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借贷阳光化启航 温州金改需监管创新

　　[ 编者按 ]

　　近期，随着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的获批，新一轮金融改革拉开序幕。温州、深圳、上海、天津、成都等地都正依据自身优势及国家的政策定位，推进新形势下我国金融体制改革与金融市场的成熟完善。

　　本报“地方金融改革潮起”系列报道，聚焦这些城市金融 改革的规划蓝图、具体措施与政策影响，关注地方金融综合改革的市场动因、认知分歧与障碍难点，力求全景式呈现试点地区金融改革的全貌。

　　⊙记者 颜剑 ○编辑 毛明江

　　一石激起千层浪。

　　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试点3月28日获批以来，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里，“金融改革”概念成为资本市场最为活跃的题材之一。外界对温州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等创新性机构的开业也给予了高度关注。

　　破解中小企业融资难，推进民间金融的阳光化、规范化，是温州金融综合改革的两大核心任务。然而，这两大任务由于历史原因与现实难题，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本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温州的金融综合改革试验要取得成功，监管创新的配合必不可少。温州应试点研究确立地方政府对小型金融机构、地方民间金融活动的监管地位与监管责任，积极探索适合我国金融体系的金融监管模式。

　　首单遭遇“假”借贷风波

　　民间借贷服务中心开业

　　首单遭遇“假”借贷风波

　　一件小事，也能造成大后果。

　　4月26日，温州市东明路，临近瓯江的东明锦园内，温州民间借贷登记服务中心正式开业。这一被视为温州金融改革最先落地的举措，各界给予了很高的期待，并被赋予开启民间借贷“阳光化”的重大意义，从而备受各界关注。

　　额度为5万元的贷款成为服务中心开业当天的“第一单”，来自服务中心的借贷信息登记回执单显示，以一辆汽车作为抵押，一个名叫胡苏亮的人为自己的数码店获得了为期一个月的贷款。

　　然而，4月28日，新浪网民“胡晓涛”通过微博爆料：“这张历史性的借贷第一单，借贷双方都是托。男主角是中介公司速贷邦的员工。”“这就是中介公司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5月2日凌晨，一张名为“温州速贷邦员工通讯录”的截图被上传至新浪微博，引发轩然大波。这张通讯录列出了24个姓名以及对应的手机号、QQ号，“开业第一单”的借款人“胡苏亮”名列其中，职务为“直销”。

　　顿时，舆论哗然，各界纷纷声讨该“造假”行为，进而引发对金融改革的质疑。温州律师倪立赶在网络上表示：“如果连第一单都是造假的，充斥着虚伪与欺诈，这个中心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对于舆论的热议，温州市金融办主任张震宇给予回应称，必须查清情况，向社会有个交代。“不能让改革创新工作败在个别不讲信誉、弄虚作假之人之手。”

　　3日下午，温州市鹿城区政府公布了调查结果，称“借贷第一单”真实可信，整个借贷过程符合流程，借贷双方登记资料真实、齐全。

　　借贷登记中心负责人徐智潜说，要判断是否“造假”，必须核实银行汇款凭证、借款合同和车管所登记信息（原件），如果三者是真实的，就不存在“造假”。

　　而该笔交易的抵押借款合同、借款合同、机动车登记证书、居间合同（借款人）、公证书以及农业银行的汇款凭证等资料也显示，胡苏亮的借款程序本质上并没有不合规之处。

　　无论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为之，该事件还是给外界留下了改革停留在做表面文章上的印象，这也为当地试图重建信用体系带来了负面影响。

　　促进民间资本回流实体经济

　　重建民间信用环境

　　促进民间资本回流实体经济

　　温州民间借贷网创始人颜贻潘对记者表示：“民间借贷的阳光化，有助于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和缓解高利率。”他认为，由借贷双方需求公开透明带来的信息平衡和对称，将减少高利贷生存的土壤。

　　“主要是因为借贷信息平衡后，对于资金需求方来说，相对于早前通过熟人圈子借钱等方式，能找到的资金出借方更多了，因此将有望促使利率下降。”

　　民间借贷阳光化是颜贻潘他们所推动的一个事业。不过，颜贻潘也认为，“一味强调民间借贷的阳光化也不行，得注意保护借贷双方的隐私。不能公开他们的姓名。”

　　“除非自己的至亲，和非常亲近的人，我是不会借钱给他的。”温州一位不锈钢企业老板李先生对记者表示。

　　这样的表态在记者采访期间颇为普遍。在这个民间借贷连借条都不用打的城市，信任已显得越来越珍贵和稀有。受此影响，温州民间借贷规模迅速下滑。监管部门抽样调查显示，当前温州民间借贷规模比去年8月份缩水30%左右。

　　来自温州银监分局的信息显示，去年民间借贷风波发生后，此前因民间借贷市场活跃催生的融资中介机构，受民间借贷参与民众催讨资金影响，向企业或下游中介抽回资金，造成借贷链条上各主体连锁反应，部分中介资金链迅速断裂。截至今年3月末，温州地区中介机构注销户数超过800户，其中有6家登记备案的融资性担保公司注销，总涉案金额超过28亿元。

　　同时，民间借贷风波产生了大量的民间借贷纠纷案件。去年8月份以来，温州市法院共受理民间借贷纠纷案件22000余件，平均每天有近100余起民间借贷纠纷产生；案件总标的额高达210亿余元，平均每天有近1亿元的纠纷产生。

　　银监部门认为，围绕解决民间资金多投资难、中小企业多融资难的“两多两难”问题，温州急需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重拾民间资本信心，促进民间资本回流社会，加强对小微企业融资的支持力度。

　　值得注意的是，温州民间借贷资金在企业经营过程中经常扮演转贷资金的作用。也就是说，企业在贷款到期前使用民间借贷资金应急还贷，一旦新的贷款发放后，再偿还民间借款。随着民间借贷的大幅萎缩，其转贷作用被大幅弱化，这在相当程度上，刺激了温州银行业不良率的攀升。

　　据温州银监局的统计数据，去年温州民间借贷危机之后，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率已经连续9个月呈现上升态势。不仅创下2005年以来新高，且大大高于同期浙江银行业不良贷款率1.08%。反观去年6月末，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率最低为0.37%，属全国银行业不良贷款率最低的地级市。数据显示，一季度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率为1.99%。

　　在外界看来，民间信用的受损也许并不伤及金融体系筋骨，但信用的缺失向金融机构传染则颇为可怕。

　　“我们的银行只喜欢扮演锦上添花、不喜欢雪中送炭。在我们处于不景气之时，不给予贷款也就罢了，反而还要求企业提前还贷。这不会把企业逼死吗？”多位接受采访的企业主对记者表示。记者在温州采访期间，就耳闻几起因为银行提前抽贷导致企业经营困难，从而濒临生死线的案例。

　　重建一个已经严重受损的信用体系比击毁它难多了。“重建温州信用体系谈何容易，这需要若干年才能恢复。”温州龙湾区的一位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对记者表示，重建信用体系，不是设立多少个金融机构，制定多少法律法规就能完成的。根子还是在于经济形势要好转，实体经济企业能走出当前的困境。

　　当前，改善信用环境已刻不容缓。在记者所掌握的《温州金融改革实施方案（征求意见稿）》提出，要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建立覆盖全社会的征信体系，加大对失信行为的惩戒力度；整合信息资源，推动中小企业和农村信用体系建设；加强信用信息的公开和共享，推动信用服务产品的应用；完善信用服务市场，规范发展信用评级机构，开展对融资性担保公司等机构及区域内重点贷款企业的信用评级工作；加强信用市场监管，改善信用环境。

　　小贷公司转村镇银行

　　光有热情还不够

　　小贷公司转村镇银行

　　5月9日，华峰氨纶开盘即涨停。

　　原因在于8日市场传闻称，华峰氨纶将改制成村镇银行已获批准。消息称，华峰氨纶正有意将旗下的瑞安华峰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转制成村镇银行，目前瑞安华峰小贷的经营指标亦符合转制村镇银行的条件。

　　这一传闻当日得到了华峰氨纶的澄清。该公司否认了改制成村镇银行获批，并表示公司下面没有小额贷款公司。

　　假消息也能刺激相关个股涨停板，这说明资本市场对于小额贷款公司转制为村镇银行的关注度。此次温州金融改革十二项任务中提出，符合条件的小额贷款公司可改制为村镇银行。随后，该表述迅速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

　　而民建中央副主席辜胜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支持民间资本发起设立村镇银行，是温州金融改革的最大突破，有利于打破银行垄断。他认为，支持民间资本依法发起设立村镇银行、小额贷款公司、资金互助社等小型金融机构，不仅拓宽了民间资本投资渠道，使其由“魔鬼”变为“天使”，而且能积极引导民间资本回归实业，为实体经济提供了更为宽阔的融资渠道。

　　据对温州已营业的28家小额贷款公司调查显示，如果符合条件可改制为村镇银行，无一小额贷款公司表示不乐意。而过半的企业则表示迫切希望进行融资。

　　不过，小额贷款公司虽然有着强烈的愿望成为村镇银行，但他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呢？

　　温州龙湾小额贷款公司的总经理认为，小额贷款公司欲转为村镇银行之前，必须先好好考虑好村镇银行的特色是什么。还有就是，内控管理、人员管理能不能跟得上？“村镇银行作为金融机构，其监管标准和内控要求远远高于小额贷款公司。现在的小额贷款公司有这个能力吗？”他说。

　　申银万国日前发布的报告表示，小贷公司转为村镇银行的路径依然相对坎坷。组成银监会对于村镇银行监管体系的法律法规包括三部分，分别是2007 年5 号文《村镇银行管理暂行规定》、8 号文《村镇银行审批工作指引》和2009 年48 号文《小额贷款公司改立村镇银行的暂行规定》。

　　该报告认为，根据现有法规，小贷公司转为村镇银行最大的难度来自于找一家主导银行作为主要大股东，那么对于原有出资股东来说就是一种摊薄，且非银行性股东持股比例不得超过10%，因而实际的增厚效果是非常有限的。

　　规范民间借贷，把小额贷款公司转制为村镇银行只是温州金融改革的一个方面。浙江省副省长、温州市委书记陈德荣表示，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首先是要在完善地方金融组织体系方面取得突破。

　　温州将“金改”主要目标确定为：2012年新增小额贷款公司30家，2013年总数达到100家，实现都市功能区和中心镇全覆盖；2012年银行金融机构市级分行基本设立小企业专营机构，完成农村合作金融机构股份制改造工作；2013年村镇银行等新型农村金融机构及分支机构，实现县（市、区）全覆盖。

　　在完善金融组织体系方面，小额贷款公司的扩容是进展最为明显的。4月5日，温州一改以往的审核制实行市场化运作，对7家小额贷款公司的“掌门人”入围资格公开向社会招投标。7个名额分别在鹿城区仰义街道，瓯海区娄桥街道，乐清市大荆镇，瑞安市江南新区，永嘉县桥头镇、乌牛街道，洞头县北岙街道，经过20天的报名，最终有20多家企业报名。

　　5月9日，该3个小额贷款公司主发起人入围资格名额开标，经评标委员会评标，最终确定的3家小额贷款公司注册资本总额达9.5亿元，超过规定注册资本的58%。

　　监管创新亟待破题

　　分权与放权

　　监管创新亟待破题

　　金融的创新，关键在于监管的创新。

　　温州市金融办主任张震宇表示，实施公开招投标设立小额贷款公司，扩大小额贷款公司覆盖面被“两边挨骂，里外不是人”。这是因为，有的人认为实施公开招投标，放慢了小额贷款公司发展的速度，属于监管过度；有的人认为发展太多，办得太快。

　　他的“抱怨”并非无的放矢。上述龙湾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就认为，小额贷款公司不能发展的太多，这会导致各个公司为了抢夺客户，不惜降低客户质量标准，从而带来新的借贷风险。而方兴担保公司董事长方培林则批评了公开发起人招标制度。

　　监管的边界在哪里？哪些方面应该属于被监管的内容？怎样在有效防控金融风险的前提下，又不妨碍金融创新？种种问题有待解答。

　　《浙江省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总体方案》明确提出，“清晰界定地方金融管理的职责边界，强化和落实地方政府处置金融风险和维护地方金融稳定的责任”。

　　经济学家，民建中央副主席辜胜阻认为，要研究确立地方政府对小型金融机构、地方民间金融活动的监管地位与监管责任，积极探索适合我国金融体系的金融监管模式。要建立地方与中央相关部门的即时信息沟通机制，探索中央监管机构只监管大的金融机构，微小型金融机构放给地方的监管模式。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日前撰文指出，监管当局能否建立与民间金融运行机制相适应的监管体系，是关系到改革成败的关键因素。温州拥有1200亿元左右的民间借贷规模，如此庞大的资金规模使得妥善的监管成为民间金融健康运作的必然选择。

　　他认为，地方政府应逐渐在温州民间金融的监管中扮演主要角色，加强监管力度，并成立地方一级的独立监管机构。短期内，地方政府可依据温州民间借贷的独特情况制定针对性的措施，在信息收集、问题处理、危机化解等问题上扮演更为积极的角色；而在长期内，地方政府可以参与到民间金融的立法中，从法规层面规范民间借贷的运行。

　　监管的创新需要对部分法律法规的突破。有媒体日前报道称，一份来自温州市政府的《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实施方案》（送审稿）透露，根据国务院确定的12项任务，温州对改革试点任务进行了逐项分解细化，排出了“一揽子”50多个试点重点工作项目，以及需要上级部门帮助支持的改革项目。

　　该方案向国务院和有关部委提出，“恳请给予温州试验区"有限立法"权限，比如制定地方金融管理条例等”、“恳请国家发改委、商务部、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等有关部委梳理现有政策，把部分审批权限下放给温州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

　　温州方面能否获得相应的授权还不得而知。但在组织机构上，他们已经有所行动。浙江省副省长、温州市委书记陈德荣就表示，将建立温州市地方金融管理局，制定对资本类运作机构进行监管的系列配套方案，形成有效的监管机制。组建涉嫌金融犯罪侦查支队，探索建立金融仲裁院和金融法庭。全面加强信用建设，构建全社会的征信体系。

　　去年11月，温州市在金融办下面成立地方金融监管中心，该中心主要负责对各类投资公司进行监督管理，以及对各类新型金融行业进行专项检查。 (来源：上海证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