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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国迎来“皮克迪时刻”

来源:经济观察报

  苏琦

  当下中国最火的作者当属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克迪了。绝大多数人还没有通读,甚至没有读过他的《21世纪资本论》,但各种研讨已经热火朝天了,一如前两年《国家为什么会失败》的待遇:书不如书中的观点重要,比书中观点更重要的是如何从它出发来讨论中国的问题。

  有那么多包括诺贝尔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在内的老师们加以解读和背书,想来皮克迪关于资本所得大于劳动所得导致收入分配越来越不平等的断言是没有太大问题的,那么以此为起点讨论中国的收入分配问题也应该不会谬以千里。

  或许不少人会觉得皮克迪命题对于中国目前的情形来说有些超前,因为一方面中国的收入分配差距中由资本所得或者中国特色说法所谓财产性收入所导致的那部分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强烈,这当然和这部分收入的数据不好统计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中国的经济增长率,也就是皮克迪所说的g(the rate of e-conomic growth),还保持在相对的高位上,还没有到达与r(the rate of return on capital)出现剪刀差的那个拐点——在皮克迪看来,当经济增长率下滑时,资本回报率也会下降,也就是说当g变小时,r也会变小,但问题在于r变小的速度慢于g变小的速度,因此财富的积累会越来越朝向资本所有者倾斜,这也解释了为何197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增长率下降美国的财富越来越向最顶层1%人士集中。

  但是,经济增长逐渐进入慢速新常态后,当财产性收入越来越显性后,当以薪资性收入为主要构成的收入分配不平等叠加越来越凸显的财产性收入不平等时,或者说,当中国迎来自己的“皮克迪时刻”时,我们的社会和谐指数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情境呢?而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会缓解还是恶化“皮克迪时刻”所带来的压力呢?

  导致美国1970年代以来经济增长率下滑的技术进步放慢和人口老龄化这两大因素已经开始困扰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产业升级换代主要由外部市场需求引领,自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此一格局已经生变,如何切实加强自主创新能力仍是待解难题。

  而我们的独生子女政策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放松已经落后于实际情况的需求,会导致工业年龄劳动力的供给在未来某个时段出现加速短缺。另外一些令人不安的就业结构变化导致收入分配恶化的趋势也正凸显。比如制造业岗位的流失,以及由此带来的可提供“体面收入”就业机会的减少。国外的经验表明,服务业可以在就业岗位的提供上弥补制造业外迁带来的损失,但低端服务业收入水平则不如人意,与金融等高端服务业岗位判若云泥,因而一国进入服务业主导的发展阶段后一般也都伴随收入分配差距扩大。

  此外,独生子女政策也正在导致事实上的“长子继承制”。因为没有长子继承制,中国曾经有过“富不过三代”的说法,虽然不利资本积聚,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财富长时段内过度集中。试想20年后,当没有房子可以继承的农民工的后代和手中有着数套先辈房产的城里孩子同处一地时,和谐社会的建设将面临什么样的挑战呢?现在社会上已经开始流传“寒门再难出贵子”的说法,一个原本就越来越缺乏向上流动性的国度,再迭加因继承问题导致的财产性收入鸿沟,这种财富分配格局的刚性化会给我们未来社会的良性运行投下什么样的变数呢?

  我们的金融改革会不会又面临被污名化的风险呢?随着金融市场和资本账户的开放,各种金融工具的推出,那些有着各种形态财产的人群通过各种资产组合获取收益的能力、资产变现能力、可移转能力等等必将倍增,以前隐性的不平等,此刻会越发显性化。如此一来,各地因为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导致的金融市场成熟度、活跃度和工具供给能力方面的差距,会不会被理解为一种新型的金融歧视呢?而金融改革会不会被那些财产匮乏的人们视为更多是替富人们理财、甚至帮助他们里通外国大开方便之门呢?

  而这会不会又导致人们把不满的目光前移,再次盘点国企改革、土地流转改革等等涉及产权移转和财富分配的“旧账”,以期从“根源”和“起点”上找出财产性收入差距产生的原因,进而颠覆整个改革的正当性呢?无可否认,当年产权改革的主流是好的,极大地提升了资产的整体配置效率,也极大的提高了整体国民财富水平,但也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瑕疵,我们原本可以更善待那些下岗职工和失地农民,也可以在财富的分配上做到更公正一些。

  正是这些瑕疵导致了产权改革在某种意义上的搁置和延宕,而后续产权改革的不深入不彻底,一方面固化了产权分配不公的格局,另一方面阻碍了产权要素的进一步进入市场,进而令原本有望凭借各种产权变现“分一杯羹”的市民和农民最终以失望告终,无法成为财富所有者队伍中的一员。这种类似“抢板凳”的游戏的终结,在某种意义上也阻碍了普通民众凭借一定数目的资产进行小微创富的可能。

  根据以上的推演,当中国的“皮克迪时刻”来临的时候,情形似乎确实不太乐观。然而美国的收入分配差距和财富拥有量悬殊都比中国要高,而且尽管托马斯·皮克迪的书在美国知识界洛阳纸贵,尽管美国有“茶党”运动、有“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的理念和“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实践,美国社会的弹性和良性运转能力依然令人刮目相看,其秘诀就在于虽然那顶层的1%“拿走”了90%的财富,那最底层的1%也相对安全地被社会福利网兜着,贫富差距不致演变成生死之别,仇富心态似乎也并不普遍。

  一个不能筑实福利底部,令普通人总在担心说不定哪一天会漏出主流之网的社会是没有凝聚力的,而只有那些能使贫者安身富者安心的社会才具有可持续创富和公平分富的能力。不必遵循皮克迪所开出那么极端的药方,或许我们就可以收获一个更公平也更安全的未来,在这方面,我们还有着太多的政策空间,这也正是“有形的手”应该大有作为的领域。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business.sohu.com true 经济观察报 https://business.sohu.com/20140614/n400836183.shtml report 2455 苏琦当下中国最火的作者当属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克迪了。绝大多数人还没有通读,甚至没有读过他的《21世纪资本论》,但各种研讨已经热火朝天了,一如前两年《国家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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