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位于德拉维尔州纽瓦克的戈尔公司（W.L. Gore & Associates）,你会发现公司只有150个停车位。这家以创新闻名的化学材料企业严格遵守“邓巴数值”（Dunbar’s Number），即当员工数量到达150名时，建立新的办公中心。这不是为了避免拥挤，而是为了保障组织信任。没有员工间的相互信任，戈尔公司无法创新。
邓巴（Robin Dunbar）是英国牛津大学的人类学家。20世纪90年代，他研究传统部落时发现，许多部落人口都被刻意控制在150人左右，因为超过这个数目后，人的认知能力有限，记不住面孔，感受不到亲近，培养不了信任关系。这就是“邓巴数值”的由来。
因此，经济学家威廉姆森（Oliver Williamson）认为，信任太昂贵！他的交易成本理论先假设经济人都是自利的机会行为者，然后建议用市场价格或企业权威去“经济化”机会行为（Opportunistic behavior）带来的交易成本。换言之，与其追求高大上的信任，不如搞定低小俗的机会行为更经济。
信任，这个美好而有益的心态和行为，似乎只能留在诗词赋中。
但是，网络化带来陌生人之间信任的新挑战。共享经济和物联网更需要信任打底。没有信任，诸多强大的生产和消费技术都将面临“社会接受”的高门槛；缺了信任这一味药，“互联网+”的方子极有可能变为“互联网X”的困境：信任为零时，一起归零。
许多时候，新生的因素从破坏的力量中裂变出来。拯救“陌生信任危机”的因素正从比特币（Bitcoin）这一巨大破坏力量中裂变出来。
首先，区块链（Blockchain）技术从比特币中裂变出来。紧接着，以太坊（Ethereum）从区块链技术演变出“智能合约”的基础技术和应用软件。2013年~2015年间，威胁全球中央政府金融控制系统的比特币已经摆出“招降纳叛”的姿态，与各主流机构合作，提供多样的分布式安全交易系统。
让我们先了解一下比特币背后的基础技术——区块链的神奇功能。
区块链是比特币金融系统中的核心技术，它的实质是一个不断增长的分布式结算数据库，能完美解决信息系统中的信任危机。它发轫于下面的问题：如何在信息不对称、不确定、不安全的环境下，建立经济活动赖以发生、发展的“信任”生态体系？当网络通信双方均为陌生人，如何能创建出共识基础来进行安全的信息交互而无需担心数据被篡改？
区块链用“算法证明机制”来保证整个网络的安全，借助它，整个系统中的所有节点能够在（去第三方权威）信任的环境下自动安全地交换数据。与费时费钱的第三方结算制度相比，它能实时自动撮合、强制执行，而且成本极低。它强大的技术优势让各国中央银行颤抖。如前美国联邦银行分行长米什金（F. Mishkin）所言：货币是国家秩序的神经系统。
因此，比特币一诞生就对阵全球的国家机器，几无胜算。
不能颠覆，那就顺从。2013年，区块链从比特币中裂变出来；2014年，以太坊又进一步衍生成为一个多种新功能的智能合约技术，它的技术优势不但迅速获得国家合法认可，并且得到来自主流机构的投资支持。
以“以太坊”为代表的开源平台，试图克服第一代比特币的诸多缺陷（耗能和超大计算量等），开发多用途的应用软体，其新发展方向包括解决“陌生信任”，允许用户任意创建高级智能合约，实施去中心化的网络交易关系管理。
通俗地说，只要能够数字化和网络化的交易关系，就可以运用区块链为核心的去中心化管理。去中心化管理的软件选择很多，但目前只有区块链技术较好地解决了“陌生信任”的问题。它衍生出的“智能合约”可以成为个人之间、个人与组织之间和人与物联网之间“智能信任”的解决方案。
因为技术，我们相互信任，区块链带来的是“智能信任”（Coded trust）。
“智能合约”技术开始运用到一系列文件记录、储存、交换、背书、认证活动中。它包括多方签名交易、公共土地和产权交易、私人文件记录、法律证明等，就像去中心化的金融交易过程一样，区块链也能做到合约的去中心化，自动撮合，自治实施。
据《经济学人》报道，洪都拉斯政府用它建立了一套新的房地产契约登记和交易制度。在那个动荡的国家，区块链的安全加密给当地人带来信任感。IBM正在研究“消费信用总账”的概念，它利用区块链的网络式分布特征，对消费行为做交叉确认。在奢侈品和艺术品市场，区块链也被用于产品认证和辨伪。来自BBC的专题报道显示，钻石行业已经在使用区块链辨别合法性。艺术品市场也引入区块链技术，让艺术作品传承有序。
未来，只要能数字化的信息都可以加区块链，只要能加链，信息产权就可以明晰，就可以设定保护条件，就能自动发起和强制实施交易合约。因为无需担心信任验证和信任的执行，区块链有潜力演化为通用组织管理技术，像上世纪60年代的打钟卡一样。
反者，道之动也。区块链原本为除去传统第三方认证机构而生，即去第三方信任，但它的裂变发展为降低社会信任成本提供了条件。如果智能合约能够广泛运用，分布式信任自治模式的创新不久也会到来，它将成为共享经济和物联网的神经系统。
信息论之父香农（Claude Shannon）定义“信息为熵（Entropy）”。通俗地讲，熵值代表不确定性的程度，而真实可靠的信息能够降低不确定性。现实中，熵值往往很高，因为假信息泛滥。以区块链目前的裂变速度，我们可以期待智能信任技术不久就会出现。到那个时候，你可以放心地向陌生人微笑！ 制图/蒋皓明（作者为加拿大莱桥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管理学院EMBA特聘教授，他最近致力于研究创新领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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