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依：“青松疯子”的专业养老生意

　　居家养老和社区养老是中国养老的主要模式，而入住院舍型的机构养老也是一小部分人的选择。与国外和港台的养老院职责不同，内地养老院主要接收有自理能力的健康老人，电影中身在香港的桃姐中风后住进了养老院，而现实中内地的绝大部分失能失智的老人需要留在家中接受家人照料。

　　青松护理正是为这些失能失智的老人服务，无论是家人还是缺乏专业护理知识的护工，都不能替代护理师的作用，这是目前养老产业的刚需。

　　王燕妮最初的创业构想并非如此，1999年她从对外经贸大学毕业，进入当时正如日中天的电信行业，在摩托罗拉进行移动互联网方面的战略咨询。2001年，一次回家探亲改变了她的生活轨道。王燕妮从小和长辈亲厚，随着自己成长，长辈们陆续开始退休，她发现这些“忘年交”们成了“问题老人”，逐渐变得失去活力，她想为这些长辈做些什么。

　　2002年底，王燕妮进入了欧洲强于创业的INSEAD商学院，在进入商学院前，她已经确定了要创立一家叫做青松的机构，在商学院的那一年，她是众所周知的“青松疯子”，除了必修的商业战略课程外，她的所有选修课都是和创业相关。

　　毕业归国后，王燕妮最初想做的是引入欧美盛行的中老年乐龄俱乐部，通过带领老人旅行等方式丰富他们的老年生活，可随即王燕妮发现此路不通。中国的老人和国外的老人不同，国外这一代的老人多在二战结束后的婴儿潮出生，创造并掌握着绝大多数的财富，而且这一代老人成长中经历自我解放和自我实现欲望强烈，退休后自然不甘寂寞。这点在中国则不相同，中国老人并未掌握主要的社会财富，而他们的生活也更为自制隐忍，娱乐消费是锦上添花的服务并非雪中送炭的“刚需”。

　　王燕妮随后发现了在这群相对健康老人背后的另一个群体，则是失能失智、术后恢复期的人群。官方数据统计，我国有将近3,300万名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简称“失能老人”），民间估计有将近4,000万，无论以哪个标准，我国都是世界上失能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面临的照护服务压力也最大。

　　这部分人群的照护需求，就是王燕妮看到的刚需。“即使100个人配备一个护理师，整体也需要四十万个左右的专业服务人群。”王燕妮说，这是个相当巨大的职业缺口。

　　王燕妮的“青松俱乐部”于是改头换面变成了“青松护理”，做的是上门护理，而上门护理在中国还没有成功的商业模式，王燕妮又开始花时间从已经经历老龄社会的发达国家寻找成功的模式，在比较了30 多个国家成功的模式后，她发现没有一个能够照搬到中国，除了科学化、标准化的服务核心可以学习外，其他环节都需要本地化。

　　首先，王燕妮面临的是国内不健全的人才结构。在服务业成熟的国家，健康服务的人才分级明确，各司其职，医生和护士之外还存在着提供家庭护理的人才，在保姆、护工和养老护理员之间也有明确的技能分隔。而国内却不存在这样专业的职业认证，家庭照料多通过住家保姆完成。

　　在等待完善的法规和健全的职业培养技能的同时，王燕妮选择“就高不就低”的人才培训，她宁愿甄选有全日制医学护理教育背景、并有一定临床护理经验的服务人员，虽然在欧美等服务成熟地区，这样的人才明显有些“大材小用”之嫌，但可以为失能半失能老人提供更专业的服务。从这点上，王燕妮就把青松护理脱颖而出，与众多基于住家保姆的生活照料服务区别开来。

　　此外，王燕妮也不厌其烦地教育市场，重申“替代性护理”和“康复性护理”的不同。“替代性护理”就是常见的请护工来替代老人完成行动，这样的护理更简单，只需要代劳，但缺点却是容易让老人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而失去功能。康复性护理在在于延缓慢性病引起的身体恶化和衰退，并维持身体功能，目的是让老人与疾病和平共处。

　　中国触目惊心的失能老人数字也证明了这一需求的迫切，“寿终正寝”这一有尊严地结束生命的方式在现代社会是一种理想。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中国人均预期寿命是73 岁，但实际的健康预期寿命只有62.5 岁，这意味着在剩下的10年过程中，很多人是在与卧床与疾病共存中度过。

　　即使是在高龄遭遇疾病的袭击，多数老人并未得到有效的康复。康复被分为先期住院期急性康复、中期专科康复医院康复以及后期住家康复，最为广泛和持久的住家康复却最为缺失，“脑梗病人完整康复80% 以上的功能，需要长达6个月的时间。”这个最佳时间把握住了，可以避免各种后遗症，而90% 以上的人并未得到及时康复。

　　长寿如若质量不高，也就失去了意义。专业护理的意义之一也在于能让老人高质量地享受生活，“经过青松护理的高龄老人，有些经过一段时间后在睡眠中安详地离去。老人走以前生活品质提升了，心情不错，家里人虽然舍不得老人，也会对老人离世前的状态感到安慰。”王燕妮说。

　　本地化措施还包括照护者支持，青松护理为所有护理人员提供心理辅导和心理干预，这点在国内尚属“先锋”之举，所有为失能失智老人提供服务的护理团队接触老年病患，日久难免会积累消极情绪，这在老年护理行业是情理之中，有些养老院甚至出现虐待老人事件，“其实是机构没有及时对护理人员做好心理支持”。她最喜欢的电影是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也大力推荐员工看这部电影，“在人生的任何境遇下，都可以选择美丽的微笑。

　　”青松护理针对多数人群，在北京老人接受每周三次的护理一个月需要花费800到1,000 元左右，这已经是大多数家庭可以承受的价格。抱着改善养老产业的想法开始创业的王燕妮，想让这一服务被大多数老人都用得到，用得起。“我们的商业模式一目了然，这就是上门的服务，要能够做得到持续和保障质量。”王燕妮说，模式并不是最大的秘密，服务品质才是。

　　今年，美国居家养老品牌仁爱华也进入了中国，仁爱华在美国是颇具规模的居家护理服务商，服务对象70% 是老人，其余30% 是有其他康复需求的人群。这个以加盟模式为主的居家护理商来势汹汹，除北京外，在四川等地已经有加盟商加入，相较而言，以精耕细作做好服务为目标的青松护理今年刚刚开始走出北京，进入上海。和青松护理相比，服务方面，任爱华招募有家政类服务经验的员工，在中国市场涵盖家政服务；此外拓展模式上任爱华采用加盟模式。

　　王燕妮并未担忧竞争者的快速扩张，“美国这个领域有上万家公司，颇具规模的企业就有数十家，这说明市场有足够大的容量。”

　　经过创始之初的快速成长，青松护理增速稳定，在北京服务覆盖5 万多人，有超过1,000 名的护理师。青松护理已经历一轮天使投资，王燕妮透露每月800 到1,000 元的护理收入已经足以覆盖护理师的成本，她并不多谈公司的盈利情况，“这是个巨大的市场，但还在早期，还需要长期努力、耐心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