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拐点上的中美元首互动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任内首次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备受瞩目，无论从中美关系还是全球秩序而言，这次中美元首互动都具有历史意义。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在致辞中指出，习近平的这次对美国的访问，将使中美关系从不断解决具体问题的状态提升到建立新的国际关系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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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来，中美关系成为国际关系舞台上最受关注的双边关系，笔者在访问韩国期间，也看到韩国的电视台在播出习近平主席访美的报道，可以说，中美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了双边关系，而具有了世界意义。

　　中国在经济总量上已经成为世界第二，与美国同属10万亿美元的俱乐部，而既有的世界经济秩序更多的来自于二战结束以来的经济安排，如何让既有的世界秩序更能够适应与顺应当前的中美关系和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就摆在中美两国首脑面前。美国知名外交智库和学者对当下中美关系的研判折射出美国学界和外交界对中美关系的焦虑感，比如“修昔底德陷阱”“中美关系已到临界点”等等。习近平主席访美的核心就在于释疑增信，寻求两国合作与信任的最大公约数，管控中美之间的分歧，减少大国崛起给国际秩序带来的震荡。

　　如果中美在核心利益上能够实现彼此的理解与谅解，就可以超越“大国政治的悲剧”。中国的核心诉求就是“中国梦”，国强民富，让全中国人民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也是民族的复兴之梦。美国的核心利益在于保持美国的霸权地位，无论奥巴马还是小布什，虽然外交政策方针有很大的不同，但是目标却是一致的，维护自二战尤其是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在全球的主导地位。中国的复兴梦和美国的霸权梦之间如何协调，考验着两国社会、政府与元首的智慧与政策。自习近平担任最高领导人以来，中国梦就成为新一届政府施政的总纲领，习近平在很多场合都谈到和强调，一定要从历史维度去理解中国梦，“1840年情结”已经成为中国对近代以来中国与世界关系认知的起点。中国和美国对19世纪中叶以来的历史的体验是非常不同的，美国在19世纪中期结束内战之后步入了大国崛起的快车道，两次世界大战之后登顶世界霸主，也就是说过去150年以来，美国一直是处于上升阶段，也难以体会到中国所遭遇的苦难以及在这种历史记忆中形成的“受害者情结”。

　　于中国来说，近代历史充满了社会动荡、外族侵略、战争苦难，是一部屈辱与抗争的历史，民族复兴是中国梦的核心。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这种历史的记忆以及争取民族尊严的意识并没有消失。中国梦的实现，不仅需要在一个和平与稳定的环境中实现，不重蹈国强必霸的老路，也要超越中国数千年来的兴衰周期律，超越历史的三峡，步入持续发展与繁荣的宽广太平洋。

　　对中国而言，发展依然是实现中国梦的关键，中国经济总量的跃升只是走向民族复兴的第一步。习近平主席在西雅图的演讲中也说，中国人均收入只是美国的七分之一，中国30年来的改革开放让13亿人民脱贫奔小康。

　　回顾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会发现，中国经济起飞与崛起是深深地嵌入到了世界经济秩序之中的，而这个秩序就是美国所主导的，中国是既有国际秩序的获益者，因此，中国的利益也深深地融入到了这个秩序之中。中国不是既有秩序的挑战者，而是参与者、建设者和贡献者。换言之，中国不会挑战美国在世界上的主导地位。中国的发展和改革是个进行时，经济总量的膨胀并不意味着中国真正进入工业文明时代，GDP是流量，只是一个国家和社会发展的指标。国家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来自财富的存量，而这需要比较漫长的积累。

　　中国的发展议程需要得到美国的理解和支持，同样，中国的发展已经成为世界经济发展与变革的动力，尤其是在互联网秩序、气候变化等领域，没有中国的参与和合作，就很难建立起新的秩序。中美两国元首已经就气候合作达成重要协议，两国是全球最大的温室气体的排放国，没有这两个国家的减排承诺，巴黎的气候谈判就难以取得成果。另外，互联网空间的拓展正在重塑人类交往的新秩序。随习近平主席访美的有中国三大互联网巨头BAT 的负责人，与之对接的包括谷歌等美国的互联网公司。

　　互联网正在为各国人民的交往与生活提供了新的可能，民心与民意在各国外交政策中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基辛格是一位传统均势外交、秘密外交的高手，但是在新出版的《世界秩序》一书中还是花费了相当的篇幅来论述互联网对外交所带来的影响。互联网空间是不是需要领土化还是要成为国际公域的组成部分，还没有定论。随习近平访美的中美互联网公司巨头的对话也是中美共建互联网空间秩序的尝试与努力。互联网具有巨大的网络外部性效应，超越了国界，然而，互联网又承载了越来越多的财富和权力，需要在自由交流与监督秩序之间取得平衡。

　　中国的社会发展也越来越具有国际效应，比如国际反腐败合作。习近平在演讲中强调，中国的反腐败没有休止符，没有权利斗争，也没有“纸牌屋”，希望美国能够给予更多的支持与配合，让腐败分子在海外永无“避罪天堂”。反腐败合作是中美关系走向深化的领域，腐败对一个国家的政治和经济都是巨大的腐蚀，中美之间的司法合作也为“净化”市场经济秩序提供了保障。中美之间的经济关系正在超越贸易领域，更多的体现在投资领域，包括两国正在推进的中美投资协定。投资意味着两个社会之间的深度交融，而只有法治才能为投资者提供稳定的预期。中国依然是非常受欢迎的投资地，未来中美之间的司法与法律的合作会进一步强化。随着投资、人员的往来，中美关系越来越具有公共性，中美关系超越了两国之间的关系，更是两个社会之间的关系。“国之交在于民相亲”，不仅意味着两国政府推进的人文交流，更在于两个社会之间的彼此理解与互动。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中美之间越来越共处同一个时空之中，比如在购买苹果手机这个事情上，两国消费者是共振的。中国工业化的推进，也让越来越多的民众开始关注空气、水、消费者权益等日常生活的需求。

　　在生活方式上， 两国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共同点，比如跑步，在美国城市中随处可见跑步和骑行的人，而跑步也变成了中国中产阶层生活方式的标志。日常生活方式也越来越超越了国界，而成为国民交往的重要领域。这不能不说，中美关系已经真正进入了公共外交的时代。

　　投资、贸易、互联网、气候等领域已经成为中美关系的压舱石，两国元首正在努力向中美关系这艘大船搬进去“压舱石”，扩大中美之间的公约数。值得关注的是，两国在传统地缘政治领域也进行了有效的合作与管控。伊核问题能够达成协议，中国发挥了重大作用，也得到了美方的尊重。朝核问题上，中美之间保持了有效的沟通与共识，那就是半岛无核化的基本原则与底线。习近平在接受《华尔街日报》记者专访时曾提出中美在面对地区安全事务时的“凡是论”：凡是有利于地区和平稳定的事，我们都欢迎；凡是可能导致地区冲突和动荡的事，我们都反对。维护欧亚大陆的稳定与和平是中美共同的责任，而我们看到，欧亚大陆西端并不和平，中东地区的失序和紊乱不仅给当地人民带来了莫大的苦难，也让欧洲备受难民潮的考验。

　　中国提出“一带一路”的倡议， 并与50多个国家共同建立了亚投行，就是为推进亚洲地区的经济发展与合作提供新的动力。

　　欧亚大陆的震荡，其根源在于现代化与市场化水平低下，工业化发展迟缓，没有完全接入到全球市场网络之中，从而形成了断裂带。如果没有欧亚大陆秩序的稳定，美国也无法进行真正的战略调整。换言之，美国不能只盯着西太平洋地区，搅动南海地区的纷争，美国不是南海问题的当事国，但是这一问题却成为中美互疑的催化剂。中美两国已经建立了海空相遇安全行为准则以防止擦枪走火，但真正的安全来自于双方对彼此核心利益与关切的照顾。

　　中美关系已经到了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在“增量领域”双方拥有越来越多的合作空间，而在“存量”领域，尤其是涉及到中国领土主权与美国霸权之间的问题，双方还需要以克制来管控分歧。中美元首之间的会面也是为两国关系定调，廓清中美关系的轮廓，描绘未来发展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