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民主化后的国企往往很难搞 中国暂无问题

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秦晖

    搜狐财经讯 11月29日，"2014搜狐财经变革力峰会：寻路中国"在京举行。众多经济学家和企业家对当下经济社会的热点问题展开探讨和思辨。面对一个告别狂飙突进的时代，本次峰会意在通过一场思想的交锋与碰撞，把脉中国经济，寻路未来方向。

    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秦晖在新思想：《旧制度与大革命》分论坛中表示，现在的混合所有制搞不好会产生两种结果，一种就是所谓的混合所有制仍然是国家控制，但是让民营企业往里头填钱，这就等于国企圈民企的钱；另一种就是要实质性的搞混合所有制，那民企就要实质性地掌握自己的命运——这在目前来看也是有困难的。

   混合所有制改革搞不好会产生两个不良后果

　　秦晖：无论是晚清还是苏联和东欧都是很大的话题，在这个场合可能不能够展开。我就讲苏东吧。苏联和东欧的民主化以后就讲私有化，对苏东我觉得有两种很主流的说法，一种就是，这就是资本主义复辟，这是要否定的，这是比较左的一种批评。还有一种，就是反过来，既然这个东西搞市场经济肯定是要有所有制改革的，这点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既然是这样我们恐怕也得搞，大家知道实际上我们以前是用一个所谓东方的智慧，很多事情做而不说，很多事情说而不做，也搞了。现在提出混合所有制，又把这个问题重新提出来。

　　我觉得这个实际上反映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说所有制改革我们肯定是不能绕过去的，但是在我们目前的这个体制下，如果真的要搞所有制改革，的确这个公平问题又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搞不好就会出现那种2004年、2005年已经引起的风波可能又会再度提出。

　　而且就是现在混合所有制新的提法，怎么落实？的确是刚才刘晓光董事长已经讲了，很难的。搞不好就会两种结果，一种就是所谓的混合所有制仍然是国家控制，但是让民营企业往里头填钱，等于就是国企圈民企的钱，如果这样的话民企有那么傻嘛，如果你真的要这样做，你就得用政治去动员，你用政治手段动员民企往国企里头投钱，民企又没有控制权，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国进民退了。但是如果你不想这样，你就要实质性的搞混合所有制，民企他如果要进去，讲的简单点，那就是民企要有把握自己命运的权力。

　　可是如果是这样，当然是所有制改革的其中应有之意了，但是如果这样又会碰到当年的产权改革碰到的问题，如果真的有实质性的所有制变化，这就又有一个如何避免所谓的以前的国有企业改革已经引起老百姓不满的一些原因。我觉得以前的国有制改革之所以引起老百姓不满，讲的简单一点，其实就是没有解决“卖方缺位”的问题，没有解决所谓的看守者交易的问题。你的国有企业，或者更广义的讲，国有企业是大家的，但是这个问题，这个产权改革、所有制变革，大家又基本上不能参与，是由看守者来参与的，看守者因为他卖的又不是他自己的东西，看守者卖的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然后主人又不能看着他，这个当然会引起非常麻烦的。

　　民主化后的国企往往很难搞，中国这方面暂无问题

　　这里我要讲，我对苏东的经济转轨基本上是持肯定态度的，这一点我觉得无须隐讳，我们写了很多书谈论这个事。从意识形态的角度说，国企是不能动的，这个说法肯定是不能成立的，而且事实上我们已经打破了这个东西，只不过口头上不说而已。可能大家都知道，我曾经用过一个通俗的比喻，分家不分家是一回事，怎么分家又是一回事。的确，你既然搞市场经济，就要讲亲兄弟明算账，不能什么都是家长把握着，那肯定不是市场经济。但是你要走到亲兄弟明算账这一步的确有怎么分家的问题，在我们目前的政治体制下我觉得很难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我觉得，实际上这个问题在我们现在的制度制约条件下，第一，它可能并不是非常之着急。苏联东欧当年要这样搞，有两个很重要的前提，一个是，苏联东欧民主化初期的经济是国有化的，当时根本没有民营企业，你要搞市场经济要有市场主体就必须用国企私有化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他们没有像我们那样在民主化之前先搞了几十年的经济改革，已经有了大量的民营经济。

　　还有一点，国有企业在民主化的条件下他的预算软约束会加剧，这个是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实际上苏东国家他之所以急于处理国有企业，是因为民主化以后国企没法搞了，民主化以后国企的工会都强大起来了，而且民主化以后国企领导人的升迁激励没有了。民主条件下的私营企业搞的很不错，有的时候专制条件下搞的国有企业也还可以，最难搞的是民主条件下的国有企业，往往是很难搞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不处置这个国企，国企就会变成国家负担。

　　科尔奈讲的那个毛病最典型的是发生在民主化以后的国企。这个预算软约束在民主化以后变得更加严重了，你不处理实际上是不行的，这个和所谓的新自由主义的影响，和所谓的西方顾问的建议，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关系。那个时候左派掌权，处理国企比右派还快，很多国家是前共产党人又掌权了以后，所谓的右派复兴以后，反而处理国企比原来的反对派执政的时候还要大刀阔斧，原因就是因为他背不起。

　　中国国企的大问题在于特权和垄断

　　这两个问题，我觉得现在的中国其实都是不存在的。第一，中国市场经济已经搞了30年了，民营企业已经是很有实力，市场经济的主体不是没有。第二，我们现在也不存在着民主化了以后工会很强大，国企的那些人手足无措，出现一种很糟糕的现象，国企领导和工会内部人形成一个利益集团，大家就吃国家，这种状态在我们目前的状态下好像也没有。但是我们现在的国企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国企特权的问题。国企的特权，国企的垄断，妨碍了民营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如果我们现在真的要搞国企改革，其实主要就是这两个问题。

　　如果要解决国企垄断和国企特权的问题？当然有两种，一种就是把国企私有化了，就没有国企了，当然也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但是现在好像我们又不能做这一步，或者说条件也不具备。第二步就是我觉得如果私有化这条路不能走，或者走的在我们目前制度条件下可能会副作用很大，那就把国企变成一个公益结构，逐渐逐渐使它能够退出市场经济的竞争领域。讲的简单一点，就是国企变成一种类似于福利国家的那种东西，就是承担公共服务职能，就不要搞利益最大化，也不要在市场上和民营经济抢。因为我觉得国企在我们目前的条件下，如果他参与竞争肯定是不公平竞争，他不太可能跟民企进行公平竞争，既然不太可能进行公平竞争，瓜分国企又是非常之不现实的，干脆就公益化。

　　早在90年代就有人提出过，把一部分国有资产转入社保基金的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应该考虑的问题，就是国企它其实就是应该，国有的财产你不能轻易的就分掉，但是它的确是不应该有特权，也不应该有垄断。我们的那些民企的准入门槛，我觉得要放低，很多垄断行业，很多原来由国企控制的行业应该打开。国企的存量资本我觉得应该尽量的把它变成一种公益性的资本，这个公益性的资本，在市场经济国家都是大量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