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张狂是社会的病

　　一个少爷读小学，小学教师就挨打；豪车夫妻吵了架，街头上演撞车秀，这都是不及修饰的景象，这景象后面，有财富不经意的张狂。

　　重庆有两豪车相撞，经查是一对80后夫妻。两人吵架，妻驾玛莎拉蒂而去，夫驾路虎追逼。飙车5公里，两车均黄线逆行，路虎夫欲逼停玛莎妻，玛莎妻避让不及，撞中。据估计，两车修复需要15万元。警方表示，二人涉嫌危害公共安全。

　　豪车上街，引人眼球，现在豪车多起来了，就一般上不了报纸，有时要表现城市时尚、市民幸福，也会登报。但豪车相撞，看点就大了，所以，媒体不等闲视之，而必以大篇幅、大照片，绘声绘色，重现细节。报道又讲究客观，不带观点，于是豪车相撞就真的成了一桩“社会新闻”，很大的篇幅，只是说说稀奇，让人“啧啧”而已。

　　80后夫妻，各有豪车一辆，当然不是普通人家。这没什么，买得起豪车，或者父母给子女买得起豪车，都应正常待之。假如按照“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号召，有人能驾豪车，似乎还是一个大家都应该额手称庆、引以为豪的事情，就像别人喝了肉汤，不管你自己有没有汤喝，还得为整个社会有人能喝肉汤而欣喜。这有点滑稽，但时代风尚就是这样。

　　重要的不是豪车，而是豪车拥有者的财富态度。一般人吵个架，也就摔两个碗，甚至碗也舍不得摔。但豪车小夫妻，吵起架来就拿豪车来相撞，吵一架，价值15万。15万也不眨眼，这有点“视金钱如粪土”的意思吧，这是个褒义的说法，但也可以说是“暴殄天物”。当然，仍是那句话，钱是人家自有的，想丢水里丢水里，想摔路上摔路上，你管得着？

　　从“相互理解”的角度说，夫妻吵架，吵出15万的损失，也未必就是气概，也可能是“一时气恼”，就不计后果。情绪发作，人容易变得愚蠢，理智不管事，智商进入空窗期，莫说豪车要撞掉，性命都可能拿上去一拼。而冷静下来，他们也可能是后悔并心疼的。

　　无论如何，这场架吵得惊心动魄，阵仗很大，很有社会影响，也很有社会表演效果，已非价值15万元的夫妻私事，而是一个公共事件。我们都知道，神仙打架，要地动山摇，搅得周天寒彻。君王相争，那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草头王打架、大老板打架，也都是声势不凡。吵架的规模及后果，与吵架者的资源调动能力是相配合的。能够调动得起两辆豪车来吵架，吵出15万元的损失来，哪怕情态上并不奇特，但能力上也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对一个社会来说，个人的财产支配权固然是极为紧要的，愿意支付给豪车和豪车修理厂，那没人可以干涉，但如果财富所有者挥金如土和暴殄天物的气概，是不是真的就只能尊重，而不能有一种公众的贬斥态度呢？挥金如土的事情，即便你隐秘而行，人们得知，还可以予以讽评或谴责，何况夫妻在街上戾气大发，已是公开表演。

　　街头对无助者的冷漠令人心寒，这种大动干戈的财富自损表演也绝非看看稀奇和热闹，它让人感受到胡天胡地。石崇与王恺斗富流传千年，而未因他们是处置自己的财产而获得宽容；近代以来的世界即使崇拜财富也不赞美封建领主式的浮华，而提倡清教徒式的节俭。财富是你个人的，但资源是社会的，任何行为也都有社会的价值评定，绝非“我自己的”就完全“与别人无关”。

　　近几天，吉林省吉林市有小学女教师因批评学生被殴打，打人者说，他们是要让“少爷”不受欺负。事件的显著性在于教师被打，但更可深思的是“少爷”已经在今天荣光重现。官家公子，富家少爷，这种古典特色的病菌，什么时候复活于这个时代了？老爷少爷之类，公子王孙之类，在当代世界，难道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吗，为何在我们这个社会里重新站立起来？一个少爷读小学，小学教师就挨打；豪车夫妻吵了架，街头上演撞车秀，这都是不及修饰的、天然呈现的景象，这景象后面，有财富不经意的张狂。

　　一个正常的社会，可以有财富上的差距，但差距是否过大，是值得注意的问题。而社会不仅有财富差距，而且纵容出了财富的张狂，那就一定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