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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袭来，狂卷起一地落叶。
海南省党校大院近日显得格外冷清，240余名教职工都在等待，等待着对党校原常务副校长叶斌等人的审判结果及党校今后的改革；近800名党校在读学员在等待，等待着毕业文凭是否能发放到手；已毕业的5000余名党校学员在等待，等待早已到手并派上用场的文凭的效力如何定。
尘埃尚未落定，惟有等待。
影响一时的海南省党校违规办学事件主要涉及校内三个部门，即成人教育部（下称成教部）、社会办学部和研究所，主要涉及人员有海南省委党校原常务副校长叶斌及上述三部门负责人。依惯例，常务副校长就是党校的具体负责人。
叶斌属于正厅级，他也是今年8月海南省纪委、监察厅通报的9名厅级落马官员之一。
11月2日，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叶斌受贿案进行二审，公诉人员在指控叶斌收受党校原副教育长兼成教部负责人方少云行贿款共计20万元。
旁听的海南省党校某处处长告诉记者，“成教部是在叶斌力主之下办成的，从申办到开班的系列操作都是违规的。”他算了一笔帐：“成教部三年来共招收学员5000多名，以每个学员交纳5000元计，就是2500多万。该款项完全不纳入党校的财务系统，由方少云个人操纵，并直接向叶负责，区区20万，怎能说明问题。可资比较的是，部分班主任在办班中尚能得到数十万分成，何况头面人物叶斌。”
办学利益链
从办班的利益链条上或可一睹其内情。
先从成教部说起。据党校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创办之前，叶斌曾在校党组会上提出此议，但遭到其他党组成员的反对，理由主要是党校已有函授学院和社会办学部在承担相关办学工作，再开成教部纯属多余。叶见讨论无果，便多方做工作，并最终开班，而在如何搞和分成等具体问题上，党组一直未予讨论。
事后，一直热心此事的方少云被任命为成教部负责人，成教部工作由方直接对叶负责。2000年春，该部开始向社会招收大专、本科生（以本科为主）。“叶、方之所以如此热心，是其中有经济利益在。”
该知情人士称，当时有一种说法，也是办学惯例，是成教部与党校之间按收入的七、三开分成（成教部占七）。但实际上，案发前，方少云仅向党校上缴了400余万元，约占16％。
方少云的操作方法很简单，就是自行拉起一套人马，由其本家侄子管理教学工作，并开出价码，实行谁招人谁当班主任的办法，并承诺办班利润按四、六开分成（六成归成教部、四成归班主任），但后来，多数班主任并没有拿到此比例。即便如此，班主任一般也能得到二、三十万。
为了广招学员，甚至可以允许学员插班就读，有的学员甚至可迟至第二学期、第三学期插班，无非是多交点钱而已。
而在财务管理上，方拉来自己的妻妹担任出纳，自行操纵收支。党校财务处一负责人士称，“成教部资金完全不经过校财务处，是违规的。”
在庭审中，叶斌辩称，成教部系自收自支。而据多位党校老师反映，此前方少云曾讲过，成教部是由他承包的。
担任成教部清理工作的陈海雄称，成教部只是临时机构。但直至今日，党校并没有对成教部的性质（包括是自收自支还是承包问题）作出任何规定。
另据海南党校老干部反映，方少云在办学不久后，便在老家海南宁临高县买地盖楼房，并参与投资办船厂。
方是如此，个别班主任也仿而效之。
符生宏就是其中的一位。符是成教部2002级春季法律、行政本科班班主任，在2002年4月至2003年7月，他私收学员学费42万元，其中，13万元购买体彩和足彩，25万元借予他人（另4万退还退学学员学费）。在事情败露后，符因无力退还所欠款项，竟于2003年7月挪用党校扶贫款1万元退给学员。
2004年4月，党校对符生宏作出开除党籍处分，处分决定对符的定性是“挪用公款错误”。
不仅是成教部，社会办学部也存在同样办学问题。
2000年，党校以经省委批示同意为由，开办了研究生班。在党校向省委的《关于与复旦大学联合举办研究生班的请示》中，党校称，每年招生40名，但首年即突破此限，招了191名。据陈海雄称，三年来，该部共招收802名学员，其中669人已毕业，现有133人在读。每人收费2万余元，合计1600万。
据知情人透漏，该部在经济上尚有数百万资金的去向需要查实。
除了成教部和社会办学部，党校研究所也招收研究生。在叶斌私自授意下，由海南党校研究所所长傅治平负责，在2001年与中山大学合作，创办了哲学专业决策管理方向研究生班。
该校在当地报纸宣介称，只可获中山大学结业证书，而在私下印发的招生简章中，则称“如学员增加半年学习时间，并交纳一定费用，可领取党校研究生毕业证书”。研究所的研究生班顺利开班，首期招生110名，学制两年，每人学费1．5万元。
办班以后，时任研究所副所长的刘新宜教授对违规办学不满，多次向校方反映情况，但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在刘新宜多次举报后，海南省委组织部于2002年8月下旬开始调查此事。但叶斌瞒天过海，在接受调查回来的当天，伪造了一份校党委文件（琼校字200213号文），将落款日期提前至5月20日（据查，琼校字200212号文的落款日期为7月15日）。13号文谎称，要将研究所研究生班交由社会办学部管理，所有研究生不颁发党校毕业证书。事后，该研究生班一切照旧。至直该年底，由于伪造文件一事败露，研究所才得不对自办的研究生班稍作调整，退还个别退学学员的学费。
叶斌同时准备将傅治平调往省外工作，但刘新宜又再次举报傅在研究所办学中的问题，这次调职没有完成。刘新宜在给海南省纪委的举报信中称，“傅办班是叶斌个人同意，而非党委决定”；另外，方少云在出事后期，还将办班收入部分上缴给了学校（约400万元），而傅的财务自始至终都在私自运作，办班没有向学校上交一分钱。目前，傅治平到北京大学做访问学者去了，但研究所收取的90万元学费问题依然未能得到彻底调查。
5000多张文凭后事
目前，叶案和方案正在进一步调查审理中，而广为人们关心的5000余张文凭的问题依然未得到解决。
据党校清理整顿小组负责人陈海雄称，2004年7月27日，海南省纪委、组织部等五部门组成工作组进驻党校，于8月底离开。调查结论是，党校确实存在插班生和注水文凭情况。该调查报告已提交省委，目前正等待进一步指示。
陈称，“党校清理整顿小组目前着手做的是两件事，一是清查插班生，二是清理注水文凭。第一阶段的工作是清查在读学员的，其中，成教部本、专科在读学员665人，社会办学部研究生在读学员133人，凡是该清退的一律清退。第二阶段将清查已毕业学员的文凭。”但关于违规学员数和处理措施，陈表示不便对外透漏。
“文凭的问题，一方面涉及学员的报考条件是否合格，更主要的问题是，海南省党校有没有招生的资格。”海南省党校一教师称，实际上，单靠省委的一纸批示是不够的，研究生班和本科班要经过教育部的批准。即使条件具备，在招生数额上也要受到一定限制，不能在办学条件，尤其是师资力量不足的前提下，盲目扩招。
而陈海雄称，“违规的问题确实存在，但文凭是不是注水的问题，有一定争议。中央2000年颁发的《面向21世纪加强党校工作的规定》的第28条称，有硕士点的党校可招收研究生，但并没有禁止没有硕士点的党校不可招收研究生，以此推论，本科生也是一样。主要是大家对政策的理解不一致。”
陈所指的文件的同一条款也标明，研究生必须是处级以上、有本科起点的学员报考。但在海南省党校研究所“2001年哲学专业决策管理方向研究生花名册（海南临高班）”上，该班60名学员中，竟有35人的最高学历为专科，另有8人学历不明，而该批人均为海南临高县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负责人，其级别多是科级。
“如果实际清理中有清查已毕业学员文凭这一阶段的话，清查工作也是个大难题。”前述教师称，这些学员大多是党政机关的，很多学历已经发挥了作用，涉及人数多。再则，处理此事的有关人员也是党校研究生班出身，自己又如何处理自己？
“从本次对叶案的审理来看，情况或正如此。”该教师称，仅成教部，涉及金额就有2500多万，但提到的行贿金额只有20万。成教部不纳入财务收支统一监管，致使资金管理失控，正是在叶斌的直接干预下进行的，检察机关在庭审的指控中也认定了这一事实。
“叶斌在刚被审查阶段，就有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来保他，这显然和文凭一事有直接关系。只要彻查，必然涉及到已毕业学员（主要是在职的海南省、市、县的各级党政干部）的文凭问题。”
海南省委组织部、人事劳动保障厅、教育厅于2003年联合下发的《关于我省干部学历、学位等核查认定工作的实施办法》中称，省委党校举办的四个班次，予以承认相应学历，这包括依托复旦大学师资举办的研究生班、1998年起举办的大专和本科学历班、1999年起举办的研究生班。
“如此一来，第二阶段的清理工作恐怕只是说说而已。文件早已认定了吗？”
党校办学副业出路
海南党校在清理整顿期间，组织了多次座谈会，部分党校教师开始讨论办学的模式问题。
海南党校某教授称，党校的主业依然应是培训干部，而参与国民教育只是副业，其形成也有其历史背景。上世纪80年代初办学的初衷，多是为了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到了本世纪初，这一历史任务已经基本完成。近年来，党校函授教育的生源呈逐年减少的趋势就是很好的说明。
而另一方面，党校社会办学生源则呈逐年增加的趋势，原因很简单，一是党校通过放宽入学和管理条件，快速解决函授教育中剩下的一批人，如海南党校成教部两年半即可解决本科问题；二是放宽了入学条件，由党政人员扩至所有社会人员，二是参与了国民教育的本科班和研究生班的办学。
“目前，党校除正规研究生教育之外，其它学历教育易进易出，教学管理松弛；教学质量偏低；财务管理欠规范。并且，以海南党校为代表的省级党校是不接受教育部和所在省教育部门监管的，以至于招生不受名额限制，招多少是多少。这是近年频频出现问题的根源。”该教授称。
“在办学方式上，可探讨的路径有三：一是建立著名大学的办学基地；二是社会办学的合作者，如ＭＢＡ、技能培训、大规模的短期培训等；三是有实力的省级党校可加入国民教育序列，但要严格按照国民教育程序申报和施教，并接受教育部门的监管。中央党校的研究生教育早已加入国民教育序列，须向教育部申报，由国家给指标，并管理严格，每年招研究生数量也是有限。”
“从根本上讲，海南党校案的启示，应从党校工作的改革角度反思。”海南省政府某厅负责人称，党校应进一步在培训和教育上发挥表率作用。“在完成干部培训、探讨办学方式、增进服务能力方面，与一般类似。但党校更应发挥的是其独特作用，如在提高执政能力方面，做好对一些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的研究，开展民意和社情调查，更好地为党政机关做好辅助决策。”
“创收或是党校办学的初衷，而一旦缺少监督，极易走偏。党校系统学历教育应区别于国民教育系列学历教育，不应与国民教育争利。”海南省委党校原校长李克称，党内干部在党校受训以后，应只发干部教育学习经历证明。
“学历教育应从党校系统分离。”原海南党校教授、现已调往华侨大学任教的刘新宜认为，分离之后，要解决党校教研人员的待遇问题，不能让党校系统教研人员的待遇长期游离在国民教育系统和国家机关之间，两头都不落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