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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路内:也许我身上有种庸俗的悲悯心(组图)

来源:新京报
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女工。路内新长篇《慈悲》努力书写工人的生存状态及背后的社会逻辑。
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女工。路内新长篇《慈悲》努力书写工人的生存状态及背后的社会逻辑。
《慈悲》
《慈悲》
作者:路内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月


  写小说,是“宅男”路内最大的热情。这个勤奋的小说家,几乎没有其他爱好,他全部的生活,可以说只是写小说以及和别人讨论小说。从2006年创作《少年巴比伦》到《慈悲》,九年间路内写出六部长篇小说。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本可以沿着这条轨迹继续做一个畅销书作家,但这些成绩已经无法带来乐趣,他不再满足于做一个讲故事的人。对于路内,如何用小说体现对世界的价值判断,成为接下来的创作难题。

  “会讲故事不是小说家的核心能力”

  新京报:有些人说路内是讲故事的高手,从“追随三部曲”到《慈悲》,一共六个长篇了,每个长篇小说的故事都很好看,那么你的小说观究竟是怎样的?

  路内:我对小说的观念最近在发生巨大的转变。我现在不能满足于讲故事了,一个作家不能总是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写作。

  新京报:就是说必须为难自己。

  路内:我原先也不知道自己讲故事能力怎么样,但这是一种磨炼出来的东西,因为讲故事是有套路的。你去拆海明威或者欧·亨利的小说,会发现他们有各自的讲故事套路。中国作家里,马原和苏童都是讲故事的高手,我真的都拆过他们的小说。

  新京报:“拆小说”是怎么个拆法?

  路内:就是分解出一个故事是怎么递进的,在第几百个字的位置上出现转变?这就跟电影拉片子一样——在第三分钟的时候已经出现一个高潮了,然后第五分钟平铺,第十分钟又出现,这就是对小说的拆解。这接近于讲故事的技术层面,是有通用性的,比如说在小说、电影、话剧中间,甚至在一个相声中间都包含着讲故事的方法,不属于小说专用,饭局上都有人讲故事讲得好。结果呢,会发现讲故事其实是一个挺业余的能力,不是一个写小说的人的核心能力。

  新京报:核心能力是什么?

  路内:就是你的文学观是不是够深刻。

  新京报:小说承载这些东西会变得深刻,但也变得很沉重。

  路内:如果我讲了一个好故事,用来体现作者是个权贵,那不是傻瓜吗?这已经不是前现代的世界了,我们不是在荷马的时代,也不是在中国古代的话本时代。

  “很多作家也有庸俗悲悯心”

  新京报:你这次写的《慈悲》,属于典型的现实主义题材小说,当代中国作家在现实主义方面的写作量是很大的,你如何看待中国这方面的写作状况?

  路内:如果不谈现实主义是什么,而只谈这类题材的写法,我觉得在中国文学史过程中,其实已经被太多人写过了,但是你会发现,其中鲁迅的《阿Q正传》,虽只有两万多字,却是最强硬的。

  新京报:为什么用“强硬”这个词?

  路内:因为这个文本这么多年都没被淹没,鲁迅的表达是如此强硬。你知道,虚构作品有的时候会显得软弱,而非虚构作品的文本属性是坚硬的,但是《阿Q正传》的坚硬程度超过了中国几乎所有的非虚构文本和虚构文本,这是它的恒久性。另外,站在现在的角度,《阿Q正传》仍充满了感染力,你绝对不会怀疑鲁迅。所以说,一个作品的坚硬程度不取决于文字量,《阿Q正传》是一个体量很大的小说,但是文字量和体量还是不同的。

  新京报:那么你觉得《阿Q正传》强硬的本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变得软弱?

  路内:我觉得这和中国所处的环境有关系——在阿Q那个时代,会认为只要男人剪辫子,女人放小脚,就进入了一个现代时期。但在中国一百年的历史中,这个事情非常难讲清楚:一百年前的人难道如此天真吗?你会发现他们好像是很天真。但是这种天真,在这个一百年里,始终在每一代人身上都存在着——这个天真甚至可以用愚蠢来代替。

  新京报:这种“天真”是否在每一个特定的时代都有不同的含义?

  路内:这么说吧,鲁迅始终在描写这样一个环境——阿Q是一个像垃圾一样死掉的人,他的革命性非常少,传到我们现在这个世界,人的革命性依然很少。现在中国人可能会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真的进入了一个现代世界?还是有一部分仍然留在阿Q的那个时代?回到现实主义题材,我觉得这一百年的两头如果对应,会发现这一类型的文本始终没有人能超过鲁迅。他构造的这种悲观绝望的东西不是中国独有的,是一种世界性的悲剧的东西,阿Q是一个属于全人类的文学形象。如果让我概括的话,就是一个真正卑微、猥琐的人,以及作家在这个文学作品中所呈现出来的一种极其寒冷的状态。

  新京报:就是说一种属于作家的极度冷酷。你觉得自己是冷酷的写作者吗?还是说你并没有那么强硬?很多人都说路内是有悲悯心的作家。

  路内:“悲悯心”是特别容易被误读的词,如果我有的话,也许我身上有两种悲悯心:一种是我们所谓的正常的良善心,还有一种叫做庸俗的悲悯心。后者就是说人难免会被各种心灵鸡汤打动。人类的心理是容易显露“庸俗的伤感”的,这种伤感几乎和有价值的“诗意的伤感”,仅仅隔着一条缝的距离。

  新京报:“这条缝”怎么把握?后者可能是艺术家或者作家所拥有的?

  路内:不见得,我觉得很多作家也有庸俗悲悯心,千万不要相信作家。这里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受教育水平和教育体系。如果一个人始终站在世俗角度看问题,难免会产生庸俗。但是在后现代体系建立过程中,像是弗洛伊德、拉康、马克思和鲁迅这些人建立的是一个相对坚硬的世界观,他们身上既有冷酷的一面,又有热情的一面,他们似乎是对这个世界既绝望,又充满了希望,我觉得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人是打破庸俗的先驱,大量作家其实是后来慢慢认识到这些的。

  “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具有现代性的作家”

  新京报:我听出你很想努力打破庸俗,回到文学观上,你试图用小说表现怎样的意识形态呢?

  路内:我慢慢会觉得讲故事这件事不重要,我要把一个小说写到我所认为的至少是现代小说的位置上去。我觉得这对于当代作家来说,有这样一个内心的推动力。我不会把自己放在过去,不管是现代文学意义上,还是当代文学意义上,我不是一个传统型的作家。

  新京报:那你要把你自己放在一个什么样的文学坐标上?

  路内:我希望把自己放在一个当代作家的位置上,一个具有现代性的作家,能够深刻理解当下,同时在写作技巧上能够有所突破。如果一个小说追求的是让普通读者觉得好看的话,那么这个小说很有可能是简化的,世界观也是简化的,人物可能是扁平的,讲出来的东西可能是世俗的,那么如果你往这个方向靠拢的话,最后会导致在所有的问题上都降了一格。我的野心是成为一个具有世界水准的汉语作家。

  新京报:你觉得怎样叫做“世界水准”呢?

  路内:要经得起翻译,经过翻译的文本拿出去,有一个底线——不要让外国人嘲笑你,不要被顾彬这样的人嘲笑。如果我不想达到世界水准,就本应该去做一个擅长于讲故事的、具有文学色彩的畅销书作家,我卖过10万本书,曾让大众叫好,说路内真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啊!但是这些事情一点乐趣都没有。

  新京报:曾经有乐趣吗?

  路内:曾经有乐趣,写“追随三部曲”时觉得靠讲故事把人吸引来是蛮有意思的,但现在也没有乐趣了。现在呢,我并不想让自己变得像一个穿着燕尾服站在舞台中间,假模假样的魔术师,做一些虚假的东西。

  “悲悯心”是特别容易被误读的词,如果我有的话,也许我身上有两种悲悯心:一种是我们所谓的正常的良善心,还有一种叫做庸俗的悲悯心。后者就是说人难免会被各种心灵鸡汤打动。

  采写/新京报记者 柏琳
business.sohu.com false 新京报 https://epaper.bjnews.com.cn/html/2016-01/23/content_619862.htm?div=-1 report 3993 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女工。路内新长篇《慈悲》努力书写工人的生存状态及背后的社会逻辑。《慈悲》作者:路内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年1月写小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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