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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11月13日，本报首家报道的《检方带走证监发审官员 发行“潜规则”或将曝光》一文，引起了社会方方面面的强烈关注。随后，本报记者对“王小石事件”进行了详细的采访和深入的调查，一些关键人物开始浮出水面，更多的人员或将牵涉其中。
股票发行“潜规则”或许只是一些特殊人群获益的法宝，但它在一定程度上使证券市场的公信力受到了伤害，成为阻遏其发展的主要症结之一。从融资者市场变成投资者市场，才是中国证券市场的希望，但这条路注定将会漫长。而对种种潜规则的破除，或许正是证券市场迈向希望的开始。
我们期待着！
■本报记者 郭宏超 张勇 北京、晋江、厦门、福州报道
王小石正在经历一道无法迈过的坎。。>>进入新股发行“潜规则”专题
从1993年进入中国证监会以来，“老实，平和，不爱与人过多交往”，这是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几乎所有熟悉王小石的人脱口而出的评价。但与林碧的相识，王小石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
在本报独家报道了王小石被北京市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带走的消息后（见本报11月15日《检方带走证监发审官员 发行“潜规则”或将曝光》），记者经过进一步深入细致的调查，隐藏在“王小石案”背后的秘密开始一点点清晰。
“关键人物”林碧
证监会发审委工作处副处长王小石被带走，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手中的材料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拉”王小石下水的一位神秘的关键人物林碧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此前，林碧已经被西城区检察院拘捕。
林碧，福建省福州市平潭县人，1969年出生。在福州上完大学后，留在当地一家银行工作，1996、1997年左右进入福建华兴信托投资公司投资银行二部（后并入华福证券）任职，1997年6月，他负责福建双菱（现漳州发展000753． ＳＺ）上市。离开华兴信托后，林碧转投湘财证券投行部，2000年7月参与了冀东水泥（000401．ＳＺ）的配股项目。
之后，林进入东北证券，任东北证券上海投行总部福建办事处代表。在这个位置上，林展示出了他的活动能力。很快，东北证券在福建迅速打开局面。“一家东北的地方券商能在福建拉到承销项目很不容易，对于地方券商来说，投行项目一般具有很强的地域性特点。”北京一位投行人士说。当时福建有闽发证券、兴业证券、华福证券等，都颇具实力。
但林碧却能为东北证券在福建找到发展的空间，凤竹纺织就是其操作的一个典型案例。
“凤竹纺织一直由海通证券做上市前的辅导，辅导期结束后，由于海通证券的通道问题，凤竹纺织只能重新寻找上市的主承销商，本来东北证券并没有在考虑之列，但林碧的出现改变了我们的想法。”一位凤竹纺织的人士称。
此时，林碧在福建的投行界辗转已有七八年，“在福建投行界很有名气”。在林的活动下，东北证券拿到了凤竹纺织的项目。“他业务能力很强，善交际，做了很长时间的投行，做了很多项目，很有名气，所以我们最终决定聘请东北证券做主承销商，林碧起到很大的作用。”凤竹纺织的人士介绍。
东北证券拿到凤竹纺织项目之后，林碧成为项目负责人。据了解，林碧一直是该项目的签字人。但就在上市的关键时候，林碧突然选择离开东北证券，时间为2002年的10月份左右。此时，距凤竹纺织的过会时间还有三个月，而材料也已递到证监会发行部。2002年12月30日，凤竹纺织正式通过证监会的发审会。
东北证券此次临阵换将，至今没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福建一位与林碧相熟的人士透露，彼时，林碧在福州已经有一家自己的公司——福州东方纵横企业管理顾问有限公司。表面上，该公司由其弟弟林海和其妻打理。“据我所知这家公司的业务主要是为一些企业上市疏通关节，做财务顾问，此时林碧的能量已经很大。”这位人士推测，很可能是林碧私下做的一些事情让东北证券担心，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候选择林碧让离开。
“可能林碧永远都没想到，他最后会被自己的妻子‘出卖’。”这位人士直言，一个人做事连自己妻子都看不过去，都要举报他，可见其做人并不成功。
这位人士所指的是林碧现在的妻子张红，张为北京人，律师。据林碧熟悉的同事介绍，林此前离过一次婚。
林碧为再次提出的离婚付出了代价。“最大障碍是财产分割。”与林碧相熟的一位人士透露，“张红可能一直都不信任林碧，否则她也不会搜集到这么完整的举报材料。”据了解，此次王小石案的举报材料较为翔实，检察院抓捕林碧并没有费多少周折。
这位人士对林碧的评价较为刻薄，“在他的眼里，更多的是利益，不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王小石与林碧
“王小石确实是很厚道、很朴实的一个人，对人也不错，与同事之间也算融洽，他不应该出这样的事，而且我估计他也没有得到多少钱。”一位与王小石打过交道的人认为，“他的问题可能是‘介绍受贿’。”
知情人士称，在发行审核中，王小石负责协调联络工作，而长期从事投行的林碧，由于工作关系，与发行部工作人员颇多接触，一来二往建立了较密切关系，尤其与王小石交往甚深。
王小石为南方人，北京钢铁学院（现北京科技大学）毕业，后来在北京另一间大学读了研究生。
这位人士称，王与林更紧密的故事始于深圳。2002年10月，林碧离开东北证券，旋即前往深圳。此时，王小石也在深圳。2000年底到2001年初左右，证监会为筹备深圳中小企业板，由发行部副主任王连凤带领王小石等一行人借调到深圳证券交易所。王小石作为回到会里的最后一批人，2003年下半年才回到北京。巧合的是，此时林碧从深圳到了北京，并在北京一家公司找了一份工作。“王小石出事，与深圳的那段经历有关联的可能性最大。”王的一位朋友推测。
多方消息都称，王和林在深圳成立了一家类似财务顾问性质的公司，从事为企业上市做疏通的业务。但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王小石在深圳有一家公司，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小石一位朋友说。而与林碧相熟的人士也只了解林在福州有一家公司，法人代表林海为其弟。
林碧到北京后，就职于北京华章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公司主要业务为：财务顾问、项目融资、企业购并、证券投资、资产证券化、ＭＢＯ及股权激励等。投资银行业务为核心，兼营资产管理、创业投资、金融研究，业务辐射全国及香港地区。该公司注册地在北京市密云县新中街42号，办公地点在亚运村汇宾大厦。该公司法人代表马钧，河南郑州人士。“林碧出事前还在这家公司拿项目，做投行业务。他很可能是利用这家公司作为平台，同时为自己揽一些业务。”熟识林的人士称。
林碧离开福州后，张红从北京到福州，和林海一块打理林碧在福州的东方纵横企业管理顾问有限公司。据记者了解，林碧在北京时并不高调，开一辆老式国产别克。但当张红回到北京后，林碧提出离婚，于是二人矛盾激化。
更多人或将受牵涉
有迹象表明，“王小石案”牵涉面不会太小。
据了解，张红在向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举报之后，一位前发审委委员便被西城反贪局传讯。但目前，此发审委委员处境还在严格保密之中，尽管已有消息称此人已被拘留。
一位投行人士认为，鉴于发审会的特点，企业上市如真要公关，就应该不只一位发审小组的委员，因此，即便王小石案是因为一家公司出事引发，那么也就不只一位委员会受牵连。记者虽经多方求证，包括问询几位前发审委委员，但依然无法获知被传讯的委员姓名。
另一方面，东北证券因林碧的缘故也卷进了“王小石案”。有消息称，10月底此事触发，11月1日东北证券某高层就开始四处了解，当时有司法机构人士回复以“王小石事件已经定下来”，且证据确凿。在东北证券内部有流传，“王小石、林碧等帮了不少忙”。但东北证券公开否认了与此案有关的说法。
一直被怀疑与王小石案“有染”的凤竹纺织，在公开渠道并没做出任何反应。
11月18日夜，记者见到了凤竹纺织前董事会秘书林宇。林坦言，13日上午，他主动到福州证监局说明情况，此前后，他两次到有关机构说明情况，“我敢保证我的手里没有流出一笔非正常渠道的资金，我也没有在发审、上市过程中给过或者拿过黑钱，否则林碧招认的内容已足以让西城区检察院把我拘捕。”林宇说。
他表示：“以我担任公司董秘的角度，凤竹纺织本身在发行和上市的过程中没有违规，至于董事会过期，股票暂停发行的事情，与发审时毫无关系，我们2002年12月就已经过会。”但他承认，“林碧在发审过程中可能做过什么或者是否有问题我就不清楚了。”面对外界猜测凤竹纺织的发行与王小石事件有关联，林宇显得十分无奈，“外界有这样的猜测，实在是因为有太多的巧合，其实我今年6、7月份就提出了离开凤竹纺织的想法。”
但经调查，东北证券与凤竹纺织的关系却较为密切。刚出任凤竹纺织任董事长助理的李洋，此前任职东北证券投行部助理总经理，并为凤竹纺织首发项目的负责人。凤竹纺织给出的解释为，在林宇提出离开之后，在短时间内无法找到适合的人选来接替，只有请李洋以助理的身份暂时代理，而新任董秘可能将是来自于兴业证券。
而王小石方面，似乎并不只与林碧关系密切。据记者了解，王小石与数家有做企业上市公关嫌疑的所谓财务顾问公司有联系。目前有消息称，这些公司现在非常紧张。
上市“生意”
“王小石事件”让隐形存在的为企业上市公关的特殊市场露出了一角。
此前，为企业上市做正常财经公关的公司名声也遭到了诟病。一家著名财经公关公司的人士坦言，“现在公关公司在市场上认知度不高，一方面是财经公关还不被认同，另一方面是从事违规活动的‘公关公司’给这个行业带来了危害。”
一位著名的老资格财经公关界人士陈生先生告诉记者，在北京确实是有一些号称与证监会官员有联系的人，他们在某些企业要发审时，就会有人出来声称能联系到证监会的某位官员，能向券商或发行人提供证监会发审委委员名单。以他在财经公关界多年从业经历，他坦言确实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据他了解，这些人的活动地点为顺成饭店。
顺成饭店，位于证监会搬家之前的金阳大厦南侧，与之连在一起。据了解，很多准备上市的企业人员来京办事都是住在这里。
陈生透露，业内基本上有已经形成的大致价码。这些地下中介机构帮助即将过发审会的企业约预审员到顺成饭店见面、喝茶，没有任何实质性谈话内容的行为，收费两万元。而中介机构负责把人约到顺成饭店与发行人和券商见面、吃饭的是10万元的费用，不包括餐费。
而弄到发审委委员名单则是更高的价码。“七个人的该项目发审小组名单，起码要探出来4个人，而这笔费用在10到100万不等。”陈生透露，“到这个份上，发行人1000万都敢花。我在财经公关界也算是老资格的人了，从业这么多年，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事。”
1998年，陈生在甘肃信托做投行项目时，亲身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当时做的一个项目出现问题，如果不把公司注册时间人为提前，上市就无法实现。此时，陈接到这样一个电话，对方表示自己认识证监会的人士，“可以帮忙把材料提前递上去，帮助过会发行。”
陈生做了一个案例分析，庆丰股份（600576．ＳＨ）在2003年上市不久就突然公告，董事会决议，由于个人原因公司董秘辞职。当时，这个另类公告在市场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证实，其董秘被公安机关拘捕。陈生在经过深入研究后分析，庆丰股份的上市公告书中，会计师验资报告这样称：我们注意到，贵公司的发行费用超出计划，比原计划的1600多万多出近700万元。而在发行费用的统一格式中，又多出一项路演推介费。
“庆丰股份短短的十几、二十天的发行期，竟然用了2260万元的发行费用，又不是询价发行，也没有巡回路演，更不是中石化这样的大项目，怎么多了一项路演推介费竟然用了600多万元？”陈生当时就很疑惑，据他了解，一个网上路演最多也就3－5万元。
他举了另一个例子，当初中石化发行上市时，深圳的智又盈公关公司竞得此项目，帮助策划、顾问、执行，整个项目下来费用也就50万元，加上中石化15％的奖励，也不到60万元，而一般的小项目8、9万就能做成。“庆丰股份这笔反差巨大的费用到底花在什么地方了呢？”陈生认为其中颇有玄机。
一切都在变得逐渐明晰起来，尽管还需要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