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人民币国际化利好香港楼市

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骏

    观点提要：

　　1、 通胀是2011年中国经济最大挑战，CPI中长期都将保持3%—4%，中国低通胀、高增长的时代已经结束；

　　2、 上半年通胀压力继续增大，CPI见顶前不看好股市，但全年乐观；

　　3、 一线城市楼价趋稳，二三线城市平均上涨幅度或为5-10%；

　　4、 中西部地区房价比东部地区房价更有潜力；

　　5、 人民币国际化会让香港增加3万个金融就业机会，利好香港楼市；

　　6、 中国人口结构的变化决定体力劳动者收入增加，大学毕业生的工资收入短期内不会明显上涨；

　　7、 应该把GDP指标从地方政府考核激励机制当中去掉，增加民生、环保、可持续性等指标。

   2011年1月19日，获得“2010搜狐最佳经济预言奖”的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骏先生接受了搜狐财经的专访，以下是访谈全文：

　　搜狐财经：您认为2011年的中国经济会呈现什么样的特点，和2010年会有什么区别？

　　马骏：2011年，经济增长来讲问题不大，估计8.7%的GDP增长速度是一个比较健康的增长速度，比要求实现以前的10%、12%更加健康，可持续性也会提高。但是，今年面临的主要挑战是通货膨胀，尤其是上半年，上半年的通胀压力可能还会继续加大。

　　搜狐财经：央行今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居民对CPI的满意程度降低到11年来的最低点，但从国家公布的数据来讲，这个数据并不是那么吓人，主要原因是什么？

　　马骏：有两个原因，一个是CPI本身有些方法论上面的问题，比如说CPI里面的权重。我去年年初写过一篇文章，CPI当中有两项，一个叫做租金，一个叫虚拟租金，这两项加起来只占CPI的4.7%，这个比重太低了，跟发展中国家相比太低了，跟发达国家相比更低。如果把权重调对的话，这个比重就会高了。第二个，如果有一个综合指数能够既反映CPI，又反映房价的话，这个综合指数，我估计有可能就是11年以来最糟糕的，跟老百姓的感受会更加吻合。

　　搜狐财经：从老百姓自身的感受来说，您认为2011年老百姓对CPI的感受会是怎么样的？

　　马骏：按照我的预测，今年上半年继续有上行的压力，到了下半年有放缓。按照官方CPI的预测，我估计去年12月份的数字可能在4.3、4.2左右，到了年中，就是今年6月份左右，可能达到5.5%，到了年底可能是3.5左右，是这么一个倒V形的走势。当然还有上行风险。风险主要来自于农产品价格，这个跟天气有关，不光是中国，也有国际的天气问题，还有其他的大宗商品，像石油，这些都是比较难控制。再加上一点，预期引起的货币流通的变化。如果货币很强，大家花钱速度就会很强。这些都是需要关注的一些上行风险。

　　搜狐财经：您认为2011年CPI创新高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背后的推手是什么？

　　马骏：其实我前面已经提到几项继续上行的因素，第一个就是租金，第二个是原材料导致的向CPI的传导，还有一个就是上半年有一个比较不利的基数效应。到了下半年，你还没有问这个问题，我就帮你问，为什么会掉下来。第一个，基数效应变得比较有利，第二个，由于宏观调控的措施，过去几个月和今后几个月将要发生的，在一个时间段之后显示的对CPI的抑制作用。

　　搜狐财经：您对工资上涨这块有什么预期？

　　马骏：去年最低工资上涨了23%，今年的最低工资上涨幅度恐怕不会是23%，应该是15%。上半年因为去年工资上涨带来的压力，今年下半年，工资上涨虽然有压力，可能这个压力的不会像去年和今年年初那么大的压力。

　　搜狐财经：您说最低工资上涨，像我们这样的夹心层，工资上涨是不是要等一段时间？

　　马骏：中国现在面临人口结构变化最大的挑战是35岁以下的，低端的制造业的劳工人群减少。相对来讲，大学毕业生的人群不是一个问题，大学毕业生是一个过剩的问题。如果你讲，有些人是在这样的夹心层的话，他们的工资上涨不会太快。

　　搜狐财经：您认为未来一段时间CPI的合理值应该是多少？

　　马骏：我估计中长期CPI会保持3%到4%之间。农产品会保持比较快的增长，6%到7%的增长速度。为什么保持这样的增长速度？因为农民要有收入增长，这是收入分配改革所必要的增长。而农民的收入来自什么地方，以前可以降农业税，现在农业税已经降完了，现在有些补贴，现在的补贴力度也已经很大了。以后可能需要农产品价格上涨来保持这个收入增长的势头。如果农产品价格继续上升的话，差不多2.5%的CPI就有了。光是食品就解释了2.5%的通货膨胀了，剩下的还有多少，再给1%的核心增长，这是比较合理的判断和假设。危机以前，平均百分之1点几的低通胀，高增长不会出现了。

　　搜狐财经：是不是中国经济最好的年代已经过去了？

　　马骏：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最好的时光，但是那段时间也创造了很多结构性的问题和隐患，留待现在来解决。

　　搜狐财经：您看如果这种高CPI一直持续下去，中国的负利率会持续多久？

　　马骏：我希望一年之内解决它。所谓负利率解决有很多具体的定义上的问题。比如说你拿一年期的存款利率和预期的今后的一年的CPI相比，到了今年年底，可能能解决。为什么这样讲？假设2012年的CPI是3.5%，现在一年期的存款利率是2.75%，如果你再加上75个点就差不多了，负利率就变成零了。这是按照这种定义的判断。如果你要把负利率定义为一年期的存款利率和当期的CPI相比，今年是解决不了的。但你光勉强解决负利率是不够的，要恢复到历史平均水平，比较正常的，比较平均的水平，再加上75个点以后，还得加150个点，今年加的可能性不大，除了推动加息的很多的利益因素以外，还有很多各个方面的因素，包括一些反对加息的声音在里面起作用。我想，给它几年的时间，我们希望让它恢复到中长期的均衡。　

　  搜狐财经：也就是说，在这几年，大家还是赶紧花钱。您觉得考虑2011年的全球经济环境，您对人民币汇率觉得有什么变化？

　　马骏：正常情况下，人民币汇率3%到4%的一揽子升值模型，这是中国经济可以承受的，也是有利于中国的外部和内部的结构调整的。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就是中国的通货膨胀的压力有点大，通胀压力大，就要求至少在今年上半年升值的幅度要大一点，比如说年度5%到6%的升值幅度。为什么？因为通胀一部分来自进口通胀，比如大豆、棕榈油、铁矿砂、石油等等，这些价格涨的比较快，按美元来说，价格涨的比较快。如果人民币升值5%，按人民币记价的就会降低5%。在这样的通胀速度之下，人民币升5%、6%，中国经济是可以承受的。

　　搜狐财经：基于这个分析，您对大家的投资布局有什么建议？

　　马骏：如果看指数的话，指数跟通胀的压力非常相关，尤其是通胀在4%以上，越往上涨，宏观调控的压力就越大，不确定性也会越大，这样至少市场会比较紧张。在这种环境之下，我认为市场表现不会太好。但是，在CPI见顶之前的一段时间，政府市场紧缩的力度会放松，市场可能会转好，全年我还是比较乐观的。

　　搜狐财经：您对2011年中国楼市有什么看法？

　　马骏： 一线城市楼价比较高的地方，由于宏观调控的压力，不会涨了，但是大跌可能性也不太大。二线楼市，三线城市房价会上涨，平均上涨幅度可能是5-10%。　

　　搜狐财经：您认为2011年能成为缩小国民平均收入的元年吗？

　　马骏：我觉得有可能。有几个因素，第一个是市场方面。市场因素的变化，是市场紧缩的变化和劳动力增长。我们看了很多的预测，过去几十年，中国的劳动力供给每年按照1.4%的速度增长，但是从现在开始，劳动力的增长明显减速，从现在到2014年之间，每年只有0.3%，2014年以后变成负增长，而且会呈现比较明显的下降。这个时候工资必定会上涨。工资上涨会带来非常大的结构调整，这个是不需要政府推动的，市场力量本身就可以推动。因为工资涨了以后，消费自然就会起来，GDP当中的其他组成部分，像投资、出口自然就会下去。政府在这个过程当中要起作用，比如说搞个税改革，估计今年有这个可能性会启动，把现在九级的个税的体制压缩到五到六级，把低端的5%的那一级所覆盖的人口扩大，这样可以让更多人享受更低的费率。还有一部分国有企业交的红利要上去，纳入预算体系之后，进入一个重新分配的渠道，可以帮助老百姓支持他们的消费。我觉得这些变化都是有利于启动中国的收入分配改革和推动消费。

　　搜狐财经：一个经济学家的角度来说，您认为怎么样考核GDP是一个和谐的GDP呢？

　　马骏：中国历史上，其实不是这几年的问题，是过去几十年的问题，面临着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过度追求GDP的增长问题。这个里面有些是激励机制的问题，比如他们考核指标当中，最主要的就是GDP，GDP越大，就越有政绩，因此会带来过度地追求投资，而比较少地关注于民生、环保、可持续性等等这些问题。这些问题虽然过去几年提了很多要改善的政策和建议，但是我觉得还没有根本性的变化。有一个改革，我觉得有意义，应该推动的，就是把地方政府的考核指标体系转移到和谐指数或者民生指数上来，就是把GDP指标从考核的激励机制当中去掉，放进去像环保、居住、教育、卫生、人均的实际收入（我是指刨去了成本，比如房价成本的实际收入 ）的变化等等这些，包括治安等等，把它综合起来，搞成一个叫做“和谐指数”或者“民生指数”，来作为考核地方政府业绩的最主要的指标，就会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他们的激励机制，改变他们过度追求GDP的情况。具体操作上还有很多方法，要从民间做起，从舆论做起来推动。

　　搜狐财经：您前几天提到，人民币国际化会给香港带来很多的就业机会，也提到人口红利结束之后，中西部地区和沿海城市的发展速度会发生一些变化。从我个人的理解来说，落实到投资上，是不是认为香港地区以及香港地区的楼市其实会比内地地区更有优势一些？

　　马骏：我觉得是。你提的是两个问题，香港楼市的问题和大城市跟中西部之间的区别问题。我觉得沿海城市的楼市前景是比较暗淡的。第一，它的城镇化达到了一定的水平，沿海地区城镇化率达到了60%，有的甚至更高。在这个基础上，城镇化不会加速，只会减速。另外，因为房价已经很大提高，房价收入比也很糟糕，政府非常关注这些地方的房价稳定，各种各样的行政性的调控手段会非常严厉，所以它要涨，我觉得很难。二三线城市有几个好处，第一，很多二三线城市在西部地区，城镇化率很低，很多中西部地区的城镇化率只有40%,甚至以下。城镇化本身会带来比较快的对地产需求的增长，加上他们的房价相对来讲比较合理，政府打压的力度也不会太大，很多二三线城市实际上还没有出那个限购令。我觉得它们价格上涨的空间也会很大，还有它们量的增长空间也会很大。这是对你提的一个问题的回答。另一个问题，香港的楼市为什么好，我做了一个测算，今后五年当中，由于人民币国际化业务的发展，就可以计算出香港金融行业要创造出3万个工作。而这些工作都是收入很高的工作。比如说从新加坡调一个Trader到香港来交易人民币的债券，这个人会带老婆过来，带两个小孩过来，还会雇一个保姆，一下子就创造了3倍-5倍的人数。有好几万人，由于人民币国际化，会在香港找房子，对香港的房屋市场是一个非常大的正面的支撑。

　　搜狐财经：中国处于一个转型和转折期，然后我们很多网友非常年轻，您能不能从经济学家给大家提一下，什么样的职业，什么样的行业是比较有前途的行业？

　　马骏：从行业发展的前景来讲，很多朋友自己可以衍生出对他职业的一些判断。行业上来讲，我想有两大板块应该会明显超过整体经济的增长速度。第一个就是服务业。因为中国的服务消费，至少从人均角度来讲是远远低于实际的商品的消费，这一点，我们有很多数据可以证实。服务消费过低，表明今后的增长潜力会很大。我举几个例子，比如医疗、保险、电影、娱乐，还有软件，IT的software outsourcing，根据我的测算，这些行业的人均普及率是非常低的，今后几年可能会有20%的增长空间。这些行业的就业机会和成长性会很强。还有一个是制造业的转型，要从劳动密集型转向技术密集型，比如高铁，电信设备、医疗设备等等这些行业，把他们放在一块，我估计也有每年20%的增长空间，这些行业当中，也会创造很有意思的就业机会。

　　搜狐财经：允许温州资金直接投资海外，您觉得会对国内的楼市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吗？

　　马骏：我觉得不会。民营投资海外过去是被允许的，对中国整个的国际收益来讲是有意义的。因为现在中国希望有些钱出去，减少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和国际收支不平衡的压力，从这方面来讲是有用的。但是，我想对房市、楼市的影响不会太大。

　　搜狐财经：因为一提到温州资金，就感觉房价上涨是它们造成的，所以很多人担心，这笔资金一撤，中国很多的投资资金都会流失？

　　马骏：这个恐怕是一种感觉。你要算一算，我是没有算过，我觉得温州资金在整个股市和楼市当中的比例还是非常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