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顾问：国家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主任 李铁
编年史第三部
城镇差异发展(2004-2013)
广州
小洲村
样本关键词：多元化发展
城镇化并非一个铁板一块的概念，在其发展过程中，19世纪末英国社会活动家E·霍华德关于田园城市的理论，也是这个具有丰富内涵的集合概念的一个面向。
田园城市的理论针对19世纪工业化、城市化带来的大量城市病而提出，20世纪初以来对许多国家的城市规划产生重大影响。在著作《明日，一条通向真正改革的和平道路》中，霍华德认为应该建设一种兼有城市和乡村优点的理想城市，他称之为“田园城市”。田园城市实质上是城和乡的结合体。其规模必须加以限制，使每户居民都能极为方便地接近乡村自然空间。
这个看上去具有“乌托邦”意味的城市形态其实在中国传统文化历史语境亦有对应，那就是中国人对田园、故乡、故园等这些诗意栖居方式的追求。在2003年至2013年这个第三阶段的城镇化历程中，广州名村小洲村作为传统岭南水乡村庄的复兴，和之后对田园城市的追求，丰富了中国城镇化30年的样本。也遥遥呼应着中国人归田园居和霍华德田园城市的追求。而这也正是小洲成为“小洲”的原因。
在突飞猛进的城镇化进程中，小洲村民尽管曾经拥有天时、地利、人和，却在十年的城镇化中，遭遇村民的实际居住需求和历史文化保护区规划滞后、执行粗糙的矛盾，古村保育和资金脱节以及村民需要更快发展经济的矛盾，艺术家希望参与公共生活却又无力介入并改变现实的矛盾。
十年过去，小洲村的田园城市梦，将何去何从？失去水乡的广州人、广东人乃至外乡人把乡愁放在这座小村落，但小洲人集体的建房行动，却让专家担心这座古村迟早变成没有任何特色的城中村。
最好最坏
这究竟是小洲村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村里村外，各有看法。本村人自豪地称这是最好的时代，可是，却有城里人说：“小洲村再这样下去就没了”。
“这是小洲村历史上最好的时候”。2014年1月14日下午，小洲村民简伯在村里娘妈桥头那间有105年历史的理发店里，对着刚给他理完头发的师傅陈大亮大声讲道。
然而就在简伯将当下评价为小洲村“最好时代”的半个月前—2013年12月30日，广州市规委会举行的该年度最后一次会议上，规委会专家成员马向明却面对包括广州市长陈建华在内的与会成员，“沉重”地叹道：“小洲村再这样下去就没了”。
这条位于广州海珠区东南部已有500多年历史的古老村庄，在近10年间曾经收获了诸多美名：比如广州“南肺”，广州最美岭南水乡，中国城市文艺复兴的代表，与北京宋庄齐名的南国艺术村，画家村等等。
然而近几年，随着村民自建房的勃兴，这个岭南古村曾经富有地标意义和文艺气质，却在外界的印象中，逐渐被“大工地”、“高级城中村”、“培训班”这样的新标签覆盖。十年前，最早来到这个小村落，给其带来艺术和发展方向启蒙的艺术家们，在近年纷纷从小洲村撤退。
关于小洲村当下境况的两种极端评价，往往来自村内人和村外人的各自评述，却构筑了当下小洲村发展中内外尴尬的现实。
曾经，包括万亩果园在内的小洲村，代表的是广州岭南水乡追求田园城市的梦想。广州水系众多，小洲村在近十年间，曾经成为广州水乡复兴和国内城市文化复兴的一个样本，这种后工业化时代的治城反思，也曾经获得广州官方从规划层面的认可。但是其间，“肺胃”之争一直贯穿始终。
到底是谁的小洲村？为何大家都在说自己“太委屈”？十年后，小洲村所代表的多元城镇化追求还能继续走下去并成为可复制的经验吗？
贫困田园
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小洲村的万亩果园被政府划定为保护区域。在外界看来，政府对万亩果园的保护具有天然的正当性。然而在小洲村人看来，不能和旁边的其他村一样办工厂、租地皮甚至有一种“委屈和被剥夺”的感觉。
小洲村登瀛大街40号，东方理发店。这间已经105岁的理发店，目前的主人叫陈大亮。陈大亮经历了这百余岁光阴中的40年。虽然并非本土人士，然而他和他的理发店早就成了小洲村的一部分。
2003年，因为村里人嫌当时理发店的对联“小桥流水直街路路畅通；剪发 修眉 剃须头头是道”不够豪气，陈大亮把它改作了现在的“理人间万缕千丝；操世上头等大事”，横批“从头做起”。就像这对联说的，理发店已经给小洲村民们理了百余年的烦恼丝。
小洲村古称“瀛洲”，位于广州市海珠区东南端，南临珠江南河道，隔江与番禺相望，东临牌坊河，峙对官洲岛和仑头，西北与土华村相接。从元代开村，至今已有800多年历史。小洲是珠江几千年来冲积形成的，面积达6013.8亩，境内河涌长达10公里，水网面积达30公顷，是典型的岭南水乡，也是广州市内保存得较完整的古村。村民世代以种果为生，果树成片，瀛洲生态公园与附近的果林共约2万亩，素有广州“南肺”之称。
数百年来，小洲村人临水而居，倚林而卧。发达的河网水系，广阔繁茂的果园，是小洲人栖居和生存的地方。广州市政府在多年的讨论和酝酿后，终于在1998年，完成政府保护万亩果园的最早探索— 瀛洲生态公园建设。
1999年，广州市规划部门组织编制并审批了《广州市海珠区果树保护区总体规划研究报告》，报告提出，保护区内要形成由果园、珠江水系、胺涌河网等自然景观的生态绿地为主体，城市绿地和专用绿地为辅助的开敞空间体系，在不破坏生态平衡的基础上，建设果林生态旅游示范区。
2000年，广州市政府批准执行《广州万亩果园保护区规划》，对万亩果园进行保护性综合开发，决定建立2.2万亩以果树、绿地、水源为主的绝对保护线，防止蚕食果园的村镇控制线。
这一系列保护广州“南肺”的举措背后，是改革开放之后，万亩果园在维护、保护、经营等多方面遭遇的“蚕食”和破坏。特别是从1985年起，在家庭承包经营制度下，小洲果农在灌溉、除草、杀虫等生产管理事务上采取各自为政的生产方式，已经非常严重地不适应现代化大生产的需要。
在外界看来，政府对万亩果园的保护具有天然的正当性。然而在小洲村人看来，对万亩果园的保护令，无疑从此给小洲村的发展念了一道似乎再也取不掉的“紧箍咒”。
“念了这个‘紧箍咒’，就不能和旁边的其他村一样办工厂，租地了”，村干部简智佳回忆，“小洲村人多年以来那种委屈和被剥夺的感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1994年，简智佳从村里一个村办企业的财务人员转到村委工作，至今已有20年。“我们小洲人为了所有广州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改革开放30多年了，可以说，我们的村民收入和经济发展，一直没有进步，甚至在退步。我们有很强的发展意识，但是受制于‘南肺’的保护，我们吃不饱已经太久了。广州的‘肺’保护好了，谁来管我们小洲人的‘胃’呢？”简智佳的抱怨也代表了过去20年间小洲人内心的“委屈”。
曾经风光
广州大学城建设的三年间，位置紧邻大学城的小洲村随着高校人员和资源的注入，和早期进驻艺术家的口耳相传，引来越来越多艺术家聚居此地，相继建立起数十个工作室，涉及绘画、雕塑、摄影、书法、音乐等十几个门类。在国内艺术界也渐渐形成“北有宋庄，南有小洲”之说。
限制和镣铐背后，往往潜伏着生机。
2000年6月23日，小洲村被广州市政府命名为首批14个历史文化保护区之一。这个殊荣的获得，得益于“这里的水网非常的好，村庄的格局比较完整、典型，有成片的传统建筑，历史痕迹非常清楚，在国内几乎已经很难找到有哪个村庄能有小洲村那么绵长的河涌，在广东更为难得。小洲村遗留下来的岭南水乡部落，是中国南方珍贵的人居文化遗产，应该加以很好地保护和利用。”当时参与评审的一位专家如是评价。
这个在城市中心闹中取静，偏安于万亩果园之中的岭南水乡，由此进入了新一轮的发展阶段。生态、历史、文化从这时起，已经成为决定小洲村未来命运的三个关键词。
其实，在此之前的上个世纪90年代，由于岭南水乡的古朴风貌，当代岭南画派杰出代表关山月、黎雄才已经在小洲草创艺术家村，成为小洲村历史首批“艺术移民”。
简智佳还记得，当时在村西南的靠河边，划了一块地给这些“国宝级的艺术家做了艺术村”。此后，这些艺术家的朋友、学生，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陆续来到小洲村。
2002年，广州大学城建设这项被视作促进广东省高教事业发展、实现广州市城市发展战略的行动开始进入实际操作，当时预计2005年各大学可进驻大学城并开始招生。
如果说之前被评为历史文化保护区和被早期岭南画派的老艺术家青睐，可以算作小洲村后万亩果园时代的“天时”“人和”，那么大学城的选址和建设，便可视作小洲村后来十多年发展的“地利”因素了。
一位曾经在小洲村工作多年的卸任村干部回忆“大学城的建设，等于激活了小洲村的发展。之前我们有水乡，有果园，这些都是我们独一无二的，现在再加上我们在大学城边的位置，三个‘独一无二’，小洲未来不可限量。”
随后的三年间，大学城陆续建成。随着高校人员和资源的注入，和早期进驻艺术家的口耳相传，小洲村引来越来越多艺术家聚居此地，相继建立起数十个工作室，涉及绘画、雕塑、摄影、书法、音乐等十几个门类。在国内艺术界也渐渐形成“北有宋庄，南有小洲”之说。
和老师尹秋生一起将木雕工作室开在瀛山简公祠的许冰，是在2007年底离开工作过7年的报社后，选择来到小洲村的。这之前的2004年，许冰和单位邀请的几位玛格南图片社摄影家一起去小洲采风，“当时觉得广州城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块地方”，同行的友人也感叹“这里真舒服”。
工作7年后，许冰感觉自己进入一个职业疲倦期，从小梦想当画家，同时也是广州美院毕业的他，希望能够回归自己的老本行。2005年左右，他和老师尹秋生商量一起去外面找一个工作室，“学校的工作室太小”。
“当时我们美院已经搬到大学城，所以老师就提议去小洲。我们也去看过黄埔古村，但它不是水乡，是个城中村里的古村，而小洲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原始、自然、朴素”。
当时，已经在小洲多年的尹定邦知道尹秋生师徒要来小洲，还邀请他们去东瀛那边看房。“后来我们走错路，才遇到了后来租下的瀛山简公祠”。
许冰还记得那是2005年盛夏的一天，下着大雨，他和老师跟小洲村第十生产队签订了租房合同，以每个月900元的价格租下了瀛山简公祠，实现了拥有一个开敞宽大工作室的夙愿。
他洗掉了祠堂青砖上的白灰，恢复了青砖的原貌，在院子里种上了植物，把旁边的两个房间在保留原貌的条件下重新装修，住了下来。
许冰回忆，2005年时的小洲，艺术家还不多。“我知道的多是美院的老师和退休老师，最多有五六个艺术家工作室”。
那时工作室常常大门敞开，朋友、村民都可自由进出。对于许冰来说，终于能够在回归本行后，拥有一个理想的工作室，同时创作步入正轨，生活又有滋味“那段时间真是玩得非常开心”。
同彼时村中的艺术家工作室呈自发生长的态势一样，当时的小洲村也没有严格的生态旅游和历史文化保护相关的规划。村民和村干部，对于村子里的这些新移民，都抱着开放和好奇的态度。
由于租金低廉，房屋空间大，加之交通方便，靠近大学城。在许冰来到小洲后的两三年间，小洲的各种艺术工作室呈现快速繁殖和井喷之势。
2007年底，从法国留学归来的陈洲、晓静夫妇在学生的介绍下来到小洲村。“第一次去看的时候是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们走过一个祠堂，正在放粤曲，桥头一棵大榕树，当时我们就感叹‘哪里还找得到这样的地方啊！"
一个月后，夫妇俩在小洲村南街租下一个两层的红砖楼房，在老房子里，他们费劲装上了马桶和排水系统。在南京艺术学院毕业去法国学习了六年法国当代艺术后，夫妻俩在这个古老的小村里开办了代表自己艺术理念的“希望美术学院”，在此实践彼此的艺术理想。
“那时候村里几乎还没有四五层的自建房，基本还是青砖和红砖老屋，建筑风貌很一致。但是那时候已经出现老屋成片空置，无人居住的情况”。陈洲被这种现实触动，以此为灵感，他和晓静开始策划一场关于小洲村老屋的艺术行动，在这些老房子里进行艺术展览和空间重置，以引起公众对老房子活化和保护利用的重视。这样的活动很多，当时的小洲村几乎每天都有艺文活动，村里的海报墙上，宣传单一张覆盖了一张。
至今，娘妈桥边的东方理发店里，店主陈大亮还把6年前陈洲和晓静涉及的活动海报贴在柜子上。这张海报如今已经泛黄，活动的口号就叫“从头做起”。陈洲说灵感来自于“大亮理发店的招牌。他们希望“艺术家推开小洲村一栋栋被村民抛弃的老房子时，一起推开一段封存许久的正在枯烂的历史，但同时也意味着这些老房子新生的开始”。
这是陈洲、晓静对小洲村对历史建筑的期许，然而小洲村民的老房子并未按照他们的美好构想进入新生。
建房运动
艺术家间接给小洲村民带来了收入，可是有了收入的村民开始拆除水乡风情的旧宅，建设新屋成了小洲村内的热潮。到两年前政府全面征收万亩果园，村民有了一大笔补偿收入后小洲村更不再是当年的模样。艺术家理解村民对提升居住面积获得稳定租金的需求，但他们的行动却是，逐渐淡出小洲。
许冰还记得，“事情是从2008年开始起了变化”。最直接的是，游客多了，媒体报道多了，美术培训班多了。这一年，小洲开始举办首届小洲艺术节，这也是村里的艺术家们首次联合起来的公开亮相。
小洲艺术节的举办和小洲文联的成立，令村中的艺术家们开始和小洲紧紧捆绑在一起，成为小洲艺术村这个小洲新定位的有机组成。随着大学城的招生，美术培训班开始在小洲蔓延，村民们将房子租给培训班，开始有了除了果园之外的收入。
有了收入之后，最早从2008年开始，已经有村民在宅基地上拆除老屋，建造新屋。2009年，《小洲村历史文化保护规划》在广州市规委会会议上获全票通过。其中划定的历史文化保护区面积为5.1公顷，保护区建设控制地带面积为9 .2公顷，环境协调区面积为15 .9公顷。而建筑高度的控制是该规划保护历史文化区域的重要措施之一。
根据规划，历史文化保护区的建筑层数不得高于两层，总建筑高度不得高于7米；历史文化保护区建设控制地带的建筑层数不得高于3层，总建筑高度不得高于9米。对于一般建(构)筑物的保护与整治，规划则提出了三种方式：保留、整修和拆除，这使得保护区内的部分民宅和危旧建筑都面临拆迁，或将有468户搬迁，需要新建安置住宅面积约10万平方米。按照规划，将在现小洲村旧村的南部和北部整理出3处居住用地，用作村民安置。
之后为了加强对小洲广府水乡的保护和开发，小洲村又委托广州市城市规划勘测设计研究院编制了《小洲村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规划》，在此基础上还邀请专家编制《广州市海珠区华洲街小洲村旅游发展总体规划》。这两份规划把文物保护、旧房修复和危房改造结合起来，试图通过开发乡村旅游项目。
小洲村在此指导下开始修复村内包括简氏大宗祠、小洲公社、天后宫在内的多处文保单位和历史建筑。“水网”是小洲村的灵魂。从2005年上半年开始，村内各处排水管、渠沟的截污工程全部完工，从源头上确保了小洲村的水质不继续恶化。然而，回顾规划颁布的5年间小洲村村民的住房建设，以上规划中提到的要点均未实现。
从小洲村十年前逐步变身艺术村，村民开始有了租房收入，到两年前政府全面征收万亩果园，村民有了一大笔补偿收入。小洲村民拆除旧屋新建楼房的热情，虽然历经过程中被媒体视作“违建”“抢建”的描述，历经多次剑拔弩张的城管“拆违”，但是在规划不能一以贯之被执行的情况下，这几年的小洲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像陈大亮理发店老对联里讲的“小桥流水直街路路畅通”的情景，在小洲已经消失了几年。由于村民建房，小洲曾经路路畅通的青石板路上堆满建筑材料和垃圾。新修葺好的简氏大宗祠被周围贴着黄色、蓝色、粉色瓷砖的四五层小楼围逼。
2010年春节过后，陈洲和晓静打算离开小洲村。“为什么？这里太吵了，到处是工地。”2009年下半年，工作室遭窃，损失了电脑和相机，“这些资料彻底遗失，很心痛，无法弥补”。
在夫妇俩决定离开时，不少艺术家也在选择用脚投票。2011年，许冰和老师的工作室6年期满。“我顺势离开”。他也嫌这里“太吵了，我住的旁边，村民正在拆房子，想到他还要修一两年，我实在忍受不了”。
不过，和许多艺术家对村民建房持保留态度不同，许冰希望大家不要苛责村民，“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品质的要求，以前的老房子住起来的确不舒服。”
但是，他也痛心“这场建房运动中，因为没有预先的规划和足够的沟通说服，以及合理的资金和建房技术支持，导致目前小洲村的新房没有较为统一的风貌”。
经过几年的折腾，小洲村原有的水巷、街巷形态和肌理，没有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进行修复。小洲村民居和巷道呈八卦形分布，但村内大部分的古民居已拆建，实际上已经很难形成群体景观，已经无法从高处一览古村古建筑古河道的风貌，就连这几年规划部门要求严格控制古村保护区内新建民房的高度、色调和体量，也没有一项得到较好的实现。
简智佳介绍，目前小洲村已经有近千户村民完成了自建房的修建，还有“七八十家还正在或者打算修，估计最多两年内，小洲村就可以恢复往日的宁静”。
已经等不到两年了，最高峰时期有上百个各类型艺术工作室的小洲村，经过5年的震荡，如今在小洲导游全图上留下的艺术工作室屈指可数。2010年，城市画报将小洲村评为“中国城市文化复兴的典范”。可是，在2011年和2012年，媒体每隔几个月便会报道一次小洲村变成大工地。
谁欠了谁？
其实就连小洲村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新屋和水乡非常“不般配”。广州规委会更是有专家直言，小洲村这样下去只会变成一座城中村。
陈大亮的东方理发店给小洲村民们理了40年的头。纵使是他这个深处其间的旁观者，也理不清道不明这其中的烦恼和曲折。
“广州欠小洲村太多太多了”，他不希望小洲被任何一类人的希望“绑架”，“小洲是所有人的小洲”。他把陈洲这些选择离开的人，视作“叛徒”。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略带苦恼神色地承认，理发店对面这户村民的新房实在和旁边的天后宫非常“不般配”。“我们好像目的都没有错，但是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陈大亮的苦恼也困扰着广州市规委会的专家们。2013年12月30日，广州市长陈建华和委员们参加这一年最后一次规委会。在这次会议上，专家马向明对于小洲村多次发出了“小洲村很快就没了”的危言。
“上周我们一起去看了小洲村，把老的东西一改造，最后都变成了城中村。再这样下去半年，这个村就和任何一个城中村一样了，那个艺术村的感觉，那些艺术家，那些蛮有特色蛮有创意的一些小店，目前都已经面临关停。衰败啊，那个灰尘都能看到。然后，最积极的就是各种房子往上盖。更难的是，从跟基层干部聊天的情况看，没有什么措施能够避免。这样下去的话，其实小洲村很快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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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组统筹：钟跃东 王勇幸
采写：南都记者 安小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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