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珥：大清国企将美国人逼上绝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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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美国人逼上绝境的，并非招商局的企业管理和市场开拓能力，而是招商局背后那只有形且有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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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盛宣怀一生的第一次辉煌功绩，也作为中国民族工商业的第一次辉煌功绩，轮船招商局在1877年兼并了美资企业旗昌轮船公司（Shanghai Steam Navigation Co.）。

　　美国人舍弃的，曾经是一块丰腴的肥肉。

　　作为在华最为成功的外资轮船公司，旗昌公司从1862年创建时的100万两开办资本，10年后就变身为总资产超过332万两的大企业，拥有轮船 19 艘，总吨位达 27769 吨。(刘广京：《英美轮运业在华竞争》)

　　1867-1870年，这家公司每年的净利均在70万两以上，年平均利润率超过40%。1871年，年净利高达94万两，相当于一年就赚回当年的开办资本。旗昌在东亚，不仅是规模最大的、也是吸金能力最强的一家航运公司。

　　1870年代初，旗昌公司的股价节节攀升，从100两的面值，升值到“值银一百四五十两，最盛时高达二百余两”，蒸蒸日上。

　　那么，美国人为何要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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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3年，轮船招商局的创建，改变了中国航运市场的生态。

　　此前，3家外企在中国的航运市场基本形成了寡头垄断：这就是美资的旗昌公司，英资的太古轮船公司（China Navigation Company），及华海轮船公司（China Coast Steam Navigation Company），前者属于太古洋行(Swire)，后者属于怡和洋行(Jardine Matheson)。

　　这3家外企，总共拥有27艘船、总吨位41087吨，其中：旗昌17艘、吨位27421吨；太古4艘、吨位8868吨；华海6艘，吨位4798吨。

　　招商局横空出世之后，这3家立即嗅到了危险的信号，进而开始了某种形式的联合。主要就是低价竞争，试图通过价格战击垮招商局。

　　1874年6月12日，旗昌高层在内部通信中说：“这家中国公司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当他们的轮船开航之日，我们将运费降低了一般，这样，我们的收益就少了许多。然而，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次日，太古洋行在发给伦敦总部的信中也说：“我们正与旗昌考虑抵制这家中国公司的措施，希望竞争能平息下来。”（《英美轮运业在华竞争》）

　　在1873-1874年的头2年内，为了应对外企的价格战，招商局的运费被迫大幅削减。降幅最大的，是上海-宁波航线，降幅高达80%，仅售2折，而其它航线的降价，也多在都在50%左右（《招商局史（近代部分）》）。

　　但是，如此惨烈的价格战，无论外企还是招商局，都并未能够提升需求缺乏弹性的运量，这导致了双方的两败俱伤。相比之下，招商局因为背靠中国政府这棵大树，享受着诸如漕粮运输等垄断性的业务，得以挺过了这场价格战，而只能依靠市场的外企，则苦不堪言。因此，外企几乎在第二年就放弃了这种价格战，改而寻求与招商局结为某种价格同盟，这意味着，他们终于不得不接受招商局的市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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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商局改变了市场生态，此前作为老大的旗昌公司，利润开始急剧缩水。

　　1873年，招商局创建的第一年，旗昌的年净利下滑到了10.6万两，比两年前缩水90%；而如果仅仅统计长江航线的话，甚至还有大亏损。长江航线一直是旗昌的利润奶牛，但自此开始，旗昌的真正资产，只有那些遍布沿江沿海的码头、货栈等不动产——这也是最终招商局怦然心动、进行并购的原因。

　　1875年，旗昌的股票甚至也跌破面值，只有60两(《招商局史》)。次年继续下跌，招商局总办之一徐润在晚年回忆道：“光绪二年(1876)冬，旗昌轮船公司经理人更调，股票落价，每值五十六两，揽载生意又极疲滞。”（《徐愚斋自叙年谱》）

　　英国领事麦华陀在1875年发给伦敦的贸易报告中，回顾1874年的中国市场，感慨说：

　　“我在1873年报告已经提到的中国轮船招商局，继续证明了它对沿海或长江行驶外国轮船的公司和企业是一个可怕的竞争对手。它现在拥有11艘轮船，以低于其竞争对手的运价装运货物，还拥有装运漕粮去天津的垄断权，这等于一笔可观的补贴。由它的船装运的货，同许多外国公司一样，可以免纳工部局的码头捐，理应是倒台每年付的代偿款，已包括这些应由中国人负担的税款……

　　“如果这家公司经营管理得好，船舶指挥得当（这两方面都有改进的一切迹象），由于它是一家纯属中国人的企业，而且得到有力的官方赞助，它享有许多有利条件，它的船只无疑会在不久之后从外国船那里夺走如果不是全部也是大部分的沿海运输业务。”（《上海近代贸易经济发展概况：1854-1898英驻上海领事贸易报告》）

　　挟政府强势支持的招商局，在开始的几年扩张迅猛。开办3年后（1876），招商局资本总额超 212万两，逼近旗昌的225万两，旗昌的地位开始动摇。正是利润下滑，且无法长期对抗有着政府支持的招商局，是导致旗昌萌生退意的关键。

　　当然，确切地说，将美国人逼上绝境的，并非招商局的企业管理和市场开拓能力，而是招商局背后那只有形且有力的手……

　　【未完待续】

　　（作者系太平绅士、历史研究者。文章系《权商盛宣怀》第31章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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