贻误最佳让步时机 希腊危机是谁的问题？

　　希腊总理齐普拉斯7月1日致信欧盟表示愿意让步—在希腊已经成为首个未能如期偿还IMF债务的发达国家当天。但现在希望妥协，不管按他自己的话是“提出了一系列修正”，还是如媒体形容“有条件投降”，很可能已经贻误了最佳时机。

　　本周日，希腊将举行公投，民众需要对一份已经失效的债权协议草案表明态度—是站在自己选出的总理一边反对？还是站在自己怨恨的欧盟一边赞成？

　　【希腊退欧，你可能误解的事】

　　首先需要澄清几点事实。

　　1、确如齐普拉斯所言，5日的公投不是希腊民众关于是否退欧的公投。反对这份过期的债权人协议草案和支持退欧不是一回事。

　　2、希腊退欧风险是指退出欧元区的风险，欧元区包括希腊在内共有19国，而欧盟共有27个成员国。退出欧元区与退出欧盟完全是两回事。希腊即便退出欧元区，在可预见的未来，也不会退出欧盟。

　　3、无论欧元区还是欧盟，目前都没有设立成员国退出机制，更没有先例。人们因此难以预判希腊退出欧元区的风险。在欧洲和全球经济层面，这既是反对希腊退欧者的理由，也是主张希腊退欧者的理由，后者认为，不可预见性其实是最大的风险。

　　4、希腊目前只是逾期未能偿还欠IMF的钱，尚未对欧元区和欧盟构成正式违约。但如果到7月20日，希腊既不能偿还欧洲央行的35亿欧元贷款，也未能谈出个解决办法，恐怕就将构成正式违约。

　　5、民调显示，大约七成希腊民众都不愿退出欧元区，齐普拉斯本人已再三表达留在欧元区的愿望。英法德领导人也已表态，欧盟不愿意希腊退出欧元区。这始终是双方最大的共识，也是谈判的基础。

　　6、即使希腊退欧，正如英国《经济学家》所言，这将是一个过程，不是一个一次性事件。

　　7、即便希腊退欧，希腊与欧元区、欧盟的天都不会塌下来。危机时刻，就是转机时刻。

　　【为一份失效的草案投票，意义何在？】

　　既然如此，让民众为一份失效的草案投票，意义何在？

　　意义或在于，这更像是一场希腊政府自己组织的民意调查和信任投票。通常，民意调查只能抽样进行，而信任投票只发生在议会。但这次是全民公决。如果赞成票超过反对票，民意站在欧盟一边，那么齐普拉斯，这位上台不到半年的“70后”总理就得下台走人。

　　反之，如果反对票压倒赞成票，那么，如齐普拉斯所愿，他确实有了与欧盟谈判的更多筹码，但欧盟的底线摆在那里，时间窗口的狭窄摆在那里，齐普拉斯的竞选承诺也摆在那里。他的竞选承诺，或者用他现在的表述—本届希腊政府的“红线”，既是他大选获胜的原因，也是他与欧盟谈判失败的原因。他提出公投，并不是像有些媒体说的那样是推卸责任，而是不能自食其言。不管怎样，他的竞选承诺与欧盟的要求无法兼容，“红线”要么逾越，要么断裂，这个真相现在赤裸了。

　　这场公投，虽是齐普拉斯突然提出的，时机却非其所愿。说起来他也是迫不得已，与欧盟的谈判拖到最后一分钟，他指望的“最后的妥协”也没有出现，而最仓促的公投，也必须有准备时间。英相卡梅伦早在2013年10月就提出退欧公投，而他当时设定的公投时间是2017年年底之前。

　　齐普拉斯原来的盘算，是以公投为理由，要求将债务展期一周，并指望借助公投获得一些谈判筹码。但形势发展不遂其所愿，他的要求被IMF和欧盟断然拒绝。欧盟和欧元区领导人甚至于拒绝在希腊公投之前举行任何新的谈判。

　　就这样，公投被定在7月5日，希腊欠债逾期未还，终于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生活是最好的政治经济学教育】

　　显然，如果希腊在6月30日大限之前举行公投，形势会非常、非常、非常不一样。那时候，银行尚未关门，股市正常买卖，ATM机随时取现，加油站随时加油，餐馆、超市和咖啡馆都能用信用卡埋单……

　　但是，大限过去还不到24小时，即使对经济学最不感冒的希腊人，也最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资本管制”，什么叫“流动性枯竭”。这些干巴巴的名词不再冷冰冰、高大上地停留在教科书上。生活是最好的政治经济学教育。要知道，就连住院的病人，如果手术不是非做不可的话，都不得不紧急取消，只因为手里没有足够的现金。

　　这种状况对齐普拉斯显然是不利的。希腊民众仍然怨恨欧盟，很可能比以前更加怨恨，但眼下，恐慌的心态正在占上风。周日的公投，不太可能再出现选举时那么多抗议票、怨恨票。希腊人需要认认真真地想一想，如果只能在糟糕与糟糕之中选择，究竟哪一种可能更糟糕。

　　【一方欠另一方太多 谁的问题？】

　　心理因素有多重要，在这次希腊债务危机中看得特别清楚。现在，欧洲人觉得，他们可以承受希腊的退出，而且做了长时间、持续、多手准备，而希腊却仍在指望布鲁塞尔能够继续让步。

　　齐普拉斯6月19日在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上打俄罗斯牌警告说，除了欧盟，希腊还有更多选择，能够“找到更安全的港湾”，强调“所谓希腊问题不是希腊的问题，而是欧盟的问题”，“如果一方欠另一方太多，那么这就不是债务人的问题，而是债权人的问题”。

　　如果你是债权人，齐普拉斯这种表态会让你高兴还是生气呢？看看欧盟随后系列会议情况，答案恐怕很清楚。顺便说一句，关于27日欧元区财长会的报道其实有两个版本。版本一，希腊财长主动中途退场；版本二，希腊财长压根儿就被拒之门外。

　　的确，希腊问题是欧元区的问题、欧盟的问题，并且牵动着整个世界的神经，但首先、首要并且归根到底，是希腊自己的问题。欧洲不希望希腊退出，但同时终于坚定表明有断腕的决心和准备。

　　球，踢回给了希腊；而时间，却不在希腊这边。（徐剑梅）（新华社特稿）

　　作者：徐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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