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对话 | 果壳姬十三：耐心之美

　　首席对话 第81期

果壳姬十三：耐心之美

　　2014的最后一个月对果壳来说无疑是个热闹的尾巴，继小蛋量产发售，12月22日，时隔近两年，果壳网正式对外宣布获得由好未来领投的C轮2000万美元融资。

　　从神经生物学博士姬十三辞职创办科学松鼠会至今，已经第六个年头了。如果说三年前挚信资本的A轮投资是布局趋势，那么新一轮的投资则印证了资本市场对果壳转型的认可。

　　作为国内创业派系中独树一帜的“气质派”，相较豆瓣、知乎，果壳似乎率先趟出了一条新路。

果壳网创始人、CEO姬十三

　　果壳诞生前很拧巴：创业与公益矛盾么？

　　果壳的前身是科学松鼠会，形式类似于自媒体联盟，跟那时名噪一时的牛博网类似，前博主姬十三心里没有任何商业模式，2009年的那个春天毅然辞职的姬十三仅仅是希望能全心做公益。

　　公益的模式注定了组织的一切开支要依赖基金会和社会赞助，但是刚刚注册了NGO的科学松鼠会就遇到了难题，“大家都觉得这是件好事，但是公益性却比不上那些做捐款、艾滋病相关的组织”。那时的科学松鼠会虽然顺利进入了很多项目的初筛却最终无缘赞助，在NGO里活得“非常艰难”。

　　当时科学松鼠会的第一个办公室是月租2900元的一个复式，办公室里的桌椅书架都是姬十三和朋友们去宜家打折区淘的，比如有划痕的会议桌，磕破了一块的书架，还有一些用具是向朋友们募的。直到现在，位于朗园Vintage的果壳办公室里依然保留着这种风格，比如办公室的沙发都是员工家里闲置的，前段时间姬十三想要花钱添置一套宜家的沙发，负责采购的同事一直没行动，“他说真的是穷惯了，换新东西舍不得，”姬十三笑着说。

　　但不久机会就找上门来，2009年中国迎来了风险投资业募资和投资规模的复苏和发展，年底时已经陆续有风投来找姬十三，他们看好松鼠会的定位，鼓励姬十三创业。

　　风投的关注让松鼠会嗅到了资本的气味，但是姬十三很矛盾，那段时间他一直很拧巴，既然科学松鼠会是一个公益机构，如何去创业。“那半年，我到处找人聊这样究竟行不行，一方面原来那条路很难行得通，一方面这条路看起来又要把既有的想法全拧过来”，姬十三很纠结。直到挚信资本的出现，提出保留科学松鼠作为公益机构的同时，让姬十三另外组建团队来创业。

　　“那个时候一方面自己没有商业背景，另一方面市面上类似的机构也较少，所以当时能拿到钱还是挺蛮幸运的。”姬十三说挚信当时看中的可能更多不是他、团队或是产品，而是科学文化这样一种趋势，而科学松鼠会无疑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已成体系的组织。

　　2011年5月17日，北京果壳互动科技传媒有限公司成功获得了来自挚信的300万美元，完成A轮融资，果壳的时代来临。

　　果壳自下而上的迭代模式

　　有了科学松鼠会的积累，果壳的初期发展十分轻松，凭借内容的独特性，很快建立起了一个有强烈认同感的社群。

　　那时候的果壳媒体性质很强，正如公司的名字，早期定位是“科技传媒公司”，姬十三注重内容的质量，生成的内容主要依靠用户的自发传播。那时的果壳不乏很多亮眼的报道，比如2011年3月日本发生强震并引发核电站事故之后爆发抢盐风波，果壳网在这段时期集中发布了数篇具有专业性的科普文章，从科学角度报道解读地震和核泄漏的真实情况，对不实的说法及时辟谣，一时名声大噪。

　　果壳似乎一下子弥补了长久以来的讯息缺口，迅速奠定了其媒体特性和气质，但除去单纯的内容生产，下一步如何做好满足用户需求的产品或者说内容背后应该如何完成商业模式的运作，姬十三的思考地并不多。

　　早期鲜明的品牌气质往往能够帮助品牌迅速打开局面、聚集社群，但到了中期，社群的鲜明特性也可能成为一条无形的红线，让很多事情无法触碰，与此同时，单一的媒体属性也瓶颈将近，社群吸纳也极尽饱和。

　　“你很难想象别的企业去做一个产品时，会有人跳出来说你不应该这么做。” 姬十三坦言果壳的品牌气质也意味着你要背负一个强烈的价值观往前走，从商业上来讲，有时候也会为气质所累，“你很难想象果壳跟某食品快消品牌的合作，我们会被骂死的！”

　　如何突破？姬十三举了两个例子——“MOOC学院”和“知性”。

　　2013年的那个夏天，果壳网将在线社区里的一个MOOC（大型开放式网络课程）小组升级成为一个全力运作的子品牌MOOC学院，将海外的优质课程引入国内，被外界视为果壳的一次重要的转型。

　　2012年时，“MOOC学院”还只是用户在果壳社区里面组建的一个小组，“那时候果壳内部还没有人知道MOOC是什么，实际上用户比我们更早的触碰到了这个时代的前沿”，后来用户越来越多，姬十三决定在这个基础上成立MOOC学院。据果壳官方报告显示，如今MOOC学院的注册用户已达80万，这一在线学习社区也让果壳互动未来在内容再开发和用户集群价值深挖上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姬十三欣喜地发现果壳所容纳的各种用户集群正在自发地延伸着果壳的触角，“你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社群的力量。”

　　另一个例子是果壳今年推出的“知性”APP。同样，最初“知性”只是果壳社区里的一个小组，定位为“专业的两性健康交流社区，致力于普及两性知识、传播健康理念、发展成人健康市场”。推出时也是因其理性科普而又略带些情趣的内容，独树一帜。

　　然而随着用户规模迅速扩大，愈渐复杂的用户结构给内容价值观的严谨一致带来了难度，一些偏情感类交流甚至是服装搭配的帖子开始出现，要不要像前辈Quora一样，始终坚持高端人群，控制用户增长、拒绝主动转化低端用户，成了果壳亟需解决的问题。

　　姬十三的选择是将其分隔出来做成了一个新的产品，“任何社群当它规模扩大时，气质都难免改变，要保证气质最好的办法就是隔断。”于是在今年的6月份，知性1.1正式上线APP，这时的定位已经改变为“每天三分钟，提升性活力；与数十万网友一起讨论两性情感话题。”

　　目前果壳网的注册用户已经有300万，不同于核心用户，姬十三清楚地意识到其中占据大多数的还是外围用户，他们可能上果壳网并不那么频繁，但会通过微博、微信和其它方式关注果壳的动态，了解果壳的品牌，也在价值观上认同果壳，如何消化好这部分用户并挖掘他们的价值，单纯依靠果壳网这个网站并不现实，所以果壳开始做产品，下沉到更细分的行业里，“包括知性、小蛋都是果壳在寻找一个更大的空间。”

　　自下而上的另一个方面来自果壳内部。果壳招人十分看重科学认同感，特别是一些需要表现价值观的岗位，比如运营、市场商务等。姬十三认为果壳的员工很多来自果壳的社群，气质相通。果壳从今年1月起在公司内推行项目制，允许团队有一定的时间力量去做一些跟主业不太相关的事情，“在项目制下，我们今年产生了非常多的项目，保证员工在一定的范畴内能够施展拳脚，而不是单靠依赖管理层拍脑袋。”

　　年底时果壳的爆款日历就是一个例子，本来是送给商务客户的小礼物被员工放在网上，结果一天就卖了一百万流水，“这个也证明我们社群其实购买能力是不错的”，姬十三笑道，“早期的时候我们没有意识到社群的力量，中期的时候我们为社群所累，但到这个阶段的时候，我们会越来越善于借社群这个力量。”

　　果壳的价值在品牌群而不是跨界

　　不同于大多数公司动辄大谈“生态”，姬十三认为果壳体量还小，目前没有能力去谈“大生态”，如果硬要谈那一定是扯淡，他希望让果壳成为生态里的重要组成。

　　姬十三在自己的微博上揭晓了空气净化器小蛋的计划后，很多人留言，其中不乏认为果壳终于涉足智能硬件是众望所归。姬十三并不愿意这么解读，他很坚持，果壳不会去做自己完全不擅长也没有积累的事情，他有些郁闷，“有些人没有完全了解就出来指责果壳做小蛋是跨界太猛。”

　　小蛋是小蛋科技的第一款产品，小蛋科技是由趣玩网和果壳网在深圳合资成立的智能硬件公司。严格意义上来看，果壳网的原团队并没有直接参与智能硬件的生产环节，产品本身的全部实现是由新公司来实现。姬十三说之所以第一款产品挑空气净化器，也是因为它在技术上的复杂度肯定低于手机，“今天任何一个新的硬件团队要起步都不能跨界太多，所以首选小蛋是很自然的。”

　　要认识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姬十三觉得果壳头几年实际给自己挖了很多坑，“就像年少时你总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那么多感兴趣的事情都要去尝试；如今过了青春期了，走入成年人社会，我们就要明白自己适合做什么，擅长做什么，会比较坚定地寻着自己擅长的事情往前走。”如今的姬十三对果壳的规划很明确，“我们这个团队的基因就是认同和传播价值观，对知识这件事情抱有好奇，我们深爱学习，我们所有做的事情都是会围绕人与知识这件事情往前走。”

　　果壳的思路不是跨界，而是希望形成以果壳为核心的品牌集群，而集群的内核就是要始终跟科学传播相关，当所做的事情跟科学相关性逐渐减弱时，就会剥离出来重新启动一个新的品牌，比如小蛋、知性。

　　在他看来，这些新的品牌和产品并不能说是严格意义上的粉丝经济变现。“果壳很难是一个粉丝经济，果壳的用户它的一个特点就是理性独立判断，这跟粉丝经济本质上是背离的。” 姬十三觉得粉丝经济意味着偶像高高在上，粉丝仰望崇拜，是一个不对等的关系。“对果壳而言，‘社群经济’会更准确，社群间价值观一致，是朋友的关系，我不需要完全了解你，你也不必仰仗我，但是当我们越来越熟悉，当我越来越了解你需要什么的时候，我就能生产出让你满意的东西，甚至你也给我很多帮助，你也给我很多预见未来的可能”，姬十三介绍说。

　　姬十三很同意罗永浩的一句话，粉丝因为粉你去买一个几十块钱的东西是合理的，但是当粉丝选择去购买一个几千块钱的东西时，他很难因为是你的粉丝就买帐。无论是卖两千块钱的手机还是两千块钱的空气净化器，核心粉丝只是很小一波人，“粉丝经济还是更适合文化产品。”

　　适应是一个被动式

　　果壳的办公室不大，跟很多创业型的公司一样，有一种略带紧凑的温馨感，各个角落不难看得出布置者的巧思，比如飘窗处的“玉兔号”模型，书架旁的小木马摇摇座椅，走廊转角写着“Police Box（注：警亭）”的小木亭子，办公区中间铺满柔软抱枕的沙发床，贴满了各种项目计划招标和告示的“文化墙”……在这里你能强烈地感受到属于果壳的轻松与温馨。

　　作为一个小而美的公司，如今果壳的员工仍然保持在一百人左右。姬十三的工位跟其他员工混在一起，别无他样。“我不希望也不愿成为什么‘精神领袖’，精神领袖是供人瞻仰的，大家都是凡人，凡人就有弱点。”在企业尚无名气力量较小时，个人和故事更易于传播，但如今的姬十三说自己更愿意走到后面去，他并不认同自己的品牌号召力或价值会高于果壳本身。

　　从创办科学松鼠会，如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果壳也进入了2.0时代，从“科技有意思”到“改善人与知识的关系”，你能明显地从标语的变化中读出果壳的蜕变，从单向的传播走向了多样的连接。

　　但未来的路具体该如何走，姬十三仍然没有定论，他眼中的创业就像渡河，“从这边到那边去，你大概知道方向在那里，但是眼前全是雾，你也不知道对岸到底是什么，如果最终碰巧对了，你就会编一个故事，说我当年如何看清未来，如何渡到彼岸。”

　　姬十三提到了物种与适应，在他看来所谓的适应其实是一个被动式，不是主动式。如果能看清自己的力量，知道如何适应环境变化，这样的物种就有可能存活，但事实是人类这个物种并不是在很多年前就看清了世界环境的变化趋势，而是因为当环境变化的时候，人类碰巧适应了。

　　说这话时，正午的阳光打在会议室的玻璃上，玻璃墙上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正方色块以一种特定的方式编码，连起来组成了《物种起源》的序章，姬十三拿着咖啡杯，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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