产欠发达，有的地方老百姓不知道公积金，有的地方公积金管理不完善，不需要公积金贷款，所以有了大量资金的沉淀。包括北京，你要取公积金先要拿到贷款合同，可是你不给开发商首付，怎么可能给你合同？你本来想拿公积金存款交首付，不行，你必须得拿到合同之后我才能给你钱，那么存的钱只能沉淀，用不上了，钱我都交完了还用公积金干什么？很多政策让你拿不到公积金。这就跟商业银行产生了非理性的竞争。这个问题到底制度原因在哪？就是根据我们的公积金制度的定位有关。

　　最初公积金建立的时候是知道我们大家工资中住房消费含量不足，单位给一块，职工工资里扣一块，给个人建立住房资金的积累，就像新加坡的公积金。但是我们学新加坡没有学好，最后公积金的管理机构变成了国家的一个事业单位、地方预算外的事业单位，这个单位做管理的人头费、办公费、经常性开支是由我们公积金缴存人所产生的增值收益支付的，这就涉及一个非常重要的法律问题，我个人帐户的资金归我所有，这个没有疑义，但是当公积金形成集合资产的时候，这个公积金和管理中心和公积金缴存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法律关系。如果这个管理中心定位于一个真正的市场化的基金，那么你这些资金管理人除了从我这里拿出被委托的管理费之外，所有的增值收益要返还资金所有人的。这个资金用途要跟资金所有人商量决定。但是现阶段由于这些法律关系不清楚，所以公积金增值收益被很多地方政府当作了准财政资金。俗话说，当官不替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政府今天看这里有一块沉淀的资金，这边修路需要一点钱，那边建机场需要一点钱，这笔资金就被滥用了。前一阵不是出了李叔兵拿着两个亿到了澳门赌博的事吗。很多地方公积金管理中心用老百姓的公积金产生的收益拿去盖大楼，就是因为这个法律管理不到位。但是对于公积金缴存人来说，是强制缴存的，使用的时候又有很多的制度制约，这是不合理的。大家都说这一次危机是因为经济不平衡，是因为中国的内需消费不足导致的，中国储蓄率过高了，过高的储蓄率我们都给谁储蓄了？给隔着大西洋的美国人储蓄了，所以很多的制度安排需要我们重新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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