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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滇庆/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教授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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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过,在主流官方媒体上再次出现了开放民营银行的呼声。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一系列文章中都提到了如何应对中国加入WTO的“后过渡期”。中国在2001年加入WTO,协议规定给中国5年的过渡期。一眨眼功夫,3年过去了。到了2006年,将取消对外资银行所有权、经营和设立形式,包括对分支机构和许可证发放限制,允许外资银行向中国客户提供人民币业务,即给予外资银行国民待遇。既然马上要给外资银行“国民待遇”,那么,应该不应该给民间资本以“国民待遇”呢?看起来,开放民营银行的议题拖到如今,终于拖不下去了。
中国银行业是否已经做好了迎接外来挑战的准备?《人民日报》大声疾呼:“应当特别重视金融和商业零售等服务业开放可能导致的产业安全问题。尽管过渡期前3年,银行、保险等金融行业开放似乎没有带来太多麻烦,切不可因此而断定金融安全问题已经不复存在。” “随着资金实力雄厚的外国银行和保险公司全面进入中国金融市场,以及取消经营地域限制,开放人民币业务,我国商业银行和保险业将面临严峻的竞争局面。目前,我国商业银行呆账、坏账比例较高,质量参差不齐,业务骨干短缺和流失,是制约我国金融特别是银行业参与国际竞争的瓶颈,也是银行金融业平稳过渡的关键。”(参见《人民日报》,2005年1月13日)。
与此同时,广东南海金融诈骗案等一系列金融大案再度敲响了警钟。人们惊讶地发现某些国有商业银行的报告是何等虚假,金融机构内部的问题是何等严重,金融监管是何等虚弱。由于产权不清晰而导致监督机制欠缺,这本是在20年经济改革中早已形成的常识,可是,在金融体制改革中却被搁置一旁。当国有商业银行和农信社拿到上级注入的资金之后无不兴高采烈,可是,这些金融机构的经营体制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革,有谁能够保证他们在今后不会制造出新的不良贷款来?出于对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的怀疑和失望,开放民营银行终于被提上了议程。
我在《搜狐网》上发了一篇文章,“居安思危,防范金融危机”,主张通过开放民营银行促进金融体制改革。有位网友很认真地发问,开办几家民营银行就能解决金融体制的弊病吗?在亚洲金融危机中出问题的大部分都是民营银行,这又如何解释?
正如一再阐明的那样,创建民营银行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要增加几家银行。就中国目前金融机构的数目来说,现存有四大国有商业银行,11家股份制银行,110家城市商业银行,400多家城市信用社,35000家农信社。这些金融机构散布在大中小城市中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网络。诚如所言,即使增加十家、八家中小银行亦未必能够从数量上改变金融体制的格局。
有人问,靠几家民营银行就能够防范金融危机吗?这个问题够玄的了。且莫说民营银行尚未诞生,就是马上开放民营银行,起码也要给十年八年的时间,才有可能让他们在竞争中成长起来。毫无疑问,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我国的金融体系中将依然以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为主。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中的任何一个出问题都将导致一场难以设想的灾难。
那么,为什么还要开放民营银行试点呢?
第一,金融制度创新,第二,改善竞争环境,第三,长期金融发展。
首先,尽管四大国有商业银行都有比较完善的规章制度,可是,却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建立金融机构的退出机制。迄今为止,尚且缺乏在市场机制下让金融机构破产关门的经验。说是退出机制,实际上牵连到监管和准入。如果象大部分农信社那样,在成立的时候就赖在政府身上,除非由政府来兜底埋单,否则很难让那些严重资不抵债的农信社关门退出。为什么要推进民营银行试点?就是在试试在新产权制度下究竟如何来建立金融机构的准入、监管和退出机制。如果我们能够在若干年后关闭首批试点中的几个不合格银行,而不对金融体系产生重大冲击,那么就达到了试点的目的。只有通过这样的试点才能检验新的制度是否能够经得起市场竞争的考验,只有在检验过程中才能让人们了解、熟悉这些规章制度。
在过去的3年里金融行业的员工们做了大量工作,为保证国民经济高速增长作出了贡献,功不可没。在抓两头带中间的部署下,国有商业银行和农信社改革成为这段时间改革的重点。可是,又改了些什么呢?金融改革始终局限于在旧体制基础上的调整,和我们所期望的在清晰产权基础上的金融准入、监管、退出制度的变革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其次,给国有商业银行注资,剥离不良贷款,准备包装上市,给农信社发放央行票券,冲销不良贷款,整合重组。也许这些事情都应当做,但是,却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打破国有商业银行的垄断,改善金融市场的竞争环境。
在表面上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银行、城市商业银行之间也有竞争,这些都是在国有体制内的竞争。或者说,是发生在同质性非常高的金融机构之间的竞争。同质性银行之间的竞争再激烈也很难导致体制改革的突破。这种竞争的激烈程度远远不如不同产权金融机构之间的竞争。例如,各家商业银行之间的竞争往往是请客吃饭拉客户。偶然有点人才竞争也比较隐蔽,羞羞答答。由于各家银行之间的人事制度和工资待遇都差不多,银行的自主权有限,银行之间几乎不可能出现白热化的人才争夺。可是,等到WTO后过渡期结束了,外资银行还管你那么多吗?猎头公司加各色广告铺天盖地而来,许诺的收入越来越高,国有商业银行吃得消吗?与其在外资银行的冲击下措不及手,还不如先开放几家民营银行,在有限规模下演习一下。如果国有商业银行实在招架不住,那么改革的阻力就小多了。等到国内练兵有了个眉目,再打开门来迎接外资银行的挑战不迟。
从长远来看,既然经济改革的大方向是市场化,那么金融体制必须适应经济基础。银行的主体应当是民营银行。国有商业银行推行股份改革、上市就是民营化。旧机构改造是改革的一个方面,新机构的创建则是另外一个方面,也许更重要。金融体系应当不断推陈出新,求新求变。目前,银行业混业经营是世界潮流。让产权清晰的民营银行去探索创新,有可能找去可行的改革途径。由于产权不清晰,政企不分使得对国有商业银行和农信社的监管十分困难,倘若再让这些机构混业经营,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不开放试点,恐怕很难知道什么样的金融机构才是我们所需要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民营银行。
在人民网上有这样一段消息:“2004年随着信贷收紧之后,沉寂多年的民间金融抬头。过去货币当局对民间金融机构的态度非常明朗,一律封杀。现在当局表明了态度,一要研究,二要从建设性的角度提出解决的办法。这背后体现的是用改革的精神来推动金融市场体系的发展。”“既然是中国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民间金融就死灰复燃,而且非常迅速地扩大,这就表明正规金融体系有没有做到的地方,至少对金融改革提出了要求,因为金融的本质是跟随顾客,满足顾客的需求。”
如何才能从建设性的角度提出解决的办法?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开放民营银行。2005年新春之际来了这则消息,虽然是晚到的春风,但是传递的信息却非常明确,民营银行试点终于到了突破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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