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光：现行财政学不中用 产权问题是国家的基因

　　两会期间，税收再次成为热点话题。3月11日，搜狐财经思想库邀请天津财经大学财政学科首席教授李炜光和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席张曙光，为大家解读税收怎样影响中国人的生活。

　　李炜光：今天来跟大家汇报一下这两本书，《大家的财税学》还有《权力的边界》。这两本书跟大家汇报一下我主要想说的自己的一些学习心得体会，它的初衷，我多年以前就感受到现在的财政学是有很大问题的，因为它是从计划经济时代流传下来的。

       现行的财政学不中用

　　计划经济时代的财政学受前苏联的影响，计划经济的产物，这样一个东西在我们那儿来说基础的理论就是国家分配论，一切以政府为重心进行运作进行制度的设计。这样的一个制度进入市场经济之后，进行转型之后愈发显示出它的不适应性，我们研究基本上是讨论税收一方的事情也就是政府的责任、职能，在这个基础上来设定财政政策和财政制度。但是实际上税收是双方的事情，另一方纳税方企业和个人在过去计划经济时代他们无足轻重，因为大家既没有多少收入也没有什么财产，所谓的税负也都是当地交了，跟个人跟家庭没有什么关系，企业都是公有制。

　　这一切进入市场经济社会之后就发生很大的变化，它变成了一个分数化的社会，利益多元化了，不同的利益集团大家都有自己的利益，有自己的诉求。那么一个分数化的社会它如何形成共识就出现了很大的一个问题，特别反映在财税上面。特别是这次两会反映出来的，大家感觉到财税肯定是一个热点问题，大家特别关注财税问题，但这个问题上大家的认识又是南辕北辙，想法完全不一样。这样现有的财税教学、学术研究不适应现实生活、现实改革开放和社会发展需要的这一面，越来越表现得特别突出出来，我十几年以前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现行的财政学有一个不中用的问题，你拿它去制订政策还是设定我们的制度或者进行改革都不中用，所以我们从西方搬来了很多的财政学理论，然后又有一个夹生饭的问题，就是我们直接搬过来又感觉消化不了，然后财税在很大程度上又是政治问题。所以在很多地方它比金融比管理它的问题更复杂，一下涉及到权力的配置问题，财政历来是一个堡垒，也就是说方方面面都改革了，但财政的改革其实是非常迟滞的，比如一个个人所得税也就是说十几年了几乎都没都动，只调整了起征点，实际财政学叫免征额。然后中央和地方的财政关系，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中央和地方的财政关系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但是我们国家多年以来竟然没有一部法律来调节这个关系，来规范这种关系，没有。然后就是预算法，预算法的修改进行了十年，终于把它确定下来了，但是下来以后如何落实又变成一个很大的问题。现有的财政学理论就可以看到财政的改革在缺乏理论支持指导的情况下变得比较盲目或者经常是一种错误的方向在往前引导，这种表现就是税收越来越多，税负越来越重，这么庞大的一个税收资源退着一个政府变得越来越大，它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中国社会除了一个庞大的政府然后就是亿万百姓，缺少一个社会，像我们说美国有一个社会，很多事情由社会去做了，我们没有。

　　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财政理论就应该要重新反思一下它有什么样的问题，是不是应该重新思考，重新书写，然后建立一个新时代所需要的税理学，这是我的一个梦想。现在都说中国梦，那时候我的梦中国应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税收学或者财政学，跟原来带有很强的前苏联式或者计划经济时代色彩的财政学代替它，这是我的一个想法，这样就有了自己不断的思考和写作，集结成两本书，后面翟编辑还给我编辑另外两本书。这些东西只是尽量脱离开原来的那一套思维的方式，用一种新的理论或者是语言来书写一个新的财税学，但它只是尝试，我的学识是非常有限的，而且我这个年龄文革也没好好上学，没有经过非常严格的学术训练，这是我先天的缺陷。我对自己的评价，你要完成新的一部税理学的构建的话，我是力不从心的，我的任务就是提出问题来，然后用我自己的能力写这样一些东西供大家参考，那么主要完成这件事情的话应该是后面的学者特别是年轻一代学者，他们比我要强，有更大的可能性完成这个学科的构建。

　　产权问题是国家的基因

　　我在这两本书当中首先说税收是一个什么东西，我要重新给它做一个解释，这个我尽力。那么在西方和我们国内中国历史上的这些思想当中我就选对我影响最大的，我认为自己受谁的影响最大。首先一个是诺思，诺思有一个国家理论，我们用它来研究中国的财政学就可以说是一个颠覆性的，我们原来那套完全不合乎，它提出来国家理论的规范。然后就是布凯楠，在古典经济学受亚当斯密影响最深。诺思对我的影响主要是国家理论当中提出来一个国家是什么，看国家的本质主要看什么，我们经常说契约论或者是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工具论，大体上是这些东西。但是诺思不是这样看，我读诺思算是比较细的，我认为他主要是看征税的方式，然后看他为了征税如何设定产权，因为大家知道诺思是非常重视产权问题的，为什么这么重视？跟国家获得征税的权力有直接的关系。那么在诺思看来，国家的本质就是某一个最大的暴力禀赋集团和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一组交易，把它叫做税务交易或者就叫契约也可以。那么实现这种交易的前提就是产权的设计和保护，逻辑是这样的。这里面有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这样一个框架，用它可以说写出来很多东西。

　　第一，国家取得了政权之后要向社会成员提供安全和秩序，为什么提供这个东西？换取征税权。这个国家能不能存在，就是能不能获得这种征税的权利。谁获得了征税的权利，谁实际上就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者，这是三点里面的第一点，非常重要。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感到眼前一亮，我知道我要改变了。

　　第二，产权问题。作为统治者他必须要进行产权设计，然后这个规则设计好之后他要向社会提供产权保护，目的是什么？目的是为了使他获得的税收最大化，而且是有可持续性，你不能今天收完税明天这个税就没了，具有可持续性，提供产权保护非常重要，它自己是非常重视产权问题的。

　　第三，要防范政治对手，任何一个统治者他都有竞争对手，也可能是来自于内部，也可能是来自于外部，哪朝哪代都有，北宋黄帝已经是赵匡胤的，但是也有竞争对手，那就是外面的契丹、辽、金这些王朝，这些是外部的政治对手，如果不能向这个社会提供好的保护或者秩序，维护产权，那么这种平衡关系一旦被打破，外部的势力可能就会取代它。

　　这三个问题我认为是思考整个税收问题财政问题的一个框架。其中非常重视的就是产权问题，我觉得诺思重视产权问题他的思想从哪儿来的，来自于洛克，至少他的知识结构里面有这一块，洛克第一次把生命、自由和产权并列成一组关系，一个等式。产权也是从诺思开始，它不再是物了，财产权人们一直认为我对某种东西一种物品的所有权。从诺思开始财产变成一种权力，以前财产就是一种物，从诺思开始它变成一种权力。这个东西作为诺思思想当中一个非常核心的部分，他说你不了解产权就不了解国家的内涵，因为产权是国家的基因，这个是他非常强调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