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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燊，这位今年9月刚从天津市公安局取保候审的富豪，编织了一个“超高利润”的谜局。
10月12日，国家外汇管理局于官方网站发布新闻，就“天津华燊燃气（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燊中国”）及其子公司虚增利润非法套汇”的情况进行了披露，并依据我国外汇管理条例相关规定，“给予其共计2874万元人民币罚款的行政处罚”。
时隔两天，在香港上市的华燊燃气（8035．ＨＫ）于14日晚发布公告称，已经接到外汇局的通知，将其子公司华燊中国未支付的罚款2274．27万余元人民币（已支付罚款600万元）减为74．27万余元人民币。减免后的罚款，公司将于10月31日前支付。
2000年3月，华燊燃气在香港创业板上市，曾制造了超高速发展的神话，但虚增利润、非法套汇的行为使美谈毁于须臾。
外汇局彻查“7·29”专案
位居2003年《福布斯》内地富豪榜排名第92位的沈家燊也许没有想到，他精心编制的资本游戏会失手于山东胶东的一个小县城。
2002年底，国家外汇局青岛市分局胶南支局在一次不经意的例行检查中发现了疑点。该支局在为青岛胶南华燊燃气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胶南华燊”）办理利润汇出业务时，发现该项目在投资当年即产生了大量利润，但银行查账后却发现其利润并非来自经营收入，而是从其他账户汇入的资金，更奇怪的是，这些资金在各账户间往来频繁。
这一异常情况引起了郊南支局的警惕，并立即报告了外汇局青岛市分局。青岛市分局调查发现，胶南华燊以自铺设管道入户向开发商收取管道接驳费为主要收入和利润来源，虽然已经设立，但是尚没有开展业务，更无利润可言。
2003年上半年，山东省分局迅速组织辖内的各分局，对分布于淄博桓台县、德州齐河县、新泰市等县市的19家华燊中国的子公司进行现场检查，检查结果进一步验证了青岛市分局的判断——该公司可能存在虚增利润和套汇行为。
线索在继续延伸。不仅超出了胶南，超出了青岛，也超出了山东。
同年7月29日，国家外汇局决定对华燊中国及其子公司立案调查，将该案定名为“7·29”专案。这意味着，此案将由总局统一部署、直接领导、专人执行。在各分局眼里，这是总局为数不多的一场“大动干戈”。此后长达半年多的现场检查中，参与检查的分、支局覆盖了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浙江、湖南、江西及安徽等七省二市的75个城市及地区。
检查发现：华燊中国及其子公司以虚假人民币利润购汇汇出3641多万元港币，以虚假人民币利润再投资9243多万元。也就是说，华燊中国共营造虚假利润约人民币1．3亿，这一数据得到了该公司核心高管的口头确认。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外汇管理条例》六章40条规定，“以虚假或者无效的凭证、合同、单据等向外汇指定银行骗购外汇的”属于套汇行为。显然，虚假利润证明属于典型的套汇行为。
除了套汇之外，《关于外商投资企业资本金变动若干问题的通知》（2001年4月10日）亦规定，外商投资企业的外方投资者以外汇或者人民币利润在境内进行再投资，须持相关材料向所在地外汇局申请，包括注册会计师事务所的验资报告、年度财务查账报告、完税证明、董事会关于分配利润的决议、外方对以利润进行再投资的确认件等。但虚假的利润无法提供这些合法的证明。
根据华燊燃气5月24日的公告所述，华燊中国于今年4月8日收到了外汇局于今年4月6日发出的告知书，内容指华燊中国及其子公司在某些方面违反了中国外汇管理条例，外汇局将向华燊中国罚款2874万余人民币。
三处投机
那么，华燊中国何以要冒虚增利润之大不韪疯狂套汇，又大量增加境内投资呢？
华燊中国不愿公开姓名的高管人员一语道破天机：“这主要受困于华燊燃气上市后飞速扩张的发展模式，导致其扩张资本一直严重不足”。
另有相关资料显示，华燊燃气2002及2003年度的毛利率分别为48．7％及51．3％，盈利主要来自管道接驳费的贡献，且接驳费的毛利率高达77％。令同行大叹难以置信。
虽然华燊燃气自上市后，通过一次首发及四次增资扩股募集资金共约1．9亿港元，但是该公司某高管透露，这些融资“实际上远远无法满足扩张所需的巨额资金”。
于是，沈家燊开始寻找自己的发展模式——用虚构客户数量和虚假项目合同的方法虚增利润，再以虚假利润设立新的公司，并借以粉饰业绩，从股市获得更多的资金，再在中国内地成立新的公司。
根据华燊燃气公开资料显示，至2003年，华燊中国已经拥有了全国75个地市的“50年独家经营权”，铺设主要管道网络总长度1747公里，覆盖人口超过985万人，已接驳用户超过55万户，覆盖用户达到281万户。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模式，沈家燊运用这个模式上演的“空手道”屡屡得逞。外汇局某资深人士称，华燊燃气境内子公司以虚增利润再投资存在三处投机：首先，虽然利润增加须要缴更多的税，但是企业处在免税期内，所以做假成本低廉；其次，再投资使企业的利润得以大量消耗，从而为后期的避税铺路；再次，产生的利润直接用于境内再投资，根据相关规定“应当视同境外投资”，按理要退还企业交纳的相应比例的所得税，且资本扩充后还可以增加企业使用外债的额度。
但这个模式并非天衣无缝。华燊中国虽然大肆扩张，但企业的资金其实一直未得解决。而该公司今年5月在天津增加注资3500万美元后，资金紧张危机更加暴露。
这在华燊燃气5月24日发布的公告中可见一斑。该报告称，根据一份于2002年11月5日由中信嘉华银行安排的银团贷款协议，华燊燃气由于受到资金周转问题，未能偿还一笔于2004年5月10日到期、金额为5500万港元的本金；招商银行香港分行根据一份2003年3月18日的2500万港元的银行额度信函，亦表示华燊燃气未能履行当中条款。
同样在这份公告中，华燊燃气坦言“本集团的燃气管道建设工程，受到资金周转的问题而被拖缓”。
华燊燃气之谜
2004年4月6日，华燊燃气遭遇停牌。其2003年第三季度以来的财务报告也没有公开披露过。
目前，华燊燃气的部分核心高管已经更迭。根据华燊燃气的公告，自4月29日起，沈家燊辞去公司主席及首席执行官的职务，惟保留执行董事一职。同时，执行董事钱铭辞职。沈、钱的职务由张鸿儒和王刚分别接任。“这两个人均为天津发展（0882．ＨＫ）的人，现在大股东没有了，只能由二股东出面接管。”
华燊燃气的一位高管告诉记者：“目前，公司的最大要务是要复牌。”公司已经聘请普华永道为其做审计，希望能够剔除不真实的信息，10月份应当可以出真实的报表，届时将提交香港联交所申请复牌。
而对于外界广泛关注的华燊燃气到底真实客户量有多少，利润率是多少等问题，该高管说，“目前，只能等待审计结果。”
于外界而言，华燊燃气迄今依然是一个谜。
1994年3月，沈家燊拥有的华燊国际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与国有的天津市液化气集团合资成立了天津华燊煤气发展有限公司，即华燊燃气的前身。当时注册资本金和投资总额分别为21万美元和30万美元。主营业务为燃气管道网络铺设、燃气液化气供应等。
从1999年开始，华燊燃气为筹划上市进行重组，在百慕大注册成立了华燊燃气控股有限公司，也就是在2000年上市的华燊燃气。
随后，华燊燃气控股在英属处女岛注册成立了名为ＷＩＮＳＴＡＲ ＶＥＮＴＵＲＥ的全资子公司，并全资拥有在香港注册的华燊燃气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然后再由这间投资公司控股国内的各个分公司。
华燊燃气材料显示：2000年，该公司的营业额增长了近两倍，达到1亿港元，纯利达到2500万港元；短短两年后，截至2003年9月30日，该公司的营业额已经超过5亿港元，纯利达到1．46亿港元。
沈家燊有一个庞大的规划，即通过不断地攻城略地划定自己“独家经营”的地盘，然后在达到一定规模后集中经营，补齐虚增的利润。
某高管说，在过去的时间里，燃气市场的两大巨头百江和新奥已经占领了大中城市的绝对市场份额，而侧重中小城市及郊县市场的华燊中国则远居其后，可以说“谁拥有独家经营土地谁就拥有未来的市场”。
但是，偏离自身实力的虚假发展注定无法长久。现在这位昔日富豪正在天津等待宣判。
美国美迈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冯所政表示，依据香港相关的证券与期货条例，上市公司如果提供误导性内容，董事和公司都将面临检控，并要求履行民事和刑事责任，民事责任视股东的实际损失来赔偿，刑事责任对所有参与作假的董事进行，最高每人处罚1000万港币，加10年监禁，最低每人罚100万港币，加3年监禁。
（本报记者邱伟对此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