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之王”多明戈，74岁依旧站在歌剧舞台最前沿(组图)

　　“六年前，我结束了自己在歌剧舞台上的男高音生涯。”须发花白的多明戈已经74岁了，这位“歌剧之王”说起话来依旧有着华丽醇厚的嗓音，目光清凉而矍铄，“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我转变声域，从男高音改为男中音，还能通过男中音的角色持续我的歌剧演唱生涯。”

　　2009年，68岁的多明戈在决定不再出演歌剧男高音角色的同时，宣布以男中音的身份出演威尔第晚年的代表作《西蒙·波卡涅拉》。

　　曾经的高音之王竟然改唱男中音角色，并且选择了一部生僻的《西蒙·波卡涅拉》，很多人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浮夸虚无的项目。当今世界，有且仅有多明戈一个人能挑起这个项目，并说服柏林国家歌剧院制作这部歌剧。最初，人们难以预料，这是否能赢得口碑和票房。

　　“《西蒙·波卡涅拉》的首场演出是在柏林。在那之后，我收到很多邀约，更多的歌剧院对这部歌剧表现出兴趣，之后我才逐渐在米兰斯卡拉、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洛杉矶歌剧院等地巡演。所以你会看到一连串关于这部歌剧的新闻。”就像多明戈年轻时代创造的那些奇迹一样，相对冷门的《西蒙·波卡涅拉》一时票房火热，成为国际乐坛最为重大的头条事件。在2010年密集的彩排和巡演中，精力饱满的多明戈甚至抽空做了一场结肠手术。

　　8月20日至23日，由多明戈领衔的《西蒙·波卡涅拉》将在指挥家郑明勋的执棒下，进行亚洲首演。继2013年与劳力士携手呈献威尔第名作《纳布科》之后，多明戈再次与国家大剧院合作，“在中国演完之后，2016年，我还会回到米兰斯卡拉和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继续演出这部歌剧。”

　　68岁那年，多明戈的打算是，在歌剧舞台的男中音领域再唱两、三年。但如今，他的歌剧生涯看起来远未结束。这六年，他在《纳布科》《麦克白》《茶花女》《游吟诗人》《厄尔南尼》等十部歌剧中担任男中音角色，并且积极地筹备更多新作品，“现在，我有三、四部歌剧的角色已经准备就绪。”

　　2012年，多明戈在北京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曾说，“我还想唱许许多多的歌剧，或许要三辈子才能唱完。只要我能唱，我就会快乐地唱下去。这是我最大的动力来源，也是我事业的初衷。我希望唱到唱不动为止。”如今，面对退休这个话题，他没有改变初衷，“歌剧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几乎整个人生都在唱歌剧。我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台上唱那么多年。只要人们喜欢，我就会一直这样唱下去。”

　　多明戈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人生信条，“如果退休，我会生锈（If I rest， I rust）”。

　　年龄无法阻止伟大

　　“我热爱这部歌剧，热爱波卡涅拉这个角色。”当《第一财经日报》问多明戈，为什么会在众多歌剧中选择《西蒙·波卡涅拉》这个棘手的男中音角色，并持之以恒演出那么多年时，他说，不仅是他个人喜欢这部歌剧，“事实上，威尔第本人也多次提及，《西蒙·波卡涅拉》是他自己钟爱的歌剧。这部歌剧具备了很多优秀歌剧所必备的内容，比如大型的合唱、宏大的场面、政治的斗争、平民的生活等等场景交织在一起。”

　　1881年，《西蒙·波卡涅拉》在米兰斯卡拉剧院上演并获得成功时，威尔第68岁。此时距离这部歌剧首演惨败，已经过去24年。年近古稀的威尔第重新面对当年的失败，重新修改《西蒙·波卡涅拉》，并且很快又继续谱写了两部他生命中最伟大的两部歌剧：《奥赛罗》和《福斯塔夫》。

　　同样，多明戈也在自己人生的舞台上，以类似的进程确立着自己的伟大地位。1968年，这位鲜为人知的男高音在国际聚光灯的关注下，在大都会歌剧院创下了自己的第一个辉煌战绩。2010年，当多明戈68岁时，他也像威尔第一样，在古稀之年另辟蹊径，依然占据世界音乐的头条新闻。他们都以自己的经历证明，年龄无法阻止伟大。

　　悲剧角色的伟大人格

　　在男中音的世界里，《西蒙·波卡涅拉》是一部特殊的歌剧。主角波卡涅拉是一个复杂的角色，有着大量的表演和细致入微的内心戏。威尔第创造的这个角色不但有亲和力，也有着复杂的人性、高度细腻的音色。在《弄臣》《茶花女》《奥赛罗》和《福斯塔夫》中，也都有类似的角色设定。对歌唱家来说，这是一个受欢迎的理想角色，可以延伸出非凡的舞台表现力。但在舞台上用声音的强大控制力来表现复杂的内心情绪时，也意味着对歌唱技巧的高度考验。

　　“我演过很多不同版本的《西蒙·波卡涅拉》，每个版本里得到的不同领悟，我总会带到下一部的角色诠释中，让我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更加深刻。”多明戈说，这个角色吸引他的，不但是演唱和表演上的难，更是角色本身的伟大人性。

　　“歌剧中有很多的细节可以展现波卡涅拉的伟大人格。他是来自海上的男人，爱上了贵族的女儿玛利亚，并生下私生女。有权有势的贵族禁止女儿与他联姻。贵族的女儿忧郁过度而早逝，西蒙悲痛欲绝。”多明戈说，当第一幕开启时，已经是25年以后。

　　波卡涅拉身为意大利热那亚的总督，全城最有权势的管理者，大部分时间都以果断、威严、镇定的统治者形象出现，统领整个舞台。在平息战乱的一场戏中，多明戈需要以穿透力很强的嗓音突破纷乱人群的嘈杂和管弦乐队的轰鸣声，制造出王者的威仪。

　　“他找到失散25年的女儿之后，父女重逢的那一刻，是整部歌剧情感彻底释放、最动人心弦的地方。这是他作为慈父角色的个人情感方面。”多明戈说，波卡涅拉作为父亲角色演唱的咏叹调是全剧终最优美最感人的，但威尔第还为这个角色谱写了更丰富的个性，“波卡涅拉拆穿了亲信谋害自己的阴谋，但他不仅宽恕了手下，也宽恕了女儿鲁莽的恋人阿多诺。这部歌剧里，一个政治人物的个人生活与政治生涯相互交织，他所有优秀的个人品格，都是通过多方面呈现的。”

　　善于诠释悲剧角色的多明戈，将波卡涅拉的慈爱、宽厚、良善、坦荡与正义演得丝丝入扣，尤其在回忆女儿失踪时，从极其微弱的弱音转为悲恸的情感爆发，真正体现了“歌剧之王”的精湛唱功和情感力量。被毒药迫害的波卡涅拉在去世之前，将总督位置交给女儿的恋人，希望贵族与平民达成和平，整部歌剧在丧钟的悲鸣中结束时，现场总是一片唏嘘声。

　　这也是多明戈首次出演男中音就获得世界乐坛一片赞誉的原因——人们惊叹，多明戈的样貌、音色、艺术的敏感性和情绪化的技能，在他年过古稀之时，仍然完好无损。

　　为歌剧付出一生

　　中国男低音田浩江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演出了20年，这次即将与多明戈开启第12次合作，“之前的11部歌剧，多明戈都是唱男高音，这次他唱男中音，对我来说很期待，非常有新鲜感。”

　　田浩江还记得，他与多明戈的第一次合作，是歌剧《西部女郎》，“当时我演一个非常小的角色，不敢与多明戈大师交流。当我们站在后台时，忽然有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一转身，多明戈微笑着跟我说，"你有一副非常美的嗓音"。一位大师对一个小角色的鼓励，让我非常感动。大师就是大师。”

　　“这是一次群英聚集的合作。”在谈到《西蒙·波卡涅拉》的班底时，多明戈说，该剧不但有郑明勋执棒，有著名歌剧导演伊利亚·莫申斯基加盟，也有两位杰出的中国歌剧演员，“田浩江与我合作了12次，饰演女儿的女高音和慧，曾在我举办的歌唱比赛中获得奖项。”

　　自1993年创立“多明戈世界歌剧声乐大赛”，许多华人歌唱家从这个平台走向世界。曾有人建议多明戈以自己的名字开启一场针对电视观众的歌剧声乐大赛，但多明戈不愿以娱乐的方式取悦大众，牺牲歌剧的严肃性。

　　“我举办的歌剧声乐大赛已经有23年之久，结果非常喜人。我看到很多优秀的歌剧演员取得卓有成效的成果，现在中国歌剧演员已经登上欧洲的舞台，中国青年艺术家有一流的嗓音，成就也非常喜人。”让多明戈惊讶的是，“歌剧在中国正以高质量、巨大的数量在增长。歌剧在中国的发展是非常有前景的。”

　　多明戈始终认为，歌剧是世界上最昂贵、最奢侈的艺术，无论对于歌剧的制作，还是对于歌唱家而言，从事歌剧的历程都是异常艰辛的，“歌剧艺术家为了达到音乐的完美，背后付出的努力是巨大的。这个职业看上去光鲜，能让你飞到各地环游世界，事实上，歌剧表演艺术是非常艰苦的历程，你需要为歌剧艺术付出一生，需要不断努力才能取得比较好的成果。”

　　对这位74岁的传奇歌剧巨星而言，他为歌剧付出一生，“完成了我生命中想要完成的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