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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盛宣怀,为筹办开矿,奔走于湖北、上海、南京等地。年仅31岁、轮船招商局高管、四品官衔、享受二品待遇、领导身边的红人,在官场看来也算是事业有成、前途无量,出差途中诱惑多多本是官场商场积习,难免有豪放之举。李鸿章对此进行敲打,当然不是要盛宣怀做道德楷模,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因此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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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6年年初,32岁的盛宣怀终于获得了梦寐已久的“单飞”机会,主持湖北煤铁总局的工作,出任“提调”。
其实,自上年开始,他就一直在筹备开矿,并在湖北进行勘探。获此任命,是他第一次担任“一把手”。此前,虽然在轮船招商局的筹办中,盛宣怀参与颇深,但因为融资能力、管理经验的不足,仅仅被任命为四人班子的成员之一。
李鸿章对这位大秘书的栽培,可谓无微不至,这一方面是看中了他的能力,认为他“才识俱优、洵为出色之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湖北多煤铁资源,“现在中国制造轮船、枪炮,以煤铁为大宗,酌仿洋法,就地开采,实富强之根本。”(1876年2月4日,李鸿章批示)需要可靠的自己人掌管经营。
此时,经验不足依然是盛宣怀的软肋,而且,在李鸿章看来,盛宣怀还有个很大的问题:急于求成,拼命想做出政绩来。在湖北煤铁矿的建设中,李鸿章关注最多的,除了矿本身的进展之外,就是不断敲打盛宣怀,要求他不要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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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年(1875),还在盛宣怀筹办期间,李鸿章就写信叮嘱他“切勿轻率从事”:
“广济采煤,稍有端绪,绅民尚无间言。兴国所产铜铁质地如何,是否畅旺?每岁能采铜铁若干?必须切实查勘,妥细试炼,并将需用经费通盘筹画,确有把握,始可设厂试办,渐求扩充,切勿轻率从事,致遭物议”。
更有意思的是,李鸿章还在信末附带了一笔,关心起了盛宣怀的私生活:“闻金陵豪将花赌颇盛,而执事亦跌宕其间,毋亦少年结习欤!”(1875年12月2日,转引自《盛宣怀年谱长编》)
彼时的盛宣怀,为筹办开矿,奔走于湖北、上海、南京等地。年仅31岁、轮船招商局高管、四品官衔、享受二品待遇、领导身边的红人,在官场看来也算是事业有成、前途无量,出差途中诱惑多多本是官场商场积习,难免有豪放之举。李鸿章对此进行敲打,当然不是要盛宣怀做道德楷模,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因此误事。
对于盛宣怀第一次独当一面,李鸿章似乎总不是特别放心。1876年2月3日(正月初九),他在写给盛宣怀的信中说:
“此局官山官办,成本较重,务祈格外撙节,妥细筹维,勿稍亏折,致滋口实,是为至要。……开挖煤铁之举,既荷廷旨允行,一切自无阻挠。惟系开创利源,易招谤忌,务望实心实力,廉正为本,精核为用,先自立于不败之地,始终不移,庶几可大可久。而执事为中土开此风气,志愿宏斯,勋名愈远矣。”
在鼓励之外,更多的仍是告诫之意,并且将成本控制放到了关系成败的高度——的确,日后证明了李鸿章的担心并非杞人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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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对盛宣怀的支持,甚至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上下级关系。11月6日(九月二十一),他在信中给盛宣怀甚至如此交底:“家兄调回湖广,明年春夏间当可履任,不患无人主持,但患矿产大薄耳。”“家兄”,即李鸿章之兄李翰章,原任湖广总督,因故暂由湖北巡抚翁同爵代理。
翁家与李家可算是政敌,结怨于当年镇压太平天国之时。
翁家老大翁同书,时任安徽巡抚,率军守定远,未能抵挡住太平军,城陷,他却弃城远遁,逃往寿州。此后,翁同书又力主招抚江北匪首苗沛霖,但苗沛霖与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相通,不久复叛,举兵围攻寿州。而翁同书却欺瞒朝廷,甚至在苗沛霖攻破寿州后,还于奏折中力表苗沛霖之忠义。
当时主持前敌作战的曾国藩对此十分痛恨,但顾虑翁同书之父翁心存为同治皇帝之师,圣眷优渥,投鼠忌器,写好了弹劾奏折后,游移再三。此时还在担任曾国藩秘书的李鸿章,则在曾国藩已经草拟好的奏折上加了数句,以塞翁氏一门之口:“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之门第鼎盛瞻顾迁就。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训示。”曾国藩一看,下定决心,弹劾翁同书。弹章递上,朝廷果然下令将翁同书褫职逮问。王大臣会鞫之后,依律定为“大辟”(斩首)。自此,翁氏一门与曾、李结怨。
朝廷用李翰章为湖广总督、翁同爵为湖北巡抚,其实隐约也有制衡之意。日后,翁家老三翁同龢亦成为对李鸿章牵制最大的政敌。
李鸿章派盛宣怀湖北开矿,当然也是看中李翰章在这里担任总督的便利。李翰章暂时离职,翁同爵代理总督,对李鸿章和盛宣怀都不是好事,李鸿章信中“不患无人主持”之句,正说明此时“无人主持”。将李翰章即将回任的消息透露给盛宣怀,虽然有违组织原则,但的确能令盛宣怀安心和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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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在李鸿章写给盛宣怀的信件中,依然不断地对他进行敲打,告诫其不可贪功躁进,宁可慢一些,不可失败:
“中国用西法开矿,事系创办,洋匠高下访询殊难确实,此皆不足引咎。惟缔造伊始,局面不必阔大,必须试办有效,再行逐渐开拓,方为稳著。”(1877年1月19日,十二月初六)
“鄂省矿务中外具瞻,成败利钝,动关大局,一涉颓沮,势必旁观窃笑,后来裹足。兴、济虽不必株守,鄂省则阁下立足之地,自应在鄂得手,方为办理有效。若宜煤冶铁规画难成,不得已而改图北来,议其后者将谓不克取效于南,亦必不能取效于北。”(1877年8月16日,七月初八)
在同一封信中,李鸿章还提到:“另示往复数百言,谓商局宜专责唐(唐廷枢)、徐(徐润)二人经历,办漕仍责云甫(朱其昂),执事(指盛宣怀)自拟息肩,专任矿务。”这是提醒盛宣怀,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湖北开矿,并非轮船招商局,那边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安排妥当了,安心在湖北工作。
“荆、宜、施所属矿产极富,若由矿师查勘明确,耐心在彼开采,当不至又无把握。直隶开平矿产……现尚未筹办,欲俟阁下在鄂开采有效,庶开平仿办亦易。若湖北奏办数年,竟以毫无成效,改而他徙,则多谋少成,适足以贻局外之口实也。”(1877年9月8日,八月初二)……
在这些私信中,李鸿章最为担心,就是一旦开矿不利,将给政敌们留下“口实”——从中亦可推测,此时的李鸿章因开矿之事,承受了官场上的巨大压力。
李鸿章的确对盛宣怀的弱点看得很透彻,尽管他千叮咛万嘱咐,盛宣怀却恰恰走上了李鸿章最为担心的道路:急躁冒进,导致湖北开矿的失败……
(作者系太平绅士、历史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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