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珥：相忍为国行万里

　　【编者注】：据澎湃新闻从万里之子万伯翱先生处了解到，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万里同志，于7月15日12点55分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9岁。以下是著名独立学者，中国改革史、战略史研究者雪珥的缅怀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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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雪珥（改革史学者）

　　万里终于走完了他人生的万里长路，告别了他的国、他的民。

　　作为邓公改革班底中的最后谢幕者，与那些先行的同事们一样，万里也将被这个民族所长久怀念，不仅仅是因为他参与开创了改革事业。

　　万里留给这个民族最动人的品格，应该是他的相忍为国。

　　早在担任安徽省委书记，悄悄地推动改革之时，据报道，万里所考虑的就是如何技巧地减少各种摩擦、争议，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例如，当时，在安徽省农村工作会议上，不少地、县委书记们反对把“联产计酬”、“包产到户”写入省委的《关于目前农村经济政策几个问题的规定（草案）》（省委《六条》）中，一些激进改革者担心，如此一来《六条》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要想解决农村、农民的问题就是要有突破，就是要敢于碰硬。万里则认为，如果硬写进去反而会把事情搞糟。最终，万里没有选择在书面上的快意改革，而是在实践中大胆突破。这种不逞口舌之快的相忍，无疑是一种明智的策略，更需要担当的勇气与智慧。

　　任何改革、尤其是中国的改革，总是伴随着各种争议。有限的资源如果投入到无限的争议之中，最为基础和艰难的改革实践，就将无人问津。我们有理由相信，作为当年邓公的主要助手之一，万里显然在邓公推行“不争论”上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有意思的是，邓公当年的另几位主要助手也是“不争论”的典范，与万里一样将个人的名利得失置诸脑后。这种可能被某些人认为naïve的个性，或许正是改革之福、执政党之福、民族之福？

　　对于万里在那场风云悲剧之中的表现，海内外有各种评价。而这，也是其相忍为国的表现之一。正是这种相忍，避免了进一步的撕裂与更残酷的冲突对决，进而可能避免了中国陷入“普力夺社会”。日后指责他的一些人，最该反躬自省：自己对撕裂与冲突的某种渴望，是否也是悲剧的推动者及制造者之一呢？

　　退休之后的万里，从公众视线消失了，坚守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问事、不管事、不惹事”的五不主义原则，这不仅是一种人生的豁达，也是另一种相忍。后来者倘能效仿，则中国之今日，必将减少不少的坎坷与荆棘。

　　忍让，在中国、尤其是中国的名利场，从来都不会被当作是美德。无论表面上是左还是右，多数人信奉的是坚决斗争、无情打击，信奉的是赢者通吃、痛打落水狗。万里、以及他的那一代同事们，用他们的忍，构筑了一道最容易被忽略的风景线，这大约才是前十年改革开放中真正的价值所在。

　　万里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一个时代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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