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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解放:坚持真的很难

来源:《商务周刊》 作者:冯禹丁 徐海涛
2011年04月12日17:17

  □ 记者 冯禹丁 徐海涛

  “NPO绿色生命”上海办公室位于卢湾区局门路436号一座颇具现代气息的青灰色建筑内,前台没有人,雪白墙上那一片绿色的树叶标识着这里的身份。2011年是联合国确定的“国际森林年”,这家做了9年义务植树造林的公益组织,直到2010年3月18日才在几位企业家出资赞助下“隆重揭幕”了这间办公室。之前的8年间,“NPO绿色生命”理事长易解放一直把自己的家作为组织“据点”。

  经过各类媒体的报道,“易妈妈”的事迹开始为人所知。为完成儿子的遗愿,这位与共和国同龄的老人放弃在异国的事业和安逸生活,回国到内蒙古大沙漠种树。9年来她完成了“一期目标”——在沙漠种树110万棵,但与此同时也耗尽了自己大部分财产。她的壮举感动了无数人,各种名誉纷至沓来,却掩盖不了易解放多年默默坚持之后的难以为继。

  在局门路这个高挑开敞的建筑空间中,易解放的办公室只有10来平方米见方,其余空间与一个出版社“资源共享”。易的办公室墙上挂着那幅有名的诗句:“活着,为阻挡风沙而挺立;倒下,点燃自己给他人以光明和温暖。”这本来是易解放和丈夫写给儿子的,后来被刻在儿子墓碑前。前年上海解放60周年时,官方出版《60位大写的上海人》,易解放和这句话都被收入了其中。

  接受《商务周刊》采访当天,易解放还要接受3个采访和接待两个来访,中间电话不断,不停的吃金嗓子喉宝。“没有充足的资金去养工作人员,只能自己多辛苦一点。”她说。办公室里除了易,只有一位来自北京的志愿者、退休公务员席女士,她特地赶来帮忙组织“NPO绿色生命”今年的春季植树活动。与易经历过的不幸相似,席也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她精神头很足。”席指着易解放对记者说。的确,身穿黑底红花呢子上衣的易解放精神状态和面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但席女士说实际上易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去年下半年易已经有一次住院开刀,“肠子切掉了一段”,易解放对此轻描淡写。

  从外边回到办公室的两人手里拎着一袋药品,其中有润喉片、胖大海,是中午来拜访她的一名企业家买给易的,他捐了款,还请两位妈妈吃了顿饭。刚进门易解放就接了一个电话,是报名要来“NPO绿色生命”工作的。易对着电话很认真地说:“我要先告诉你,我们这里的志愿者是讲奉献的,没有任何收入,吃住行还要自己出钱,你把这些现实问题先想清楚再联系吧。”

  挂完电话,易解放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想他可能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什么挫折,想通过来这里暂时逃避一下。我遇到太多这样的人,一开始兴致勃勃,没待几天就走了。”

  这话让人想起最初易解放是如何走上公益植树这条路的。11年前,易的独子杨睿哲上学途中遭车祸离世,在老年丧子的痛苦中难以自拔的易解放,想起儿子去世前十几天说过的大学毕业后要回国植树造林治理沙漠的话。为了替儿子完成遗愿,易解放和丈夫商量后辞掉在日本JTB旅游公司奋斗多年的职位,关掉丈夫的私人诊所,将25万元保险赔偿金捐出来,在湖南一个山村建造了一所名叫学士睿哲小学的希望小学,然后将两人所有的积蓄和精力投入到创建“NPO绿色生命”组织中。

  “凡是做好事的人,刚开始走上这条路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后面的后果,病故的癌症歌手丛飞,扶贫捐助到后来房子都没有了,妻子也离开他了,谁想落到这种地步?”易解放感叹到,“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呐。”

  2003年,易解放到内蒙古考察后,决定在有“死亡之海”之称的内蒙古科尔沁沙漠上整治1万亩沙地,用10年时间种植110万棵树,养护20年后全部无偿捐给当地村民。2004年易解放在沙漠上种下了第一批1万棵树苗,2005年2万棵,第三年3万棵,第四年3万棵,第五年11.2万棵,第六年30万棵?到去年,易解放提前4年完成了110万棵的目标。如今,7年前在沙土上种下的第一批树苗已经长成了10米高的林子,“粗得两手已经抱不住了”。易解放指着宣传册上的照片对记者说:“你看,这些地方风沙大得原来农业都绝收,种了树之后西瓜也丰收了,农民又可以种庄稼了,草也长起来了,变成了一片绿。”

  常人难以想象,在这些绿油油的照片和坐标轴上跃升的曲线背后,老人付出了多少。每天她都会接到很多电话、短信,要求跟她一起到内蒙古植树,她最清楚,一时冲动并不难,“志愿者植树多是一次体验,真正的坚持真的真的很难”。

  最初的3年,易解放几乎完全靠一己之力,发动当地政府和群众义务植树。购买树苗的资金来自老两口的积蓄和“NPO绿色生命”在日本募集的资金。后来易解放发现老是让当地人义务植树不现实,“一开始还行,后来都觉得不能让他们白劳动”。从2007年开始,易解放按棵算钱,雇佣当地的专业植树人员来种树。那时有一家组织曾加入进来,承诺帮易解放完成100万棵树,但随后又变卦退出,另起炉灶对外募资植树。“我们5元钱种一棵树,他们25块钱,利用我们的平台去赚取利润,做他们所谓的公益事业。”易解放说。

  易解放坚持的事业逐渐被更多人知晓后,到第四年开始有国际友人参加进来,2008年全国妇联等政府部门也开始给易解放提供支持;2009年,很多社会组织以及拜尔、宝马、江森和泉州斯兰集团等企业也先后加入,这一年的植树量从11万棵一跃上升到30万棵。

  今年是“国际森林年”,各地的学校和企业联系易解放要求去植树的更多了,“已经确定了8批”。记者采访易的短短一小时里,她就敲定了三家植树单位的行程,其中一个中学还要在内蒙古基地为学生举行“成人礼”,易解放承诺给对方搞一个“保证印象深刻的”蒙古诗朗诵仪式。

  第一个10年计划提前完成之后,易解放和“NPO绿色生命”的“二期工程”目标是在阿拉善沙漠造出1.3万亩的树林。易解放拿过一张地图对记者介绍,阿拉善沙漠是我国沙尘暴的源头,巴丹吉林、腾格里和乌兰布和三大沙漠组成了阿拉善,而现在三大沙漠有“合并”的危险,一旦合并完成,其面积将比柴达木盆地还大。“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我们决定在狼山脚下的乌兰布和构筑生态防线固沙,防止沙漠合并。”易解放在地图上边比划边说,像一名将军。“二期工程”将在乌兰布和造林1万亩,再在巴彦淖尔市黄河的“几”字湾种一道3000亩防风林,防止黄河上游下来的泥石流。

  “NPO绿色生命”在国内分别挂靠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和内蒙古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设立了两个公募基金,即“绿色生命基金”和号召全国的母亲每人捐10元钱植一棵树的“母亲绿色工程专项基金”。两个公募基金募得的善款都专款专用于购买树苗和植树。“我们现在是‘看菜吃饭’,募集的资金多就多种,少就少种。”易解放说,“但我很有信心5年就完成二期目标,你们帮我们多做宣传,大家一起努力。”

  一期工程之后,植树工程的进度和成活率对于易解放已经不是大问题了,另一个难题——“NPO绿色生命”自身的运作成本没有可持续来源,才是她最操心的事。由于“NPO绿色生命”组织注册在日本,往返于内蒙古、日本、上海和北京的组织运作费用,以及易解放四处讲演、宣传的花费,最初几年每年高达20万元,近几年减少到10多万元,9年来这笔钱一直由易解放自己出。她为这项事业投入了数百万元的个人资产,2007年因为资金紧张,她还卖掉了在上海的一处房子。

  9年来,易解放自己省吃俭用,出差在北京住40元一晚的地下室,坐地铁、公交奔走,自己打理组织的几乎所有日常事务,年过六旬的她经常通宵工作。“到现在9年了,我们没领过一分工资,有哪个公益组织的人能9年不拿一分钱工资的?在全国也没有吧。”她说,“我们是百分之一百的布尔什维克。”

  但易解放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有限。“我这个模式不可取,我知道,要持续性发展必须解决工作人员的工资等组织运营问题。第一期是靠感动完成的,第二期我们要靠可持续发展的模式去做了。”易解放无奈地说,“不然怎么办?我已经卖掉了一套房子,如果这样下去我们还要卖第二套房子,最后我们没地方住了怎么办?”

  每年易解放都要往返内蒙古多次,春天是去种树,夏天是去检查存活,秋天是去为第二年的植树做准备。最令她幸福和宽慰的,是看到8年前种下的树苗已经成为沙漠里的绿洲和鸟儿们的家园。“无论如何我们还要做下去,不然环境问题谁来管?”她反问到。

  “我不知道红旗还能打多久”

  ——访“NPO绿色生命”理事长易解放

  《商务周刊》:全国每个地方都在植树造林,在您之前也有很多人到沙漠去种树,但效果都不好,有专家说那是白忙活。资料上说你们种树的成活率是80%以上,你们怎么做到的?

  易解放:沙漠可以变绿洲,我们探索了一条路:首先不要假大虚空,每年3月12日植树节各地都搞形式主义,作作秀,浪费精力物力和大家的爱心,而我们一定保证存活率,这是一个原则;其次我们讲科学性,这个地方能不能存活,它的土质、地下水适合种什么树,我们都事先要做调查论证的,春天种的时候还和当地林业人员一起去勘察;树苗我自己去选,苗好才要,不好不要。

  还有一条很重要,我们植树造林虽然是公益事业,但一定要和当地老百姓的利益相结合,带动他们生活的改善,不然谁来帮你种?志愿者植树那只是一次作秀的。我们雇佣当地的专业植树人员来种,不白干,种一棵给多少钱,挖沟一米多少钱,每个人领钱、签字,种得又快又好。所以我们种树的效果美国、日本、中国的专家都称赞,今年“国际森林年”,国家林业总局、全国绿化委员会要到我们基地去,把我们作为“全国母亲公益林示范基地”。

  中国还有4500万公顷急需种上600亿棵树,每个公民都动起来的话,真的不是大问题。有的专家说中国人还要种600年才能解决生态问题,我就在论坛上说,按我们绿色生命的速度,30年保证中国没有裸露的土地,就看你种不种,种了不活,种再多也没有用。

  《商务周刊》:您现在最操心的事情是什么?

  易解放:现在我们面临组织的生存问题,组织的生存和运营费用没有来源。一开始树苗的钱和组织运作,靠我们在日本20年的积蓄。逐年逐年,我一个人要应对这么大一个事情,对付不来,现在面临运作资金短缺。红旗已经打了9年了,还能打多久,我不知道。几年前开一个会,李连杰和马云就坐在我旁边,李连杰说,宝马公司应该捐给易妈妈一台宝马车。其实我们也面临他们“壹基金”当年的问题,要用钱的时候拿不出来。公募100元钱,70元专款专用,再刨除挂靠单位的提留,我们能用来运营的不到3元钱。现在李连杰他们有了独立的公募基金,我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又何尝不想,但我不是名人,没这方面的优势。

  《商务周刊》:第一期是一个奇迹,但奇迹不是可以一直持续的。

  易解放:我这个模式不可取,我知道。第一期是靠感动完成的,第二期我们要靠可持续发展的模式去做了。要持续性发展必须解决工作人员的工资问题,在我们第二期工作中争取有所改善。第一期工程我们做诚信,全部捐给当地老百姓,不拿任何回报。但第二期工程我们没办法再这么做了,想用“以林养林”的办法,就是我们种的这个林子能产生一些沙产业的经济效益,用这个效益来维持组织的发展运营。

  如果有单位能捐助,我们还想搞个私募基金,供组织运营用。你们能不能帮我们呼吁一下,让一些企业来赞助我们,我们可以把它们作为我们的冠名赞助商,也可以在宣传册里把它们的广告打上。我们需要有赞助,如果有10个企业来的话,那我就省力多了,不用提心吊胆,闭着眼睛都可以完成1万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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