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亿万富豪背后的保镖

　　有多少人雇得起保镖？好事者做了一个调查：北京某高档小区10位居民中，只有一人愿意花300元请一个临时私人保镖，保护他从银行提取5万元人民币。300元，是从安徽合肥某保镖公司雇佣一个私人保镖一天的费用。

　　灰域

　　中国第一家有保镖性质的公司出现在1984年的深圳蛇口工业区——财富的首发地重现私人保镖这个旧职业。自此，私人保镖们一直工作在“守法与违法之间”(北京某律师语)。1989年和2000年，公安部两次明文规定，“保安服务公司不应提供‘私人保镖’式服务”。

　　2003年，当宁波的胡祥云要注册一家保镖公司时，他只好把公司名字定为“宁波平安商务礼仪公司”。现在我们还可以看到类似的名字，如“长沙越界商务咨询有限公司”。自称“总镖头”的胡祥云从事以下业务：私人保镖、侦探公司、夜间护卫、寻人调查。

　　无论是“越界”还是“平安”，都直指“危险”二字，事实上，保镖总和债务、纠纷相关，用胡祥云的话就是：“有这种需求，只能自己出钱买平安。”以下是他讲述的故事：

　　“2007年7月，我保镖受雇于杭州某涂料厂厂长沈先生，前往市郊索要债款。欠债方组织十余人欲围攻，我保镖先报警后又通过强硬手段与其周旋，带领沈先生安全离开。”

　　“2008年8月初，我保镖受雇于杭州市某建筑公司董事长陈先生，与陈有纠纷的股东王某组织旗下16名东北籍黑保安前往公司砸场，两名带头闹事者被我保镖当场击翻(两人均持有管制刀具)。由于报案及时，该伙人遭打击后立即逃离现场，陈先生自身未受任何伤害。”

　　胡“总镖头”把这些事形容为“半透明半不透明”的灰色地带。甚至，很多私人保镖的工作环境是黑色地带。

　　脱黑

　　潘显金是在利比亚工作的中国特种保镖，那是一个地摊上都能买到AK47的地方。在人迹罕至、三十分钟都不会有一辆车经过的地方，他们对意外情况的反应是设计好的：“他只要跟我说stop、money，只要不是穿着军装的，直接击杀！我不会跟他啰嗦的，别人的命不值钱，你的命同样也不值钱。记住，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法律上，中国内地的保镖和普通人无异，不享有配枪特权。陈永青说，他刚开始接触的主要是“煤矿的、金融的、地产的富豪”。有一次，“云南一老板请我们过去，到了以后我们发现是个赌场。我马上把到账的钱全部打回去，自己贴机票把队员调回来，要不然我的队员会有危险”。陈永青说，他在2008年时给公司制定了一个原则：不给不法分子——“企业不合法或者赚取灰色地带钱的人”——提供服务。

　　为此，天骄特卫的保镖业务减少了一半以上。“要是做这些的话，我们早就赚钱了。”陈永青开始讲述另一个故事，“以前北京很多夜场都要找我们。像COCO这些，2008年时都是我们的场子。但我做了三个月就不做了，现在夜场都不敢去，太害怕那个环境了。”

　　后来，陈永青又定下一条原则：不向个体客户提供服务——哪怕他是正当的人。“这又切掉了20%—30%的业务。一个人很有钱，如果他没有公司，那他的钱是从哪来的？要么就是不法之财。我一定要在法律上规避所有的风险，我们不能以身试法。”

　　“我们这个行业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有。”胡祥云说，“不干净的钱就不赚，要不然我们就变成帮凶了。我们只给正当的商人提供正当的服务。”

　　陈永青把这个“只跟正规的企业签合同”的脱黑过程称为“中国保镖行业改革的重要历程”。“我们前两年没什么利润”，陈永青说，他在第四年才开始赚钱。保镖公司有多赚钱？

　　斗金？

　　2月中旬的吕文启比较忙，不是在外面应酬，就是在公司面试求职者。去年4月，他在发布会上宣称，他的河南郑州皇甲特卫是公安部承认的第一家私人保镖公司。这种说法没有得到陈永青的认可。

　　今年一过年，皇甲特卫就打出诱人的薪水大肆招聘：高级保镖，月薪5000元到20000元，包吃住。要求有驾照，有武校、体院、警校相关经历，特种兵优先录用。董事长吕文启称，皇甲特卫的保镖业务收费分三个级别，其中最高级的是特种兵，年费30万元，最低级的是一般的警校和武校生，收费标准为一年8万元。

　　天骄特卫的“年度服务”费则是13.8万元至16.8万元，保镖从中提成。“我们分级别，一级安全顾问(即保镖)年薪可达20万元，一般的年收入6万到10万元。”陈永青说。除了给某个老板提供年度保镖业务，天骄特卫还有高端会所、演唱会、拍卖会的现场保镖业务，收费为每天每名保镖1200元到1800元。

　　对于业务收费以及保镖工资，胡祥云表示没有别人吹的这么高，但“在中国目前阶段来说，跟他们的工作性质是吻合的，毕竟是拿命赚钱”。

　　与老板们的高谈阔论不一样，有天骄特卫第二期培训班学员在网上爆料称保镖只不过是“开金杯车的打手”，还需要为“800块钱去拼命”，倒不如给天骄特卫第三期训练营当业务员，“一个学员提3000元”。

　　培训是天骄特卫另一种盈利模式。自从舍弃了非法业务，陈永青的收入很大一部分来自去年所办的两期保镖培训班。在其网站上，28天的培训班初级培训班收费1.8万，12天的“美国总统及要员保护班”6.6万，21天的“以色列高危级要员保护班”8.8万。

　　近些年，全国各地保镖公司的数量都在增加，它们盯住了中国富豪人数的增长率，数据显示全国有近3000家保镖公司。对于日益增多竞争对手，胡祥云有点不屑：“不是说你开一个网站，找几个人来就可以(开保镖公司)了。人家可是把上亿的身家以及生命交给你的。”但被问到公司名下有多少保镖时，胡“总镖头”却讳莫如深：“我只能说n个人。这我怎么能告诉你，要是我告诉你，就在关门了。”这跟陈永青把保镖公司定义为劳务派遣公司有同等解释力。正如胡祥云所言，一个网站一个人便是一家保镖公司。

　　漂白

　　4年前陈永青创办天骄特卫时只有他一个人。今年过年后，陈永青在北京东四环外购下一栋三层的办公室。2月中旬记者拜访时，二楼只有三四个员工在忙招聘，三楼还在装修。这天晚上，陈永青要去某电视台的拍摄现场，然后十点飞机到昆明，第二天参加一个剧组的演出，他要演一个排长。自从上了《非诚勿扰》以后，陈永青开始活跃在演艺圈和媒体上。

　　昆明之后是杭州。陈永青说，在得到了一笔投资以后，他要在杭州设立分部，“投资1000万来运作南方市场”，“江南的客户占了我们70%到80%的业务”。

　　江南有客户，但并不好开发。“很多富豪说，他们没跟人结仇，不需要保镖。但我跟客户沟通时就说：人们跟你口袋里的人民币有仇呀。”胡祥云十年前就开始在这个市场耕耘，他喜欢把保镖业跟保险业相比较：“十年前上门推荐保险，人家不给好脸色看，还说不要。若干年以后，很多人主动去买保险，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安全更重视了。”目前保镖业还处在前一阶段，“肯定是他们找过来才能跟我们签约，我们不可能去找客户的”。

　　陈永青打算改变这种守株待兔的经营方式：“以前我们是被动的，把产品设计好等待客户来找我们。但从2012年开始，我要成立市场部和营销部门。我要大力推广，要开发布会，要拍电影。”与皇甲特卫一样，陈永青在过年后也忙于招聘，营销人员就要招几十人。

　　公司要从灰色地带走到阳光之下，保镖的形象也要从“打手”变成“特工”。“我的保镖人员要学习雪茄文化、香水文化、葡萄酒文化和名牌服装文化，要学会各种名车的驾驶技能……”陈永青说，“给客户一个全面的人才，客户的钱才花得心安理得。”

　　这位不到三十岁的董事长立下豪言：“我们现在做的，都是为了以后融资奠定基础。融资、上市，这是这个行业从无到有的过程。”他最引以为豪的是自己的媒体推广能力。

　　抹红

　　2012年春节，天骄特卫搭上江苏卫视的顺风车，在三亚举行了美女保镖选拔赛。沙滩、比基尼、美女保镖以及暴力训练，加速了寒冬中国人的血液流动，也使天骄特卫火了一把。即使后来有媒体称这些美女只是没找到工作的大学毕业生，根本不是保镖，陈永青也表现得很淡定。“哪怕三亚的比基尼美女保镖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没关系，你知道我们公司就可以了。”

　　“考虑企业形象问题——老是沙滩比基尼，别人都怀疑我们的保镖有没有真功夫了。”陈永青回北京后，给路透社的记者专门做了一个美女头碎玻璃瓶的演示。“江苏卫视不敢做，说视觉冲击力太强了。”陈永青自豪地说，“我就是砸瓶子的人。”这张照片从国外热回国内。

　　对于热闹的女保镖谈资，胡祥云心里似乎有点酸：“没有这么玄乎，单从体能来说，女人就打不过男人。女保镖在行内比例也不高，十个里都出不了一个。很多企业家也不需要带什么女保镖，公司里学历高、身材好的姑娘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