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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狐财经专访计葵生 |
4月9日，陆金所董事长计葵生在博鳌论坛上接受了搜狐财经的专访。就火热的互联网金融话题，以一个从业者的姿态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分析。访谈内容涉及到互联网金融的如何定义、货币基金的发展、互联网金融的风控、传统银行的机遇等。
计葵生认为，中国的互联网金融发展虽然时间不长，但程度已经超过了美国。对于其未来之路，应该树立起风控的红线，这将是互联网金融能够得以生存的一个重要原因。对于传统银行来讲，现在奋起直追的时机并不晚，关键是要具备创新的意识，以及主动求变的主观意愿。
以下为访谈全文：
搜狐财经：在博鳌论坛上，互联网金融的话题讨论特别多。有观点认为以余额宝等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产品是在钻政策的空子，你怎么评价这个言论？
计葵生：我觉得余额宝在互联网金融的故事里面应该算是比较简单的一个东西。因为货币基金在互联网金融兴起之前就已经是存在的，出现之后这个也并没变；另外支付功能本来也是存在的，互联网金融具备的支付功能也没变——现在新兴的趋势就是把这两个结合在一起，从而提供给更多用户良好的金融服务。
搜狐财经：那就是说互联网金融只是炒了一个概念？
计葵生：创新可以有好多种，一种创新是你真的从整个商品、流程改变它，真是端对端来看是一个新的东西。苹果手机的创新就是做整合，把既有的商品、既有的科技做更好的整合，把客户体验做的更好。我觉得余额宝背后的货币基金在中国从2004年就有了，已经发展了9年多的时间。其现在主要就是让客户更方便来买，基本上没去干什么东西。
搜狐财经：但是货币基金只是作为互联网金融的一个部分，除此之外应该是有其他创新的成分存在。
计葵生：这就涉及到究竟应该对互联网金融如何定义。其实它现在还在发展当中，我们今天看到的P2P、众筹的模式，还有市场上看到B2B、B2C的模式等，这些模式有的是完全是新商品，有的把既有商品用新的方式来做买卖，有的搭上一级市场，有的搭上二级市场。我觉得互联网金融的创新，它体现在三个方面：一个是商品设计，第二个是怎么用新技术改客户体验，然后你怎么样通过累计客户的行为来探索新的风控模式——我觉得短期内这个行业大概需要考虑的主要就是这几个方面。
搜狐财经：虽然目前货币基金收益率相对较高，吸引很多普通老百姓来买这个东西。但随着利率市场化深入，其收益率可能就会降下来了。
计葵生：一定的。
搜狐财经：那么对货币基金发展是不是一个不太好的因素？
计葵生：我觉得应该这样理解：你可能需要看货币基金过去9年它的平均回报大概是多少？如果看过去几年历史资料，基本上收益率在3%到4%，比一年定存3.25%要高一些。陆金所有过这方面的统计，货币基金比一般活期存款回报可以高出几倍。
按照美国的情况看，美国的上个世纪货币基金可能是80年代就开始出来了。当然现在比较成熟。从货币基金和活期存款规模来看，过去20、30年美国货币基金整个规模成长了好几倍。这涉及到银行脱媒的一个问题，客户大部分的钱和资源不可能永远都放在银行存款上。从其他国家来看，其实直接融资——不管是债、货币基金（其实货币基金也是一种债），快速发展的趋势也是很明确的。期待大部资金放在活期存款或者定存，是不可能的。
互联网金融就是让更多拥有几千块、几万块等小额账户额度的人，更方便把他的钱好好的利用。
搜狐财经：这里就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的互联网金融概念，对普通投资者的需求关注度更高一些。而对一些真正希望通过互联网进行融资的中小企业来讲，关注度并不是很高。您觉得互联网金融对解决一些中小企业的迫切融资需求有没有实质性帮助？
计葵生：一定是有帮助的。现在仅仅是刚刚开始，这些东西都会慢慢发展出来。我就能够讲到我们陆金所的状况，到现在我们平台办贷款人数大概就有10万左右。
搜狐财经：企业还是个人？
计葵生：都是用个人名义。我们做过调查，大部分的客户其实借这笔钱都是自己经营小企业，因为他借这笔钱的目的就是为了使他的业务能够周转。那么为什么客户会到P2P等平台来融资？其实一般的客户第一个选择还是会到银行，但不少中小企业获得贷款比较困难。那他可能就会考虑通过小贷公司、朋友、亲戚等来融资。P2P给他比较方便一点、比较快一点，客户到我们平台，他是合格的，符合我们条件做筛选，可能一两天都可以拿到钱。当然到我们平台我们是比较严格，能够真正到我们平台来融资的比例只有四成，有六成被拒绝。
搜狐财经：以个人名义通过审核的只能占到四成左右，那么怎么区分他是个人来贷款还是企业行为来贷款？
计葵生：其实如果是微型企业，那老板个人的融资风险和企业的融资风险实际上差不太多。在美国有过很多研究，企业每一年收入都是几百万以内的时候，它成功失败信用风险跟老板的信用风险差不多。而如果超越了这样的范围，就要考虑你的商业模式、你的组织等很多很多方面——可是小企业融资风险基本上就是看老板就可以了。
搜狐财经：刚才提到美国的许多情况，互联网金融在中国走的比较远一点，不知道美国有没有这样一些创新？
计葵生：互联网金融在美国其实是有的，包括众筹这些概念，这些东西大概已经产生7、8年了，可是它的发展速度没有中国快，规模也没有中国大。
搜狐财经：中国一年就起来了。
计葵生：对，为什么呢？在欧美可能金融的发展程度比较高，尤其小微企业的金融服务这块已经有20年，比如富国银行美国最大的一家银行，服务微型企业、个人好多年了。所以你在美国要做互联网金融其实不是那么容易。
搜狐财经：确实，美国和中国的金融环境还不一样。
计葵生：中国需求很多，借款的需求多，投资的需求也多。相对于美国的情况，中国的互联网金融故事可能体现了一个跳跃式的发展过程。就是说刚好你的市场发展到这个程度，同时有这个需求，又有这个科技结合，那么互联网金融的热潮就兴起了。
搜狐财经：发展路线比较诡异。
计葵生：你也可以说更直接更快，因为不用经过历史上的发展的路。因为有这个需求，现在也有这个新的科技，而且大城市有很多人比较年轻，也愿意去做一些这些东西，自热而然就变成一个新的模式就出来了。我觉得比较多是这样子的，中国的互联网金融不一定要走美国的老路。
搜狐财经：对，如果发展到美国那样成熟的金融体系，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爆炸式的增长。
计葵生：这个时间五年还是十年，没法预料。这个故事我相信在中国有可能变成这样子：现在有一些比较强大互联网背景的公司，他会用这个新的科技，他也会把自己的风控能力提升，他会去服务到市场，同时从传统出来的银行也会把新的技术、互联网的脑袋思维也借用，不一定是互联网才行，慢慢三家五家会把它做好。背景不是重点，你有没有办法了解市场，有没有办法面对不同的风险，有没有办法把风险更透明，有没有办法把一个非标的东西变成比较标准的东西，有没有办法把一个本来没有交易变成有交易的东西，这些是核心的。
搜狐财经：你指的背景是传统国有银行和民营银行这样的划分吧。
计葵生：对。
搜狐财经：我们谈到传统银行，互联网金融可能对他们已经形成一定冲击。前一段时间很有意思的一个事情是，几个大的银行来"围剿"余额宝这些东西。那么互联网金融是不是真正已经触动了他们手里的利益？而相反一些银行家则觉得互联网金融这些都是毛毛雨。您怎样看待这样的分化？
计葵生：我们从几个事实来讲。第一个，互联网金融今天在中国，比美国规模要大。
搜狐财经：当然相对银行存款来讲比较小。
计葵生：非常小。
搜狐财经：可是速度发展很快。
计葵生：在互联网金融本身的规模没有太大之前，客户的期待就变了。不是所有客户习惯马上到互联网平台去开始做交易，他可能因为经过余额宝还是经过哪一个互联网平台发现这个比较方便，这个比较快，这个比较简单，所以他可能会对他原来提供服务的传统银行，希望你也可以比较方便。
上个礼拜看到美国有一个比较好玩的故事，就是富国银行有一个分行，限制它的员工不能参与P2P平台，他说P2P跟银行是竞争，你不能参与。但马上整个新闻舆论就开始质疑你怕什么，美国P2P公司也很小，富国银行怕什么呢？可是深入一点你会发现，富国银行新的金融平台的成本可能是传统方式的一半，客户体验可能是比较好一些。如果你不做准备，你不去了解新的技术、这些新的服务模式，你可能就会有危机——这个危机不是说明天也不是明年，可能是未来五年、七年、八年的一个趋势。所以传统银行绝对来得及有时间追赶，就看自己有没有意愿去改。
搜狐财经：体制性因素也要考虑一下。
计葵生：因为互联网和金融行业的DNA是很不一样的。陆金所从创业到今天，其实我们创业前6个月还有很多挑战，因为互联网金融一方面要把风控做好，这是需要金融背景的人；同时你要把平台客户体验流程简单一点、清楚一点，这两个思维做事情方式是很不一样的。互联网背景的人和传统金融的人士讲话用词、开会的方式、应该考虑什么、不应该考虑什么都很不一样。
现在传统金融面对互联网的压力，会考虑如果寻求改变的话，是不是采用互联网的方式以后，原来赚的钱会受影响？我要把更大的利益给客户，或者我要马上面对利率自由化这些挑战。传统银行是希望有点时间可以消化，可以做准备。可是我们都知道市场因素如果有新的技术、新的科技、新的客户期待，那么久很难把它放慢。
搜狐财经：这个节奏确实是挺快的。你怎样看待P2P行业的现状？
计葵生：P2P坦白讲整个行业发展比较快，参与的公司比较多，我们也觉得有一定的风险存在。本来无抵押贷款市场风险比较高，如果你没有强大风险管理的能力，你没有做很好的筛选，你的投资会亏很大的钱。我们先不考虑P2P公司，你就看香港2001年银行做信用卡呆帐已经达到10%几，台湾2006年、2007年呆帐率无抵押贷款都到了20%，韩国也是15%、20%。所以无抵押贷款这个市场本身是一个高风险的市场，如果你没有具备风控能力帮客户做一些筛选，把风险能够做选择。
搜狐财经：只要出现一单违约，可能就会连带发生一些不好的效应。
计葵生：我们来看一下P2P的一个特点：比方说我要借钱，你有钱，我们两个人签一个合同。我要借一年的钱，可是平台就给我三个月的钱——那就出现了资金的错配。一旦资金链条断了，马上客户就很怕，流动性风险出来之后，可能平台马上就倒闭了，这里有一个红线。互联网金融是一个轻资本的业务，不应该做任何的错配机制。
搜狐财经：不应该做错配？不做错配对它的业务扩展是否会有影响？
计葵生：会有影响，但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风险，陆金所就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搜狐财经：你的意思是陆金所里面没有这样的问题？
计葵生：绝对不碰。我觉得大部分银行死掉也不是因为信用风险没有控制好，而是因为流动性没有控制好。互联网金融更没有资本、更没有存款、更没有央行来支持你，资金错配的现象你绝对不可以碰。
搜狐财经：像P2P平台倒闭的问题，在中国有一个特色，就是很多政府不会撒手不管。比如说有100个人上访、200个人上访，当地政府就受不了了。您觉得对于中国的信托、债券市场之中的刚性兑付潜规则，有没有打破的可能？
计葵生：这个会变，政府的做法绝对会变，这个过程可能要两三年，至少两三年。我们已经看到类似第一笔违约债，下一个就一定有一些信托、银行的理财产品。有了比较多这样子的例子，市场上个人投资者慢慢会有感觉，我做选择是有风险，没有选好我就要面对结果。你讲P2P或者互联网金融，你说美国P2P为什么能够在美国起来，就是因为风险是比较透明，是能够判断的。
搜狐财经：后果自担。
计葵生：他是比较透明的，这个人可能会变成坏帐的可能性多大，他是5%的可能性，还是1%的可能性，还是50%的可能性。中国征信发展还没有到那个程度，美国人3亿人口有2亿口在征信系统有资料，中国今天13亿人口，还不到3亿。
不过，未来会有更多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些方法还没有成型之前，你去做带来系统性风险的创新，肯定少有人支持你。这是比较实在的一个问题，需要点时间。
搜狐财经：比特币曾经热过一段时间，但现在很多国家禁止比特币。对于它这样一种创新的产品，您觉得意义在哪里？
计葵生：我们今天早上互联网金融分论坛，里面有一个概念我蛮认同，他说其实互联网金融或者互联网平台带来什么样的概念？比方说众筹，我一开始先把钱借给它，或者我变成它的股东，可是他怎么把利益给我？如果我投的是一个电影，他给我的利益不是回报，可能给我很多的免费电影票，这些本来是钱变成资产，资产变成其他的有价值、有权益的东西，它的价值可能有很多的转变。比特币本来是一个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定义，这些东西未来会越来越多。
搜狐财经：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参与了这个事情，甭管违法还是不违法，确实有很多普通投资者进去。
计葵生：我们自己觉得这个东西看不清楚不碰，陆金所基本逻辑就是看不懂的就不做。
很多东西创新当然要冒险，可是对于互联网金融，你要把基本的风险管理，基本风控在哪里先把它做好，你把它做好你就是有优势，你就有存在的理由。这一块没有抓好，想一想市场有什么变化，你可能很快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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