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华尔街眼中的中国互联网创新样本

　　相比互联网产业的热闹喧嚣，大多数安全软件企业似乎已经习惯性地偏安一隅。

　　“我们看全世界、看中国，以安全为主业能成气候的企业屈指可数。为什么？最主要的就是商业模式，虽然做安全，没有一种互联网的思维，只是卖产品。”北京邮电大学教授、灾备技术国家实验室主任杨义先这样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然而，习惯性总有被打破的一天。

　　在安全领域，与靠卖软件盈利的传统杀毒厂商相比，成功以免费的商业模式获得海量用户的360公司就是那一条“鲶鱼”。

　　“免费”杀出的市场

　　当时的中国互联网正处于流氓软件横行的年代，而因为无利可图还会得罪人，很多老牌杀毒软件厂商没有动力查杀流氓软件，一直固守着杀毒和收费软件的思路，却忽略了网民和用户的刚性需求。

　　“说实话他（周鸿祎）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挣钱，先把用户圈进来再说。但只要把用户圈完以后，自然就能挣钱，这就是一个朴素的价值观，而事实也是这样，你只要能够把用户圈进来。”据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副理事长吕本富透露，作为行业里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360董事长周鸿祎彼时对于公司的盈利模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对此，有360公司内部人士坦言，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安全是互联网的一个普遍需求。但在互联网这个行业里面，首先要把思维从客户转变到用户，就是能够为更多的普通网民解决真正问题，最终拥有一定规模的用户群之后，才可能去构造商业模式。

　　2006年，360进入安全领域，首先就从查杀流氓软件这一“费力不讨好”功能开始，而2008年7月，360正式推出360杀毒并宣布永远免费，将“免费安全”服务进一步完善。周鸿祎将360产品定位于给那些不懂电脑，也懒得去弄懂电脑的“小白”提供安全服务。

　　但是，“免费安全”的模式遭到传统杀毒厂商的质疑甚至讨伐。质疑的理由仍基于传统的商业模式——“完全免费，公司靠什么生存？如果公司都无法生存，怎么保护用户权益？”

　　事实上，即使是3年后的2011年，在成功登陆纽约交易所之前，周鸿祎和他的团队还在忙于向诸多境外投资者讲述这样一个“颠覆者”的商业模式。

　　如今，360的商业模式被华尔街解读为“中国模式”，并分为四个层面：第一层为核心免费产品服务层，主要为360安全卫士、360杀毒、360手机卫士等赖以起家的产品；第二层为奇虎360两大基础平台——浏览器平台与应用开放平台，360将核心产品层用户顺势导入这两大平台；第三层为细分服务层，在两大平台基础上，360提供网址导航、团购导航（tuan.360.com）、游戏导航、360搜索、应用开放平台和移动开放平台等服务；从360的产品理念来看，如360影视、360游戏、360购物等均为开放平台；而第四层为最终盈利变现层，变现方式主要为广告与互联网增值服务。

　　然而，这样一个“羊毛出在猪身上”的互联网商业模式最直接的价值应该是体现在中国安全软件普及率的大幅提高。

　　在杀毒软件一年收费超过200元、用者寥寥的时代，电脑木马病毒还是老百姓谈虎色变的东西，CIH、熊猫烧香，动辄感染上千万台电脑。而如今，中国的恶意软件、病毒、木马的感染率已经降到了0.6%以下，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10，99.1%的安全软件普及率全球领先。

　　有意思的是，今年6月底，一部由派拉蒙影业、中国电影频道以及家赋公司联合制作，影片成本为1.65亿美元的恢弘巨制《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隆重上映。派拉蒙出于对360网络安全守护者形象的高度认可，指定360成为《变4》唯一安全合作伙伴。

　　直击用户痛点

　　而这背后，在BAT三家寡头垄断的中国互联网市场想要走出一条“突围之路”实属不易。

　　“当时一方面是传统的厂商不屑一顾，而BAT巨头还没有看清安全这一市场，我们才有机会慢慢地发展到现在。另外一个方面，颠覆式创新其实也不意味着一下子是一个翻天覆地的技术革命，可能是一个很小的点，解决了用户的问题，再逐渐壮大，这是我们一些最朴素的想法。” 360公司副总裁石晓虹这样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而在工信部研究院副总工程师何霞看来，作为一个完全基于网络的公司，由于网络安全性的严酷，360很快通过他们的努力获得了超过5亿的用户，这是一个典型的基于网络扩散的创新。

　　“360作为一个互联网企业，各方面满足用户需求，这是他们创新一个很重要的理念。” 何霞解释道。

　　正是基于朴素的“用户至上”价值观，360围绕满足用户需求、解决用户痛点、给用户超预期的体验，持续进行着技术和业务创新。

　　据了解，在安全技术领域，360全球首创的云查杀技术，解决了用户需要不断更新本地病毒、木马库的麻烦，如今已经成为全球安全行业的通用技术。而白名单、沙箱等技术的创造性应用使得安全产品的防护效率和防护能力得以质的提升。

　　如今，针对移动互联和大数据时代日益复杂的网络安全威胁和新型攻击方式，360又率先提出了安全防护体系的理念，全世界第一家采用基于云计算和大数据的云安全体系，依托数亿终端为基础的360云安全引擎，能及时地发现最新恶意程序，并且基于亿万安全终端的大数据分析，从而360能够成为国内首个拦截发现未知安全威胁的软件。

　　在国内知名黑客yuange看来，360最大的成功，就是在过去数年对人才的投入和积累。“老周（周鸿祎）不受条条框框限制的个性，本身就是黑客精神的体现。”

　　为此，360在过去数年招揽了大批专业安全工具作者，包括冰刃作者PJF、狙剑作者SnipeSword、MalwareDefender作者sandworm、RealTimeDefender作者DJ，以及Darkspy作者之一wowocock、Safengine作者甚至整个墨者团队。

　　除了这批安全防御专家，MJ0011、yuange、hume、古河、王宇等360的攻防“大牛”也都是国内安全界的顶级人才。

　　2012年8月，360正式进军搜索领域，以“安全、干净”的搜索切入，拒绝虚假欺诈信息，提供高效、安全和干净的信息搜索，先后推出了良医搜索、“双Ctrl”等创新功能，提升搜索用户体验，在不到2年时间里，市场份额接近30%。

　　而在移动安全领域，在传统的病毒木马查杀基础上，360抓住了垃圾短信、骚扰电话和手机防丢这些用户痛点，推出了骚扰拦截、手机防盗功能，以及智能云拦截系统。有统计数据显示，其核心产品360手机卫士用户数已达5.38亿，渗透率超过了70%。

　　不过，对于移动互联网市场，周鸿祎和360的胃口显然不仅如此。

　　近一段时间以来，从360随身WiFi、360智键、360儿童卫士、360家庭卫士到360防丢卫士，360频频在智能硬件方面出手。

　　如今，周鸿祎计划使用“互联网最可怕的武器”——免费，来获取用户。

　　据360内部人士透露，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360将联合三大运营商，为即将入校的大学生免费派发共计100万个360智能按键设备——360 智键。而这，可以被看做360“硬件免费”实质性的第一步。

　　事实上，当下的各大互联网巨头都已经或敏锐或被动地嗅到了这股移动互联网洪流的气息，积极寻找开启自己在移动互联网一方天地的“入口”。而周鸿祎想要做的是从互联网软件免费领域杀入硬件免费。

　　“我一直非常喜欢‘免费’这个东西，认为‘免费’真正代表了互联网的精神。现在互联网的软件产品大都是免费的，我认为未来的趋势是‘硬件免费’，并提出硬件免费的第一步是硬件零利润。”周鸿祎对于他的互联网硬件“免费”观做出这样的注解。

　　研讨会专家观点

　　工信部研究院副总工程师 何霞

　　“敢于免费”是中国整个互联网发展的一大特质。而这背后，企业之所以敢于免费，是得益于对整个供应能力的重组，可以节约交易成本，也可以通过广告和金融等来获得整个盈利模式。

　　但在互联网渗透到各个行业的发展中，实际上面临着一系列与原来传统行业、制度、管理、政策、标准以及与它的一些惯用做法的冲突，使我们的互联网创新受到遏制。因此我们呼吁不断地完善整个ICT（(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行业的监管，健全制度，保护我们的中小企业。保护中小企业才能保护创新，因为这些公司是我们创新很重要的主体。

　　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主任研究员、北京市人民政府专家顾问 范剑平

　　房地产一旦见底以后，我们新一轮经济增长会怎么起来？经济周期从而不会重复过去的故事。中国的新增长点可以说这一次目光都要投向用信息化改造传统产业和信息化本身所创造的新兴产业了。

　　互联网应该是属于这里面的一个技术手段，包括基于互联网的各种智能技术的发展。我们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这个配置如果说能够找到一个更有效率的方式，借助于互联网的手段，我想市场化，加上信息化，可以秒杀一切传统产业。

　　长江商学院创业创新与管理实践教授 廖建文

　　今天在移动社交层面，不仅仅是一个新的技术，还是一种新的商业关系的重构，而在新的商业关系的重构层面，会重新改变我们传统的行业和传统企业的关系。

　　而在这个层面，其实不管是大中小企业，我觉得都处于同样的起跑线。与此同时，对未来的创新想象无限大，在这个环境里面和网络的时代完全不一样，所以现在强调小而美、少即多，对于解决应用的企业空间是非常大的，我们机会都是均等的，我特别看好未来一段时间新的创新环境。

　　互联网实验室创始人 方兴东

　　我们互联网公司遇到的问题在哪儿？不是这些公司发展得不好，恰恰就是因为互联网公司太势不可挡了。如果没有一个很健康的生态，这个市场的创新环境会越来越差，不像美国一样，创新一波波能够持续起来。到时候这些巨头会非常可怕，这个环境恶化以后，生态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产业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

　　我觉得互联网并购不能这么并购，应该加入反垄断守则。互联网的前景非常美好，但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猛戳猛打，而互联网的领袖要真正站在一个当领袖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不能再是土豪式的打法。

　　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副理事长 吕本富

　　现在的互联网创新发展的动力，除了互联网技术本身以外，正在从互联驱动到数据驱动。未来多少年还有什么驱动？就是我们说的智能化，电脑的智能可能和人的智能互相融合。

　　目前国内的现状应该是在互联到数据驱动的转换阶段，这种转换会产生工业互联网、产业互联网等一系列的东西，但是大的动力没有变。10年之内，电脑智能和人工智能的融合将出现一个比较大的技术革新。到数据驱动的时代，中国的人口数量产生的大量数据将成为优势。

　　零点研究咨询集团董事长、飞马旅CEO 袁岳

　　以美国的股市衡量中国上市公司的特点，我的预期是，这一波电商上市潮过后，从明年上半年开始（中概股）将进入至少延续一年半的看空期，而下一波的上市高峰就是互联网产品和舆情化这两类互联网公司的机会。

　　而这两类产品，其实很高度地反映出中国市场的特色和中国市场的资源特色，我把它叫做互联网应用中间的重大创新和发展，从总量来说会比较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推动了中国经济整体的发展。产品互联网化和舆情化这两种组合之后，以互联网为基础的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在中国就蔚为大观。

　　北京邮电大学教授、灾备技术国家实验室主任、安全专家 杨义先

　　其实对于安全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没有一个大家都认可的安全的定义。不安全是很清楚的，但是什么是安全，不同的人从不同的方面看完全相反。安全是人跟人对抗，是人精中的人精互相对抗，所以应该是最聪明的人。但是从产业的角度来看，我们看全世界、我们看中国，以安全为主业，能成气候的企业屈指可数。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安全公司的商业模式，虽然做安全，如果没有一种互联网的思维，只是卖产品。在创新方面，限制创新肯定是不对的。但对于企业来说，创新是手段，不是目的，不要围绕创新而创新，现在很多就是为了创新而创新。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院长 杨东

　　互联网金融绝对不会是一个补充，未来可能是成为一个主体。所以基于这样的思路，在垄断和创新之间，我个人认为正如当年3Q大战一样，360打破腾讯垄断，创造了一个新的神话，互联网金融也应该打破传统的垄断，这也是下一步我们金融反垄断很大的话题。

　　美元垄断是导致中国经济反超美国最大的一个突破点，所以说如果我们通过移动支付、电子货币等互联网金融的发展，能够打破美元垄断，这将成为一种现实。打破金融垄断，将使得移动金融真正的金融普惠得以发展的话，我觉得中国未来的互联网整个的发展在金融领域会得到更好的推进。

　　中国消费者协会律师团团长 邱宝昌

　　互联网的创新和发展很迅速，要保护各方面的权益，还要规范行为，促进发展。规范什么样的行为？就是要防止不正当竞争，要防止滥用市场行为。

　　但是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技术的问题，还有一个博弈的问题。就是怎么平衡？鼓励创新和保护权益要平衡。我们的《反垄断法》里面有一条，不得以保护知识产权的名义滥用知识产权来实施垄断行为，有的是以保护知识产权的名义，以保护自己的知识创造。所以说我们的法院判决对于这些案例不仅仅要遵守一般的法律法规、一般的协议和规则，《反垄断法》的精神要明确，这样的话才有前瞻性。如果阻碍了创新可能不是好事，这是对于消费者权益的体现。

　　第一财经日报总编辑 秦朔

　　对于那些被称为旧的、增长性很慢的、问题很多、很过剩的行业而言，这个时代是一个最坏的时代，非常焦虑的时代。但在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以及跟它所代表的商业和生活相关联的这些地方，其实是一个快的中国，并不是一个慢的中国。

　　虽然中国互联网自身的创新之处很多被认为是微创新，或者在拷贝的基础上，在结合中国的某种实际情况在创新。但是在我看来，中国的互联网一定有它内生的生生不息的理由，不是简单的一个跟美国同步和巨大人口效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