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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旗昌、放弃中国内河航运市场,或许是美国人最为明智的举动。一个两情相悦的并购事件,自然也就诞生了。招商局的3位当家人,开始分工:英文颇为流利的唐廷枢,负责谈判细节;政府关系破好的盛宣怀,负责寻找财政投资;徐润则设法在商界筹款。
【接上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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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旗昌在中国市场遭遇招商局的强力狙击时,其美国本土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随着南北战争的结束,美国开始了大规模的战后重建,本土市场对资金的需求急剧增长,经济进入了大飞跃时代。投资于美国本土,不仅比投资海外能够获得更高的利润,而且,比投资于大清国这样的非市场化、非法制化国家,安全系数更高。
旗昌的主要美资股东们开始动摇,认为远东不再是“理想的黄金之国”,“与其在中国冒险竞争下去,莫若干脆在(美国)国内投资更为安全”。
除了抽调资金回美国参与铁路建设等新兴行业之外,旗昌的主要美资股东还开始转战中美之间的国际航线,一改过去集中于中国沿岸与内河航运的做法。他们分别开办了一些新的航运公司,经营加利福利亚-香港航线、加利福利亚-澳大利亚-中国航线、美国-日本-中国航线等。
至少,在这些国际航线上,他们既可以继续分享自己在中国开拓数十年奠定的市场根基,也可以分享美国战后重建的商机,更可以避免与招商局、尤其是其背后那个政府的直接竞争——毕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国本土的航运公司,还没有能力染指国际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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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运技术的发展,亦是旗昌退出中国市场的一大技术原因。
此前旗昌在中国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美国式的适合海岸与内河航运的船只。这种船吃水浅、能耗低、载货空间大,比英国那些吃水深的远洋型船只,更适合中国的地形。美国在这方面的领先地位,甚至吸引了英国公司大量订制美国产船。在长江航线上,美国船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随着技术革新,船舶行业发生了革命性变化,从木质船进化为铁质船,从风帆动力进化为蒸汽动力,而有着更为强大的工业基础的英国,迅速重新夺回了造船领域的领先地位。
技术革命的同时,交通革命也带来了巨大变革。1869年,苏伊士运河开通,规定只有蒸汽轮船才能通行,铁质蒸汽轮船开始成为航运界的标准配备。随后而至的越洋电报线路,又带来了通讯革命。交通与通讯革命,彻底改变了中欧之间数百年的贸易地位,一方面导致了贸易量的攀升,另一方面也导致了中国最终失去在丝绸、茶叶方面的长达几个世纪的定价权。
中欧、尤其是中英之间的跨国航运,开始更趋活跃,大清国海关的报告显示,英国在华船只的总吨位数迅猛增长,基本没有受到招商局崛起的影响,而此前集中于中国内河航运的美国船,因为与招商局的市场定位发生正面碰撞,自招商局开办的1873年之后不断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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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技术革命的到来,旗昌公司在中国市场的最大资本,已经不再是总吨位居第一的老式船队,而是其多年经营积累的码头、货栈、营销渠道、营销团队等。这正是招商局最为需要的、也只有招商局这样的“地头蛇”才能用足用好。
旗昌确定了要退出中国市场后,开始于招商局接洽,开价250-260万两,全盘脱手。徐润对此分析说:
“旗昌全盘何止仅值二百五、六十万。除轮船不计外,即以码头、栈房而论,如金利源、金方东、金永盛,一连三处码头可泊轮船六、七艘,中栈码头一处水步最深,可靠外洋大轮。又宁波码头及相连顺泰码头,并天津栈房、码头,长江各埠码头、栈房,均系扼要之区。”
显然,徐润更为看中的,不是旗昌的船只,而是码头,所谓益“利益颇大,不重船只,而重码头”。这一看法,得到了另两位主要负责人唐廷枢、盛宣怀的认可。事后的发展证明,他们的眼光是准的:旗昌的那些老旧船只,维修费用高昂,成为招商局的一大负担,但旗昌的码头、栈房等不动产,却成为招商局最有价值的资产及迅速扩张的有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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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应对招商局在中国本土市场的强势崛起,又要应对英国人在国际市场的压力,除非投入巨资进行全面的改造与船队升级,否则旗昌在中国市场将难以适应这些巨大变化。与此同时,美国本土市场日益红火,以及因此造成的中美国际航线的市场扩容,又吸引着旗昌美资股东们。
一推一拉之下,放弃旗昌、放弃中国内河航运市场,或许是美国人最为明智的举动。一个两情相悦的并购事件,自然也就诞生了。招商局的3位当家人,开始分工:英文颇为流利的唐廷枢,负责谈判细节;政府关系破好的盛宣怀,负责寻找财政投资;徐润则设法在商界筹款。
紧锣密鼓中,中国第一并购案开场了……
(作者系太平绅士、历史研究者。文章系《权商盛宣怀》第31章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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