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国务院工作会议出公告了,要“保持货币信贷和社会融资规模合理增长,加大‘定向降准’措施力度。”财经媒体登时沸腾,各类解读文章满天飞,更有痛斥宽松放水救市是给地产商“抬轿子”的说法。有趣的是,当天还有一条财经资讯,被大家忽视了,那就是民生银行
处理客户钢贸坏账的做法:只要用户还了80%款项,剩下20%就算了。银行业钢贸坏账,是2009年上半年宽松货币政策导致银行坏账的典型案例。那么,现在这一轮降准降息宽松货币政策会不会引发新一轮银行坏账?应该不会。为何?因为这不是“窗口指导”政策。近十年来中国金融领域,甚至其他产业领域发展过程中的诸多弊病,其实就来源于计划经济时代的行政干预手段,俗称“窗口指导”,也就是主管部门直接给下属国企部门打招呼,不用红头文件,一个电话就搞定,你不听话,领导直接撸掉你乌纱帽。
这个做法到底会产生多大问题。我这里先拿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故事做案例:我的合伙人有一个朋友,在北京的一个高科技开发区开了一家公司,2009年初,区管委会上门主动要求他从银行借贷,金额从50万到100万不等,期限五年且免息;这哥们很为难,因为他公司不缺钱,另外也没新项目上马,但不借钱吧,貌似也不给面子,区管委会毕竟主动上门啊,而且还是免费,只好硬着头皮借贷100万;后来才知道,那时银行有信贷任务指标,必须完成,完不成,银行主管立刻走人。
现代大家明白了吧?2009年上半年中国央行将利率降到地板,不算什么,可怕的是监管部门给银行领导打电话:你得放贷,必须大规模放贷。银行如果不放贷,那么银行领导下场是什么,监管部门就不多说了,你懂的。中国银行业现在的钢贸坏账,其实就根源于此。钢贸商那时不缺钱,也不觉得生意有多好做,更没觉得利润有多高,但挡不住银行拼命往自己兜里塞钱啊,那就将生意做起来吧。可以摊子刚刚铺起来,大领导在2010年就觉得不对头了,这么搞下去,恶性通胀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得让银行收紧信贷。原先借贷大量资金的企业,正准备大展宏图,却马上遭遇银行抽贷,其中大多数立即陷入绝境。有民企老总总结说:银行之前哄你上五层楼,等你上去了,他们又将梯子抽掉不算,还逼你跳楼!
这类以计划指标为特征的“窗口指导”,是中国银行业的最大风险,也是最具有中国特色的风险。按市面上流行的金融教科书,这类计划经济遗留下的行政干预给行业带来的冲击,压根不是风险,是政府的反周期波段的必要调节手段。
其实以数量计划指标为特征的“窗口指导”非自2009年始,在2007年底到2008年初,中国央行在内的监管部门,就曾对银行采取货币数量紧缩的“窗口指导”。简单说,就是银行信贷有一个额度,超过这个额度,就是违法违纪。2008年,中国央行搞银行额度控制,由于遭遇全球次贷危机,中国经济在2008年下半年大跳水,因此貌似有奇效。所以在2010年底,监管部门再次祭出信贷额度控制法宝,指望将楼市抑制住。事实上效果有限,主要是“影子银行”兴起,对冲掉了监管部门“窗口指导”的作用。
你不是打电话通知银行不要放贷吗?银行现在上市了,要赚钱的,怎么办?很简单,让信托公司出面,将房地产或矿业项目的融资项目做成金融产品——其实就是高息债券,然后切割成小块做成高息理财产品,卖给银行储户,这就是所谓的“表外业务”。近两三年的大规模膨胀后,该业务已经引起包括中央决策层在内各方的警惕。大家都明白了,影子银行业务要不整顿,后面金融隐患少不了。可又有几个人停下来好好思索,这庞大的“影子银行”怎么形成的?
以传统行政手段调节金融资源在各行业领域的资源配置比重,而非用价格手段引导,这是近十年来中国金融领域的最大风险所在。现如今的定向降准或再贷款措施,看似是中央有意调节某一领域的金融资源配置,但实际上这是变相放松银根而已。说白了,你将银根松一下,不下任务指标,银行是商业机构,会根据情况自己调节信贷行为的,至于这钱是流到哪里,其实不用大领导操心的。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大领导一旦真的操心细节,风险就真的来了,他要是不管那么细致,反而没那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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