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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产管理公司改革和发展方向，就是向商业化转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市场主体。向商业化转型包含两层含义：资产管理公司以商业化手段收购新的不良资产和向商业化转型——不良资产处置“加工厂”模式崭露头角
■本报记者 谢宝康 邹建锋
转轨冲动
最近，关于金融资产管理公司“甩卖”不良资产的新闻不断。
“我要明确告诉国内外投资者的一个信息就是，可以一次性买断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剩余的全部不良资产。”10月18日，长城资产管理公司总裁汪兴益宣布。
汪兴益叫卖的全部不良资产账面价值高达1500多亿元。
“老汪着急了。”一位从事不良资产处置多年的资深人士笑着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说。
他告诉记者，目前几家主要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都急于将剩余的不良资产“出手”，并纷纷表示要尽快“转轨”。促成这种冲动的是今年年初国务院针对资产管理公司发展方向的一个新姿态。
2月24日，国务院正式批准了财政部上报的资产管理公司目标考核责任制方案。根据该方案，资产管理公司完成资产处置任务后将向商业化方向发展。
据介绍，国务院批准的“商业化”所包括的具体内容有：允许资产管理公司使用资本金进行国债投资、开展商业性委托和商业化收购处置不良资产以及证券业务等投行业务。
但是，在尝到新鲜的胡萝卜之前，资产管理公司必须先将粗糙难咽的“隔夜粮”吃完——在3年内，按照国务院规定的最低回收率，将原不良资产不含债转股处置完毕。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资产管理公司都毫不掩饰他们的“商业化”冲动。
据了解，目前参与国内不良资产处置的除了公众熟悉的四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外，还有一些出生于大型企业集团的资产管理公司。这些公司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已经成为不良资产处置市场另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国投资产管理公司就是其中的主要代表。
“最近，国家开发投资公司对我们明确提出了走向市场的新要求。也就是说，今后我们的发展要从市场中寻找自己的生存之路。”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总经理刘永旭告诉记者，“对此我们早有思想准备。”
“强化资产管理业务，要从公司内部资产管理业务为主，朝着走向市场、走向社会的目标加速推进。”国家开发投资公司总裁王会生这样要求刘永旭。
“资产管理公司改革和发展方向，就是向商业化转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市场主体。向商业化转型包含两层含义：资产管理公司以商业化手段收购新的不良资产和向商业化转型。”中国人民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所副所长赵锡军教授说。
“冰棍”困局
“不良资产的产权交易无疑是个很大的市场。”中国投资学会副会长、中国建设银行政策研究室主任刘慧勇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据了解，近年来出现的不良资产大致可以分为两类：金融机构不良资产和企业不良资产。
金融不良资产总计3万多亿元，其中被四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收购、经营、处置的约有1．4万亿元。截至2004年9月底，四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共累计处置不良资产5876．2亿元，只占总量的42％左右。
企业不良资产尚无权威的统计数字，有专家估算大体与金融不良资产数量相当。一个值得注意的数据是，国资委人士近日表示，我国将用4年时间处置最后一批政策性破产企业，拟核销1700多亿元的呆坏账。完成这次“最后买单”后，企业将完全进入市场化破产时期。这意味着大量的企业不良资产将需要通过市场来处置。
“由于国有商业银行缺乏处置不良资产的自主权，所以7年来，处理效果并不如想像的好。”中国建设银行资产保全部总经理杨小阳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这样表示。
据介绍，国有银行只有三种手段降低不良资产率。一是“往回收”，即依法收贷，能收回一些，但不可能是全部；二是“呆账核销”，即运用呆账准备金核销一些呆账；另外一种就是债务重组，一直以来，基本都是政府主导、政策性的，而在市场自主运作的很少。这些方法普遍低效，被喻为“蚂蚁啃骨头”。
有专家则指出，不良资产处置市场化进程的严重滞后，是导致处置进程迟缓的根本原因。
“目前我国的不良资产处置市场格局可以概括为：四家资产管理公司为主体市场参与者少社会中介机构不发达资本市场欠发达是一个很不完备的市场。”一位专家这样对记者说。
国家开发投资公司的一份调研报告显示：从企业不良资产处置的角度来说，市场中还缺乏专业处置不良资产的公司。
“目前，我国以‘资产管理公司’冠名的企业不多，除专业处置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资产的四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外，通过互联网上的搜索引擎，仅搜索到十余家‘资产管理公司’。这些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接受客户的委托，从事资产托管、资产经营、资本运作等业务。”
“不良资产好像冰棍儿，越是捂着，化得越快，也就越没有价值。”这是华融资产管理公司总裁杨凯生关于不良资产处置的“冰棍儿理论”。
靠不住的外资
针对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急于将手头的巨额不良资产“打包”清盘的消息，有专家认为：“有实力接盘的只有外国公司。”
譬如有研究者以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希望一次性抛售账面价值1500亿元的不良资产为例，估算出整体收购这批不良资产至少需要200多亿元的现金。
“显然只有摩根士丹利、高盛、花旗环球、瑞士一波等少数几家境外大投行才有能力问津。”
但是刘慧勇认为，对外资介入不良资产处置的期望值不能太高。
“因为我们这些年来形成的不良资产夹杂着很多社会问题，譬如大量工人的下岗失业，政府对不良资产的处置要求也包括解决这些问题。而外国人来的目的当然首先是赚钱。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外资都只能充当辅助角色。”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巴曙松认为，外资的介入呈现鲜明的特点。
首先，外资热衷于具有特殊战略前景的不良资产。目前，能源电力行业、有色金属行业、交通设施行业和水处理等公用设施行业就是外国投资者所追捧的热点行业。一旦收购了这类资产，外国投资者就可以用较小的投入进入到这些行业中，并且这些行业可以给债权购买者带来较为稳定的现金流。
其次，外资热衷于中国Ａ股上市公司的债务或股份。现阶段，中国虽然已经实施了ＱＦＩＩ制度，但是真正能够申请到ＱＦＩＩ资格的外国机构投资者只有少数几家。外资通过参与处置不良资产就可以用较低的成本进入中国的Ａ股市场。
“外资当前热衷于参与处置的不良资产，往往是当前存在一定程度准入管制的资产。这显示外资对于不良资产本身的兴趣未必充分，他们积极参与处置不良资产，在很大程度上是希望以较低的成本进入原来可能存在管制的业务领域。”
“加工厂”模式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一直抱怨自己没有投资权限。
华融资产管理公司总裁杨凯生对此有个经常被引用的比喻“一辆汽车由于放的时间太长没电了拍卖的时候，一插钥匙汽车不动结果只卖5000块钱，实际上谁都知道只要花800块钱换个电瓶这辆车可能就卖3万块钱，但是资产管理公司就是不能花800块钱换个电瓶因为这是再投资是违规的。”
国家发改委投资研究所研究员、中国投资协会秘书长张汉亚认为，金融资产管理公司的“软肋”还不止这些。“他们毕竟是搞金融的，对于如何进行整合不良资产中的企业资源缺乏专业的手段。”
“采取打包出售的办法，一块钱的不良资产回收的现金可能只有八分钱。而如果能够适当地注入一点资金，进行整合和提升，则可能卖到二毛甚至二毛五。”他说。
他的观点显然与国资委研究中心的专家不谋而合。
在一项题为《新体制下国有投资控股公司的运作模式》的研究课题中，国资委研究中心课题组的专家提出：“在处理社会不良资产方面，国有投资控股公司可以充分利用独特的‘股权价值提升’功能，对不良资产进行加工改造，变废为宝，成为社会不良资产加工厂。”
国资委研究中心课题组在调研中发现，在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出现的不良资产并非全都“一无是处”，其中一些经过专业机构的“打磨”之后又成了“俊媳妇”。天津惠天实业公司的资产重组就是其中一个典型案例。
“惠天是原国投建业实业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从1992年开始创建，一共投资了1．3亿元。由于种种原因，2000年我们去接手的时候，发现这家公司非常乱。”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总经理刘永旭告诉记者。当时惠天公司总负债超过1．6亿元，已经严重资不抵债。而且该公司长期停产，连年亏损，财务状况日趋恶化。
更糟糕的是，原建业公司为惠天提供了4798万元的贷款担保。2001年，各主要债权人先后将惠天及建业告上法院，5400多万元资产遭查封。
为了解开惠天的资产“死结”，国投走了三步棋：企业分立，债务重组，资产置换。前后经过三年的努力，原建业公司的担保责任中，除了一笔210万元的银行贷款之外，都得到了化解。
“最让各个方面高兴的是，通过一系列的努力，企业开始起死回生，170名职工得到安置。一度混乱的局面得到稳定，同时减少担保损失1500万元。”刘永旭说。
在这个过程中，与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的资产置换可以说是神来之笔：惠天当时欠信达的债务高达2700万元。而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手头有一笔沉淀在太原钢铁公司的等值债权。经过协商，国投方面从太钢将债权收回后置换给信达。
刘永旭说：“实际上这里边化解了两个风险，一个就是太钢的这一块，一个就是天津的这一块。这是不良资产加工的一个典型例子。给我们后来的工作积累了很有价值的经验。”
专家推崇
国家开发投资公司总裁王会生告诉记者，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于2001年初成立两个资产管理公司，2002年8月，又将这两个公司合并成立国投资产管理公司。
国投资产管理公司共承接了48．3亿元的资产，项目数量为388个，几乎都是不良资产。
到2004年6月底，这些资产的处置情况是：资产处置率指标达到58％，资产保全率指标达到29．7％，现金回收率指标达到11．3％，资产处置费用率不到1．5％。
“这些指标在行业内处于先进水平。”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总经理刘永旭告诉记者。
“在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成立时，公司领导明确地提出了战略发展目标和工作任务。公司的想法是：不仅仅为国投自己服务，还要为国家服务。”
“国投资产管理公司的任务是：成为专业加工处理不良资产的服务性企业，为资产进行整合、重组、资产置换、引进战略投资者及加工处理不良资产等提供服务。”
在张汉亚看来，尽管与四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相比，国投资产管理公司不具备政策优势和规模优势，但是却拥有其独特的“技术优势”。因为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恰恰弥补了金融资产管理公司的致命缺陷。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对于国资委来说，目前面临两大难题：一个是国有资产的存量问题，一个就是增量问题。其中，解决好存量问题主要集中在如何对现有的不良资产进行处置、整合、重组推向市场。
对此，国资委研究中心课题组的专家向决策部门建议：在全国范围内培育2－3家国有投资控股公司协助国资委从事国有经济营运。
专家们期望这些公司发挥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社会不良资产加工厂。
在课题组递交给有关领导的研究报告中，记者读到了这样的语句：
“经过多年来的实践，国家开发投资公司组建专业处置不良资产的资产管理公司，培养了专门队伍，摸索出一整套处置不良资产的独特工艺技术，形成了竞争力。”
“如同国家政策要扶持垃圾加工厂变废为宝、回收资源、保护环境一样，要充分发挥不良资产加工厂变包袱为动力、回收有效资产、治理经济环境等作用，国家政策上同样应予以一定的扶持。”
边做边学
“对于那些学会了才能做的事情，我们必须边做边学。” 接受记者采访时，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总经理刘永旭引用了先哲亚里士多德的一句名言。
“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成立之初，就成了战略研究小组，进行了课题研究。包括企业文化、客户选择、公司成长、市场开拓，等等。”
“干这个事情要学很多东西，通过对48亿不良资产的处置要摸索案例，我们逐步上升到资产处置工艺技术。”
“事实上我们当时就认准了核心竞争力之一就是工艺技术独特与创新。为此先后立了13个课题，叫资产处置技术。我们希望适当时候找个研究所把这些东西专门的整理出来，做成一个标准的东西。”
刘永旭表示，对于国投资产管理公司来说，2004年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年份。
“今年计划在开发客户上作一个试点，具体打算中央企业找一个、地方的产业集团找一个，目前已经在跟唐山的钢铁公司合作；另外打算在上市公司中找一个；银行也要找一个，我们作为资产保全部跟银行合作。”
“经过近五年的积累，下一步我们希望能够用已经掌握的技术去运作资产管理项目。”
他告诉记者，当前资产管理公司最迫切的是要建立三张“网”：
第一个网络是遍布全国的业务网。仅国有资产这一块，就有巨大的市场需求。目前已经有十三个省（区、市）的国有资产管理部门与国投资产管理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另外，民营经济、外资企业在运行过程当中，不良资产的形成也不可避免，“市场只会越来越大。”
第二个网络是中介机构服务网络。通过多年实践，国投资产管理公司已经建立了一套完善的资产处置服务网络，这个网络中的骨干包括律师事务所、会计师和资产评估事务所、中外投资银行或证券公司。此外，还与中国拍卖行协会建立了业务联络，该协会的近十家拍卖行成为公司的中介服务网络成员。
第三个网络是资产营销网。“谁的营销做得好，谁就是这个行业的老大。”
国投资产管理公司的营销网络建设打算分三步走。第一步是跟美国人合作，搞一个产权经纪公司，培养专业的产权经纪人才，主要负责开拓国外业务；第二步是把下属一个公司改成财务顾问公司，用这个壳来吸引民营资本，主要是向国内的民营资本出售不良资产；第三步是打算跟世界著名银行以及跨国公司合作，策划运作一个购并重组基金，由国投独家推荐资源。
“第三步最难，但我们还是要跨出去。”刘永旭对记者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