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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月5日，由新闻出版总署报刊司主办的“20年改革之路暨报业改革研讨会”在京召开。搜狐财经频道独家直播。
下面发言的是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李希光教授，请大家欢迎。
李希光：尊敬的金碚社长，李佩钰总编辑，各位来宾，下午好！今天走进这个会场，听了一上午的报告，还有刚才两位嘉宾的发言，我越来越感觉到我是媒体的门外汉，因为今天的媒体对于我这位新闻教育工作者来讲越来越陌生，有很多东西需要我从头来学起。关于报业的改革和新闻改革这个话题，不同的人有完全不同的理解，这种对新闻改革不同的理解，跟每个人所站的立场，代表的利益集团密切相关，对于新闻改革或者是报业改革有四种立场或者是理解。
第一种就是媒体投资者、经营者的理解；第二种立场就是媒体的雇佣者或者是打工者或者是我们今天比较畅销的名词叫做新闻民工的理解；第三种立场就是在座的政府部门的理解；第四种就是广大的人民群众或者是公众的理解。作为新闻教育工作者，我别无选择，只能试图从公众的立场和利益的角度来理解新闻改革和报业改革。
什么是媒体？从传统的意义上来讲，谈到媒体我们更多讲到媒体的喉舌功能或者说媒体是社会的良知，没有一个健康的媒体就没有健康的社会，但是在媒体越来越商业化和娱乐化的今天，媒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大力提倡媒体市场化的今天，毫无疑问媒体就是一个商业媒体，就是一个商业企业,媒体每天工作要24小时，每周工作7天，每时每刻，追求的独家新闻，追求的专题报道，
一切都是追求不同的报导，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获得最高的收视率，最高的发行量，最高的点击率，最终赢得投资商的滚滚财源。今天一些新闻学院把传统培养新闻记者的目标修改为培养传媒人才，更多新闻学院应该把商学院开设的媒介新闻课程搬进去了，搞不清楚新闻价值与商业价值的界限在哪里，弄不清新闻与媒体的差别在哪里。应该承认一些坚守新闻教育的工作者，不顾媒体商业化大潮，在课堂上坚持传授新闻学的理想和理念，但是理想终究不等于现实，商业媒体记者已经演变成为仅仅为养家糊口奔波的人。最大的利润就是要想方设法用最低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商业利润，减少媒体人力资源的投入。如何减少人力资源的投入，广告和发行人员不用减少，因为多半媒体对广告人不发工资，这些人是靠销售提成，唯一要减少的就是记者编辑队伍，就是用最少的编辑记者数量和投入获得轰动的封面文章、丑闻报导和独家新闻。
新闻媒体的卖点是新闻真实，媒体出售的商品应该是真实，而与此同时媒体的竞争点是速度和时效，要求记者在第一时间报导，媒体对记者编辑投入减少，意味着很多新闻没有经过认真的核实程序，真实性成了新闻时效第一个牺牲品。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是新闻？在今天这样一个商业化媒体社会里面，新闻是什么？在高度商业化的媒体社会里面人咬狗是新闻，狗咬人不是新闻，反常的是新闻，正常的不是新闻，天天发生的不是新闻，新闻是极少发生的事件。新闻是满足人民群众的知情权，满足他们最大利益和生活密切相关的新闻事件和新闻人物的真实情况。但是今天打开任何一家畅销报纸，如都市类报纸，来自拉美死人照片或者是来自欧美的明星的巨照占据了大幅度的篇幅，在今天高度商业化的媒体社会里面报纸种类越来越多，报纸越来越厚，电视频道越来越多，而读者和观众对自己生活的现实世界了解的却越来越少。有人相信高度商业化的媒体会满足人们的知情权，现实是不是这样。媒体的产业化、商业化给我们新闻界带来了一种新的运作模式，但是这种运作模式带来的新闻报导角度焦点是追求丑陋化、简单化、戏剧化，很多人看到了数字电视、网络电视、网络电信等等带来了丰硕的利润，但是没有看到负面的效果，那就是信息过剩和垃圾信息。
今天中国一个大城市有十几家、十几家甚至几百家报纸，报纸的版面不再是满足公众的知情权，和对工商企业等等进行舆论监督，办报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满足广告商的需求，他们不过是为报纸的广告版填补空白的人，新闻编辑名义上是独立的人，但是实际上已经是广告部和发行部的一部分，没有广告的发行报纸是生存不下去的。中国办报模式已经到了送报纸卖广告的阶段，由于广告的剧增，报纸版面的增多，垃圾和虚假信息也跟着泛滥，很多报纸为了低投入高收入，具有高度精神和职业道德的编辑记者，作为新闻的守门员可以保证广播的信息必须是准确的，经过核实，同时保证这些信息是对公众重要的，与公众生活息息相关的，媒体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每篇报到不可以缺少核实，但是今天提供给公众的信息不是以公众的需求为重要，而是为读者想要为标准，只要抓住公众和读者的眼球或者是第一时间报导，媒体不在乎新闻的核实，结果是媒体越来越多，报纸越来越厚，新闻越来越多。过去观众可以坐在电视频道跟前把新闻从头看到尾，今天不是这样，人们手握遥控器，一个一个频道换，直到名人出现。这样的画面的泛滥使人们的注意力缩短，人们只关注能够抓住人的眼球的画面，对于自身关心的问题，如当地民工基本人权问题，离退休员工看病医疗问题，大学乱收费等等的问题，人们关心自己的生命力越来越缩短，报纸和电视甚至血腥场面能够吸引人的眼球，媒体会放弃身边有关事物的报导转向他人的战争报导，媒体日趋商业化和争夺第一时间报导新闻，促使大量偏离新闻学核心的坏新闻大量涌现，片面报导、煽动仇恨、人格谋杀、低级新闻等等。
商业化媒体需要反常的东西，如果日常采访中找不到反常的新闻就策划反常的新闻，也就是人咬狗的新闻，今天商业化媒体的很多新闻不是报导出来的，而是策划出来的。原则上讲新闻应该是新进发展的事实报导，策划是什么意思？策划就是根据广告商和受众眼球的需要，甚至根据读者生理的需要而不是读者现实需要去报导新闻。许多媒体忘记了新闻的基本道德标准，传统新闻学的要求不可以把人的尸体照片公然报导在报纸上，但是在今天报纸上差不多每天都可以看到私人的照片，忘了人的尊严。如果照片是你的妻子、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是什么感受，新闻学上有这样一个概念就是情感疲劳，很多媒体为了争取民众的眼球，有学者指示媒体对新闻信息的不感兴趣，就是由于假新闻制造轰动。高度商业化和娱乐化的运作模式，可以简单称之为尖叫原理，。很多媒体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追求新闻公正和社会公正，而是借名人的名字，使其采访制作成本降低，发行量猛增，做更多的广告，获取更多的利润。
最后一个观点就是在今天的媒体上事实正在让位于观点，可以有成千上百种，但是归根到底新闻是事实而不是观点，但是今天媒体为了吸引读者，把把谈话当成观点，观点当成新闻，今天越来越多的报纸到处都是谈话节目和言论专栏，很多都是读者喜爱的名牌栏目，如果从商业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商业化最好的运作模式。两个人坐在那谈一个新闻，把一个小时的新闻报导节目变成新闻谈话，成本大大降低，但是新闻是历史的记录者，记者不可以发表观点，记者只可以报导事实。今天越是有名的记者，越要发表观点而不是报导事实，而且一个记者要想当名记者必须发表观点而不是报导事实。从传播效果来看，媒体为什么宁愿发表观点而不愿意报导事实，任何新闻发生后每一个公众都有自己的观点，媒体为了符合从众心理就可以获得大量的广告支持。新兴的商业模式一种是娱乐式的新闻吸引读者，另外一种是较严肃的商业性报纸，通过每期的头版刊登精心策划主笔人大块言论或者是学者、官员文章吸引读者。媒体最需要的是眼球，今天报纸大量刊登言论性文章，正是激发群众的情绪换来更多的观众。媒体不是靠事实引导公众而是用情绪引导公众，新闻策划就是利用和操纵利用公众的一种手段，策划人尽量用公众的情绪指导言论和观点，如果策划某人的观点应该更使得公众对这个人更加愤怒，如果事实真相是违背公众情绪的，并与公众的期望相悖的，那么媒体就不报导事实，只发表符合公众情绪的观点。毫无疑问如果你的报导违背公众的情绪和舆论，与公众的期望相悖，公众就会对你的报到不满。事实真相并不是根据公众情绪来走的，但是如果记者缺乏强有力的人格尊严和人格保障，如何在新闻报导中坚持平和和中立的立场。如果一个记者没有基本的劳动保障固定的收入尊严，你如果制止他去搞有偿新闻，如何确保新闻的正确性。就像一个法官如果不是终审法官，如何在法官上做到完全公正。就像一个学者如果不是教授如何实现自由，如果一个好记者不给他终身记者的身份和保障，如何做到新闻摆脱各种压力的新闻自由。最有勇气的新闻记者不仅独立于政府，更要有胆量独立于公众情绪，独立于媒体的商业压力，独立于发行量的压力，独立于广告商的压力。
最后谈一下新闻两个层次。在今天媒体上新闻事实、个人言论等等混杂一谈，结果传统的公共新闻学让位了商业化的新闻学，这种商业化的新闻学正在改变公众对新闻的界定和公众的新闻价值判断。在今天媒介文化里面如何认识新闻，新闻有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与广大公众和观众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新闻，多半是狗咬人的新闻。第二就是跟社会利益没有联系的新闻，多半是人咬狗的新闻。每天反复报导的就是公众喜欢看的是发生在另外一个土地上的暴力，恐怖主义、性丑闻、选举闹剧、战争等，而这些内容与本国大多数人的生活没有关系，但是他能够抓住人们的眼球。关注第二个层次的新闻，第一个层次新闻的目的是满足人们的知情权，满足与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重要新闻，与公共健康、公共安全、公共环境等公共事物，所有这些问题和政策对于商业性媒体很难抓住公众眼球的商业炒作。可见今天媒体轰轰烈烈报导的新闻，往往与人们的知情权不相干。长此下去中国观众就会把与他们没有关系的新闻当成他们想要看的新闻，而与他们利益相关的公共事物报导当陈他们不需要看的新闻。
面对这样一个急变的新闻环境，给中国记者带来的问题是什么？就是能否勇于面对这样的现实，勇于扎扎实实做新闻改革，从满足最广大人民利益那样像中国经营报那样开拓一个新的出路。如果我的发言有不当之处，有害言论毒化了媒介环境，欢迎大家批评，谢谢！
（ 责任编辑：任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