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英国首相卡梅伦同意苏格兰举行独立公投时，独立仅获约三成民意支持，反独一方则有近六成，当时大部分政评都对苏独成功的可能性嗤之以鼻，乃至于不屑讨论。哪怕在一个月之前，翻遍英国以外的各国报章，包括华文媒体，对苏格兰独立公投的关注仍可谓寥若星辰，因为尽管赞成独立的人数在不断增加，但投票在即，独派支持率仅逾四成而已。
政治形势瞬息万变，这种看死苏格兰独派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傲慢眼神，本周大跌眼镜：最新民调显示，独派民意首次以51%对49%超越统派。临近投票日，越来越多犹豫不决者倒向独派，大英帝国在顷刻间瓦解完全有可能。在伦敦，英国三大政党连忙开会商量再给苏格兰承诺更大规模的放权，卡梅伦甚至放弃周三的国会答问，亲身奔赴苏格兰“督战”，希望劝得苏格兰人回心转意。然而，如此临危抱佛脚是否有用，即使挽回了，长远影响又是什么，都是很大的疑问。
这里最需要问的是，究竟统派的文宣出了什么错，让大好形势被一再磨蚀？笔者此前曾在本版撰文指出，这场公投要表决的并非那些老黄历的民族恩怨和战争血泪，而是是否通过独立获得扭转福利制度走向的权力。所以，关键就是现在工党党魁米利班德终于大彻大悟，天天对着镜头提的“社会正义”（social justice）。苏格兰人只占全英8%的人口，但他们的价值观更接近社会民主主义国家，在一个保守党统治下的英国他们不得不一再屈从自由主义路线的福利政策。苏民党兜售的政纲，表面上看是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实质却是与现在的苏格兰人息息相关的切身利益：例如未来上大学是否依然免费，免费医疗能否维持，老年福利会否缩水，全是保守党“福利改革”的死穴。
在这样一场看似统独对决实为社会制度路线之争的公投中，作为统派的三大政党，最大的错误是不断地恐吓，企图以独立后苏格兰前途的各种不确定性来威胁犹豫未决选民的决策。过去一个月的两场统独辩论正好是反映了这一点。统派组织“在一起更好”（Better Together）的代表、前财相达尔宁（Alistair Darling）一直强调苏格兰独立后未必能继续使用英镑以及欧盟要重新审核其成员国资格这些理由，试图以这些不确定性带来的恐惧打击独派领袖、苏格兰首席大臣萨蒙德（Alex Salmond）。相比之下，在两场辩论中，萨蒙德虽然不见得完美地回应上述问题，但却成功地给苏格兰选民描绘出一个独立后图景：一个类似于挪威和瑞典式的北欧国家，富足、平等、与世无争。当一方不断威胁，制造恐惧，另一方则竭力带出希望，站在性格多是豪爽耿直的苏格兰人角度看，“更好”的究竟是“在一起”，还是分开呢？恐怕是不言而喻。
诚然，民调总会有误差，统派手上肯定还有牌可以出。不过，如果这一次统派靠恐吓勉强挽回一局，未来又不能真的在社会制度的路线差异上给苏格兰一个解决方案的话，那么曾经一度与统派平分秋色的这种局面，将来肯定会不断成为下一代苏格兰人继续争取独立的勇气之源。这种观察并非无源之水：在民调之中，65岁以上的老人多为坚定的统派，40岁以下的群体却有六成支持独立。再过二三十年，这批老人辞世，更多青少年成年，还可以有怎样的局面？
作者：陈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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