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荷兰国际研究所发布该所高级研究员哈斯（Marcel De Haas）撰写的报告《中俄安全关系：莫斯科的东方威胁？》，系统地评估了中国和俄罗斯的安全关系，并指出了未来中俄安全关系的潜在风险。
哈斯首先回顾了90年代初期至今中俄双边关系。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首任总统叶利钦开始寻求融入西方，以获得西方的帮助渡过经济难关。然而，90年代中期，莫斯科意识到依靠西方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因此“西方优先”的外交政策逐步让位于建立“多极化的国际体系”的外交方略。这种外交政策的巨变给中俄关系的友好发展埋下伏笔，因为中国同样提倡多极化，双方这一点上可谓不谋而合。1996年，时任总统叶利钦与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将这种双边关系定义为“战略伙伴关系”。这种关系的核心特征在于中俄共同反对美国主导的单极体系。这种关系随后成为中俄一以贯之的主旋律。双方在边界谈判上达成共识，并最终妥善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在军事、政治和经济合作方面，双方也签署多项协议，硕果累累。
然而作者认为，中俄关系的发展绝非一帆风顺，和平友好的背后或许暗流汹涌。总体而言，随着中国的崛起和俄罗斯的相对衰落，俄罗斯在中俄双边关系中逐渐处于下风，这不可避免引起莫斯科的担忧。作者特别强调了中俄双边关系在2005年至2010年间的逐渐恶化。特别是在2008年，中国反对俄罗斯对格鲁吉亚采取军事行动，明确拒绝承认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的主权地位。双方在这一问题上的明显分歧严重影响了中俄关系的友好发展。除此之外，如下重要因素也对中俄关系的发展造成了负面影响。
第一，中俄之间的安全合作主要体现在双边外交政策的共同阐述及其联合行动上，但并没有涉及中俄边境地区日益紧密的经济和社会联系。在过去的几年里，边境争端此起彼伏，特别是随着许多中国移民涌入俄罗斯远东地区，这些争端越来越明显。远东地区占据了俄罗斯40%的领土并蕴藏大量自然资源，但只拥有俄罗斯8%的人口（不足1200万）。由于地广人稀，俄罗斯对远东地区的开发始终不尽如人意。尽管莫斯科出台了多项补贴措施并加大投资力度，但这一地区的人口仍然不断外流。据统计，目前只有约630万人口居住在远东地区。与此相反，与远东地区相邻的中国边境省份却是人口稠密，大约为9000万。这种巨大的人口反差让俄罗斯决策者忧心忡忡。更甚者，随着中国移民涌入远东地区，假以时日，中国移民将成为俄罗斯第二大族群，因此俄罗斯日益担心远东地区的经济和社会将不可避免被“中国化”，以致疏远莫斯科。为此，莫斯科已经有意识地采取政治、军事和经济措施削弱中国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
第二，武器销售与联合军演成为中俄军事合作的主要内容，但随着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日隆，这些军事合作项目也受到影响。一方面，尽管双方依然举行联合军演，但正如作者所言，在中国或俄罗斯单独举行的军事演习中，彼此都将对方视作战争的“假想敌”，这是中俄军事关系发展过程中一个不祥征兆。另一方面，尽管俄罗斯继续向中国出售武器和技术，但俄罗斯同时也向马来西亚和印尼出售武器。不仅如此，俄罗斯还将武器出售给那些担心中国军事崛起以及与中国存有领海争议的东南亚国家（例如越南）。作者明确指出，俄罗斯此举是为了不让中国主导亚太地区，并通过与其它国家发展合作关系，以此避免过度依赖北京。
第三，能源贸易成为中俄经济合作的主体，但双方在这一议题上存在明显分歧。作者指出，能源贸易对中俄关系的重要性在下降，这是因为中国致力于寻求其他能源供应商，其中包括与中亚各国进行能源合作，以避免过度依赖俄罗斯的能源供应。由于中亚传统上属于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因此中国与中亚各国的经济和能源合作不可避免会引起俄罗斯的猜疑，这也给中俄关系的发展增添变数。此外，尽管双方齐心协力推动能源合作项目，但双方在能源价格上始终谈不拢。中国抱怨俄罗斯的能源定价太高，双方无法达成协议，一些天然气管道建设项目因此搁浅。另外，必须指出，中俄之间的贸易结构并不合理。作者认为，除了能源贸易之外，其他领域的经济合作似乎并不重要。这种畸形的贸易结构在于俄罗斯向中国出口原材料，而中国则向俄罗斯出口工业制成品。随着双边贸易不断发展，中国已在2010年取代德国成为俄罗斯的首要贸易伙伴，但俄罗斯却只是中国的第14大贸易伙伴。这种非均衡的贸易关系久之可能会给中俄经济合作带来负面影响。
最后，在某些多边合作组织中，中俄同样持有不同立场。其一，俄罗斯竭力发展上海合作组织（SCO）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之间的合作纽带。然而，中国却对此持谨慎态度。中国担心这两个组织的密切合作会给外界造成一个印象，即上海合作组织致力于成为“东方北约”。中国同样不愿意看到这一举措损害其经济和政治利益，特别是与美国的贸易利益。另外一个原因在于中国担心这两个组织的密切合作将会增强俄罗斯的影响力，因为集安组织的另两个国家白俄罗斯和亚美尼亚都是俄罗斯的盟友。其二，在金砖国家组织（BRICS）中，中国重点突出“经济”议题，但俄罗斯却通过盛气凌人的“外交”姿态借此增强其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其三，在其它亚太区域组织中，诸如东盟区域论坛（ARF）、亚太经合组织（APEC）、东亚峰会（EAS）等，俄罗斯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致力于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这种兴趣的背后在于俄罗斯意欲削弱中国在亚太地区日益增强的影响力。
总之，上述分歧和矛盾可能会阻碍未来中俄关系的友好发展。作者甚至认为，俄罗斯当前对中国威胁的忧虑可能促使其疏远北京，进而加强与西方国家在政治、经济和安全领域上的紧密合作。
评点文献：Marcel de Haas, “Russian-Chinese Security Relations: Moscow"s Threat from the East?” No.3 Report for Clingendael: Netherlands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March 2013.
文献来源：https://tx1.cdn.caijing.com.cn/2013-04-12/112670941.pdf
作者：中道网 许少民 智库观察员
作者：许少民来源中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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