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日董事长还原跑路事件:下周将再出国处置电站

　　1月6日中午，因“跑路”传闻被推至风口浪尖的上海超日太阳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002506，超日太阳）董事长倪开禄，在上海西郊的一家宾馆中接受了早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跑路”传闻的来龙去脉。这也是倪开禄3日深夜返回上海后首次与媒体面对面。

　　倪开禄为何出境？去年12月9日出境，这26天里，他又具体做了什么？倪开禄返沪第二天参加的上海多部门会议，与政府部门有怎样的沟通？超日未来将如何自救？

　　针对市场的上述关切话题，现年57岁的倪开禄昨日滔滔不绝说了近两个小时。

　　“希腊说要退出欧元区神仙也预料不到”

　　东方早报：超日公告称，此前出境是为了催债与处置海外资产，为何选择在年底？

　　倪开禄：到年底，超日的流动性紧张，急需资金。之前，有个海外客户给了我们回款的金额和时间表。到了去年11月底，回款进度和金额与之前完全是两回事。我急了，就与客户一个个走访和了解情况。这些海外客户都是做电站的。

　　东方早报：光伏电站回款相对慢，超日对此应有所考虑。

　　倪开禄：行业价格跌得很厉害，我们就考虑做电站，只有做电站才能盈利。做电站碰到两个问题：一是资金需求巨大。这样的情况下，必须得到银行更多的资金支持，但在行业不好时，银行对资金只收不放，造成资金压力比预期更大。第二，做电站碰到了很多政策风险，这是我们预料不到的。

　　在协调会上，我跟领导也说了，谁也不知道，希腊说要退出欧元区。我们40兆瓦的东西全都放好了，开始启动建设了，当时在国开行还有10亿欧元的授信。国开行也同意希腊项目的贷款，已经放到贷款池里了，希腊政府说要退出欧元区，国开行就停下来了，我们的安排全乱套了。

　　2011年，我们为希腊配套的组件都发过去了，停滞在那。到2012年上半年，形势明朗了。但时间已经很紧张了，这些电站是定于这个月20日上网的。当时我们是不能等了，只能拿自有资金垫进去。40兆瓦的电站，加上资本金，最起码要5000万-6000万欧元，对我们的现金影响巨大。

　　遇到政策的变化，神仙也预料不到。

　　政策变化的不止于此。保加利亚很流氓。（2012年）6月30日，我们的电站上网了，客户的钱也回收了；到了9月14日，保加利亚突然出流氓政策，电站要收39%的上网附加费，等于40%的电费收入被他们砍掉了。这一下子影响到我的很多客户，不能贷款、不能交易。对我们做电站来说，影响很大。

　　“3.8亿贷款逾期是不得已对着干”

　　东方早报：我们看超日的公告，恳求银行给支持。

　　倪开禄：银行贷款收紧，给我们造成了另一大尴尬和纠结。作为银行，其实也对。企业亏损，信用就要下降；下降了，对贷款就会有限制。再加上行业不好，（贷款）迟迟不放，把公司的资金抽掉了。就等于一个人的血被慢慢抽掉，那不是企业必死无疑么？

　　要满足银行的条件——不亏，我没有这个能力和手段，更没有这个勇气胆量。我是上市公司，不能做假账。

　　东方早报：银行收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倪开禄：正式收贷是从去年5月份开始的，因为我们去年4月出了2011年年报，是亏损的。银行系统里就降级了。再加上从6月份开始，行业不断有负面报道出来，我们是深受其害。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没有一家企业能独善其身，只是我们是第一家亏的，于是受害时间最早、程度最严重。

　　东方早报：最新的一次抽贷发生在什么时候？

　　倪开禄：去年12月底银行抽贷案例是：我们一个子公司收到一笔欧元，结汇后被银行直接划走了。母公司在该行确实有贷款，但这两家公司没有财务直接关联，不能搞“父债子偿”的。最关键是，我们母公司的贷款还没到期，怎么就直接从账上划走了呢？我12月去海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笔呆账的400万欧元要回来，这笔钱是我惟一一个比较赖皮的客户还的，本来打算用来发工资应急的，后来分了两笔到账给我们，第一笔到账的200多万欧元，被银行直接划走700多万元人民币。第二笔还有100多万欧元我不敢进来，直接转进了香港子公司的账上。划账的这家大行，也说打官司它们会输掉的，但它还是直接划走了。

　　东方早报：去年12月28日公告称，超日现在有3.8亿元贷款已逾期。

　　倪开禄：关于3.8亿元的逾期贷款，后来我们是不得已，只能对着干了。因为银行收贷，只进去，不出来。去年11月、12月，抽掉了我3.8个亿。我们是上市公司，要守信，到期了就还掉，但还掉后，新贷款的钱就不再放给我们了。他们抓住我们的软肋了。

　　有些企业，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浙江有个公司，银行要抽贷了，老板把钥匙一交，说你去做我没钱，没办法，银行反倒软了，只让贷款利息付掉，16亿贷款变成17亿元。他们不是上市公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上市的，比如海润被抽掉了13个亿也很难受。

　　我们是上市公司，这3.8个亿到期，没有一家银行肯展期的。

　　我们的贷款没有（应收账款质押），都是担保贷款、信用贷款、还有互保的，大部分是自己保自己的，有母公司和子公司之间的互保，也有与其他公司的互保。不过，5日上海银行送来的一份最新的资料，显示央行征信系统里没有显示有逾期的。

　　“下周还要出国卖电站”

　　东方早报：我们很关心1月4日的多部门协调会上，银行是否给了承诺？

　　倪开禄：政府有关部门很支持、很关心，让我很感动。

　　东方早报：有实际的支持方案吗？

　　倪开禄：银行说支持，但有要求，希望我们自己能解决流动性问题。所以我下周还是要出国处理卖电站的事，解决流动性问题。它们看到企业流动性改善了，贷款也会恢复的。

　　东方早报：贷款会有新增么？

　　倪开禄：新增是不会的。政府问（银行），两个月的时间一下子抽掉了接近4个亿，是不是能释放出来？

　　现在国务院也出台了很多利好，但金融界的做法还是老样子，这正是美国、欧盟双反希望要做的事，这是“亲者痛仇者快”。

　　东方早报：那么国开行呢？

　　倪开禄：国开行的宗旨是，对电站项目还是支持的，但对产能扩张不支持。因为做电站没有风险。

　　东方早报：银行的支持前提是改善流动性，超日有什么举措？

　　倪开禄：去年12月底出国就是为了增加流动性。这段时间去了四个国家，德国、意大利、保加利亚和美国。最后一站是美国，差不多待了半个月。

　　我为意大利那29兆瓦的电站找买家。与他们谈价格，这个过程用了好几天时间。谈下来的结果是，（电站）要马上脱手，价格就会比较便宜。再拖点时间的话，到了3、4月份，价格就会好点。谈了几家，有了购买意向。回来后，（证监）局里还有中信建投说，让我早点卖掉。所以我下下周又要去了。卖掉后，去掉贷款可回笼大概5000万欧元资金。

　　5000万欧元有点不理想。它光电费收入一年就有1200万欧元。现金好的话，我肯定选择自己持有。

　　“在美国谈新项目”

　　东方早报：海外电站目前沉淀了多少资金？

　　倪开禄：我们的客户有15亿元人民币吧，海外应收账款还没收回来。我们自己差不多有20亿元人民币。

　　东方早报：等于说有35亿元资金，在海外被占用？

　　倪开禄：对的。

　　东方早报：上次去收，一点没收回来？

　　倪开禄:没。一般还款高峰期在（每年的）2月、3月、4月。

　　东方早报：这些账款都到期了么？

　　倪开禄：我们做电站的一般都是赊账的。6个月建设、3个月上网试验期，同时走程序，3个月贷款下来，一般都是一年时间可拿到回款。

　　现在看起来有点滞后。比如我们去年6月30日上网，现在已经半年了，贷款还没下来。一般上网后半年，贷款肯定下来了。

　　东方早报：都是国外银行的贷款？

　　倪开禄：对。国外银行流动性也收紧。

　　这次海外之行很重要的是去了美国。美国我们也有电站，18.5兆瓦，寻找有兴趣的买家。美国的如果卖掉，能拿到差不多5000万美元。

　　问题是我还要继续开发项目。今后项目开发好后以转让为主，要约转让。组件供货要约转让，确保我不用太大的投资，组件有个（稳定）的毛利。把开发这一块放在组件销售上。

　　另外，我在美国还为未来继续谈项目，现在还不能披露细节，主要在加州。从第四季度开始，是明后年很好的储备。这个我们花了很大心思，很成功，基本（项目）已经锁定了。我们是组件供应商，排他的。该项目不需要放账，用信用证贷款。

　　东方早报：现金流回流怎么安排？

　　倪开禄：首先，有5亿（元人民币）货款今年3月到期，肯定能收回，这部分是超日的。其他的，今年底前，我们还会再回笼10亿（元人民币）资金（详见早报2012年12月31日A15版《天华对超日货款明年3月到期》）。

　　协调会上，我们跟有关部门说了，4月份，美国、意大利的电站就会完成退出，钱到手。我们还有个希腊的也打算退出，这个月会上网，这个也打算4、5月份退出。准备全部退出，只留保加利亚。

　　“信托将打包处理”

　　东方早报：你和倪娜持有的超日股份几乎全抵押给了信托，这块怎么处理？

　　倪开禄：这几天我在寻求一个好的方案。另外，不是我想全部抵押的。以前只抵押了60%。因为股价跌下来，就一直补仓，我也不知道市场这么差。

　　东方早报：超日方面，苏维利的股票也被你给抵押进去了？

　　倪开禄：苏维利的一部分被追加进去了。

　　我也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在多部门会议上，我跟领导说，这情况是被动的，都是朋友托过来的，我说那就做吧，谁知道会出现这种市场不好？我就只能补仓，他们本来帮我设计好的，说质押股票不要超过60%，留下10%做机动，付付利息。

　　当时可是信托抢着来做的。现在我正在寻求一个合适的支持方，把信托资产打个包，让人家来托盘，等以后再慢慢还。这问题必须解决。信托方面也不敢平仓，最好找一个打包方，一并妥善处理。

　　东方早报：朋友、亲戚、公司内部员工的集资怎么办？

　　倪开禄：这次在外面嚷嚷的，不过六七千万的那部分就是员工的。我的亲朋好友，资金规模比这大的没一个没出声的。这六七千万算给他们福利，我们公司每一位员工的收入要达到事业单位的水平，除了工资这一块也包括投资，有的先预付他们利息，等收益实现了再扣掉，余下来的给员工。现在第一期利息给他们，按照约定的12%的利息打算1月中旬付掉，到2013年末清掉，已在处理了。我在美国时已和部下说过，所以他们也都平静了。

　　骗人、损害老百姓血汗钱我不会做的。亲朋好友规模比员工的稍微多点。职工的钱由真银投资（音）在做，亲朋好友的不在这里。

　　“到3月份开工率80%”

　　东方早报：我们很关心超日停产的情况。

　　倪开禄：本来现在就是淡季，正常也是减产。一般3月行业会复苏。根据目前情况，考虑资金的流动性问题，我们接下来要保几个重点：日本、美国、青海。意大利的合作方是有的，但要考虑风险，希腊、保加利亚做完就不做了，接下来可能会做一点罗马尼亚60兆瓦-80兆瓦。

　　基本上可以全面（复产）吧。到3月份，80%的开工率问题不大。

　　东方早报：员工工资呢？

　　倪开禄：这两个月员工工资都是正常发的，发放70%的工资，每个月26日发工资。

　　东方早报：3月份的公司债会有兑付风险么？

　　倪开禄：外面说我们的公司债，没有问题。2013年3月要付利息。电厂一卖就没问题了。

　　东方早报：今年年报出来还是会亏损吧。

　　倪开禄：应该是的。2012年这个行业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亏就亏吧，亏得干净点，来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