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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诺贝尔经济学奖,我的愿望表上有三个人,一是塔洛克(G. Tullock),二是阿尔钦(A. Alchian),三是张五常。结果大家知道,得奖的是另外两位学者。
这两位学者(F. Kydland和E. Prescott),是因为在“时间不一致问题”和“真实商业周期理论”上作了开创性贡献而获奖的。也就是说,今年这个奖,颁给了对凯恩斯宏观经济理论作出有力批判的学者。
宏观经济学起源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凯恩斯。他研究一些全社会的汇总量之间的关系,这些汇总量包括“国民生产总值”、“总需求”、“政府开支”、“市场利率”、“储蓄量”、“失业率”、“通货膨胀率”等。凯恩斯及其追随者认为,这些汇总量之间有因果关系,所以可以由政府调控某些汇总量,从而改善另外一些汇总量。最著名的就是“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之间的关系。他们认为,这两个汇总量之间存在显著的反向关系,此消彼长。有了这层关系,要降低“失业率”就简单了,提高“通货膨胀率”就行了。
而今年两位获奖人指出,政府的经济政策有多重“滞后”,包括从察觉问题到提出解决方案之间的滞后、从提出方案到得到审批的滞后、从得到批准到执行之间的滞后、还有从执行到开始见效之间的滞后。而就在产生这些多重滞后期间,其他的因素并未停止作用。
以通胀为例。政府若打算用通胀来刺激就业,就必然会经历上述四重滞后,也就是慢了四拍,而市场并不会停下来等。人们一旦察觉政府的举措就会作出理性预期,调整中长期合约,于是导致尚未实施的通胀政策失效。结果,政府只好采取更猛烈的措施。这样恶性循环,就为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的“滞胀”埋下了祸根。
两位获奖人见解独到,但由于凯恩斯理论错得浅,所以对凯恩斯的批评虽然对,但也对得浅。经典的凯恩斯理论之所以流行,诸如乘数理论、通胀与失业关系、菜单成本、流动性陷阱,是因为政府要干预经济而被选中的缘故。
学术上,有人从事“破”,有人从事“立”,都是贡献。但“破”的价值,往往不如“立”,就算把别人“立”的理论批驳得体无完肤,它也未必会被抛弃,除非你“立”一个更好的替代品。
我愿望表上的三位经济学家,成就都是集中在“立”上的。塔洛克与布坎南(J. Buchanan)共同开创了“公共选择”学派,他未能与布坎南在1986年同时获奖,令人遗憾。“非市场现象”触目皆是,小至家庭、企业和俱乐部,大至机关、政府和国家,都是靠“合议”而不是靠“买卖”来解决问题的。塔洛克踏入这个领域,不懈探索了半个世纪,是创始人。阿尔钦与张五常两师徒的共同贡献是产权分析。阿尔钦把产权现象带到了抽象的层面,抛开了有形的事物,从“排他使用”的角度来研究产权;而张五常首先提出了使用权、收益权和转让权的区分,若不按他说的去分析,就无法说清楚什么是产权保护。还有,阿尔钦的“经济进化理论”,张五常的“分成合约理论”,也都是以“立”而闻名的。
对国内近来传闻“最有机会得奖”的其他经济学者,我个人认为机率比较小。因为学术评估需要时间。萨缪尔森1947年写《经济分析基础》,到1970年获奖,等了23年;哈耶克1929年写《货币理论与贸易周期》,到1974年获奖,等了45年;弗里德曼1957年写《消费函数理论》,到1976年获奖,等了19年。此外,斯蒂格勒等了21年;布坎南24年;索罗31年;科斯31年;贝克24年。把最短的弗里德曼和最长的哈耶克去掉,“成就考察期”平均是25年。这八位在国内特别有名的诺奖得主,从其得奖著作发表到最终得奖,都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最近才写成的论文,获奖机会几乎接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