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珥：美资企业的大清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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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年代，旗昌轮船公司除了挂着星条旗之外，更像是一家中资企业。而这家挂着星条旗的"中资企业"，在中国市场上纵横捭阖，迅速成为占据80%市场份额的大鳄，它靠的，就是其中国血统带来的对中国国情的深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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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7年，轮船招商局兼并美资企业旗昌轮船公司（Shanghai Steam Navigation Co.），不仅是盛宣怀一生事业的第一次辉煌，也是中国近现代经济史上第一起成功的并购案。

　　其实，这家旗昌轮船公司并非纯粹的美资企业，而是与中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密切关系，除了体现在中国股东与资金占了半数以上（参阅本专栏《大清国的假外资》），还体现在这家公司的血统中，有着浓烈的大清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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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立于15年前（1862）的旗昌轮船公司，其表面上的母体，是美资“旗昌洋行”（Russell & Co.）。

　　“旗昌洋行”由美国人塞缪尔•罗素（Samul Russell）于1818年创立，他的名字遂成为最初的公司名，中文名则音译为“剌素洋行”。

　　1823年，在波士顿驻华商人领袖、“柏金斯行”（James & Thomas H. Perkins Co.）的大班顾盛（John Perkins Cushing）协助下，“剌素洋行”改组为Russell & Co。，中文名则是“旗昌洋行”，开始与“柏金斯行”进行紧密合作。

　　“剌素洋行”在中国的业务，委托给了最为著名的行商伍秉鉴家族。在顾盛推动的改制中，伍氏家族发挥了重要作用。据近代学者马相伯研究，“旗昌”之名的来历，就是“五世其昌”之意思，而“五”是半个“伍”，“看他的洋行名字还是暗切他的半个姓”，而“旗”也是“花旗”之意，当时普遍指代“美国”。

　　伍秉鉴的四子伍受昌，于1826年出掌旗昌洋行，此后又将这一职位传给了其弟伍崇曜，伍家成为旗昌洋行的买办，也是其主要投资人之一。

　　这是旗昌的大清血统的第一个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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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0年8月，顾盛提议以旗昌洋行为波士顿行号的单一代理行，并把“柏金斯行”关闭”，旗昌实现了第一次兼并。

　　促成这一兼并的，是一场悲剧。在1828年顾盛返美之后，其表亲、福布斯家族的汤姆士（Thomas Forbes）受命管理“柏金斯行”，但汤姆士在1829年溺死在澳门外海，留有遗书，希望将“柏金斯行”的业务，交由旗昌掌理。顾盛促成了这次合并，“柏金斯行”因此成为旗昌洋行中国血统的第二个源头。

　　“柏金斯行”于1792年创办于波士顿，创办者是James Wilcock和Thomas Wilcock兄弟，顾盛则是他们的外甥。顾盛从16岁（1803年）就开始到广州为“柏金斯行”工作，因精明能干，很快就打开了局面，成为该公司在中国的负责人。

　　顾盛选择了与伍氏家族进行合作。当时的伍氏家族，是实力最强的行商，在伍家的帮助下，1825 年“柏金斯行”就已成为美国垄断对华贸易的四大行号之一，1829年则占了美国对华贸易的一半。（丹涅特：《美国人在东亚》）。这种协作的好处，甚至使顾盛在中国仅仅用了2个办事员，而每年的营业额却超过百万元。

　　同事作为“柏金斯行”和“剌素洋行”的中国合伙人，伍氏家族在组建新的“旗昌洋行”中，无疑发挥了重要的黏合剂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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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氏家族是最早与美国人进行全面合作的中国企业，并事实上建立了中国第一家跨国投资体——尽管从内部治理结构看，还远称不上“公司”。

　　伍氏家族对于旗昌洋行的发展，作用甚大。清代的笔记《清稗类钞》记载：

　　“（伍氏家族传给伍崇耀后，）富益盛。适旗昌洋行之西人乏赀，即以巨万畀之，得利数倍。西人将计所盈以与之，伍既巨富，不欲多得，乃曰：‘姑留汝所。’西人乃为置上海地及檀香山铁路，而岁计其人以相畀。”

　　伍氏家族将旗昌洋行当作最大的合作伙伴，其外贸几乎全部交给旗昌代理。双方的资金来往相当频繁，数额也颇巨大。旗昌在中国的不少运作资金，都由伍家提供。1837年，旗昌因与其有业务关系的三家伦敦银行倒闭，无法筹措支付丝茶价款，就动用了伍家的资金。1856年，旗昌的50万元资本总额中，来自伍家的“长期贷款”就占了30万。而伍家在需要时也从旗昌拆借，如1841年，旗昌开具了总额为110万元的期票，为伍家支付货款。

　　在伍家的支持下，旗昌不仅成为中国市场最为重要的洋行，而且也成为在外商中最有号召力的公司，甚至，如果不讨好旗昌和伍家，甚至在广州的安全都不得保证，反之，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就能利市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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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0年，又有一家本与罗素家族沾亲带故的美资公司Russell，Sturgis& Co.，也并入旗昌洋行，而其牵线人则是顾盛的表亲、福布斯家族的罗伯特（Robert Forbes），他在鸦片战争后成为旗昌的大班。

　　顾盛的另一个表亲、福布斯家族的约翰（John Murray Forbes）从小就跟着伍秉鉴，成为中国通。1830年，经顾盛介绍，约翰成为旗昌的股东。

　　罗伯特、约翰及早夭的汤姆士，是福布斯家的三兄弟，他们在中国的收获，开创了这个家族的财富大门。美国现任国务卿、2004年总统竞选人克里（John Forbes Kerry），就是他们的近亲后裔，应该称呼他们为曾叔祖（great-granduncle）。

　　而1830年，还有为加入旗昌的合伙人小沃伦•德拉诺（Warren Delano，Jr.），日后也有个更为著名的后裔，那就是其外孙、二战时的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

　　旗昌洋行成为中美资本交融的典范，那些至今仍然保持着巨大影响力的美国富豪家族，都是从中国市场、在中国商人的帮助上，掘取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因此，1862年，当旗昌洋行成立旗昌轮船公司时，他们十分自然地想到了要吸纳中国的资本参与。其实，在那个年代，旗昌轮船公司除了挂着星条旗之外，更像是一家中资企业。而这家挂着星条旗的“中资企业”，在中国市场上纵横捭阖，迅速成为占据80%市场份额的大鳄，它靠的，就是其中国血统带来的对中国国情的深刻了解……

   （作者系太平绅士、历史研究者。文章系《权商盛宣怀》第36章《美资企业的大清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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