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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周报2005年2月1日报道）一位在航空公司工作了8年后又涉足机票市场“下线代理”的业内人士透露，2004年民航虽然有86.9亿元的利润，但是由于机票销售代理渠道管理混乱,民航系统因此付出了数十亿元的巨大代价。在机票销售过程中,“黑代理”和正规代理商相互呼应，将特价机票市场闹得面目全非。
■背 景
民航与民众的“双赢”？
今年元旦前夕，中国民航总局局长杨元元颇为自豪地宣布了一条让航空业感到欣慰无比的消息：2004年，中国民航旅客运输量达到1.21亿人次，全行业已实现利润总额86.9亿元，1年赚的钱比前10年赚的总和还要多。
1月17日，春运临近，媒体又爆出一条让普通民众欣喜不已但却让铁路、公路运输部门不爽的消息：国内一些航空公司又一次拿起降价武器——2折、2.5折、3折……机票价格滑向了去年以来的历史最低谷，部分线路甚至出现了1.7折的超低价机票。
这两条并非同时发生但又不无关联的消息似乎在传递着这样一种声音：民航赢利、民众得利，中国民航正在走向“双赢”。
几十亿元机票销售代理费流进了谁的口袋
1月22日，向记者报料的线人王先生针对民航赢利近70亿元这一事实很认真地在一张纸上算着这样一笔账：“去年民航旅客运输量是1.21亿人次，也就是说这一年卖出了1.21亿张机票。以平均每张机票1000元计，民航共实现票额收入达1200亿元。而其中有3/4的机票由正规代理商和‘黑代理’售出，共计900亿元。按照民航总局的规定，每售出一张机票代理商可获得3％手续费，则代理商从中获得的合法收入为27亿元。而事实上，在代理运作过程中，这个3％的返点数被提高了好几倍，航空公司为此支付的额外‘手续费’估计高达几十亿。其中，‘黑代理’获益最大。由于这几十亿元收入大多没纳税，这样又导致了国家税收的流失。”
王的这一算法是否有科学依据和事实依据呢？记者从民航部门了解到：民航总局负责监管机票价格的上限，也就是说只管涨价、不管降价，这只是针对国内航线而言的。对于国际航线而言，则要全部由市场说话。为规范客票销售，民航总局规定，航空公司支付给销售代理人的手续费不得超过客票票价的3％,即机票代理费只能占销售额的3％。
“但在实际运作过程中，几乎所有航空公司都以（3＋X）％向代理商返点；而正规注册的代理商也同样以（3＋X）％向处于其下线的‘黑代理’返点，只不过这个X在不同的环节和情况下取了不同的值而已，其取值范围大致在0至25之间。”王某告诉记者。
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航空公司要违反规定向代理商超额返点呢？正规代理商又为何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本可以独吞的额外收益与“黑代理”分享呢？
“这其中存在着航空公司与正规代理商、正规代理商与‘黑代理’这两对冤家的利益博弈。”王某的解释是，“一方面,由于一条航线上有几家航空公司在经营，为抢占市场，航空公司之间的竞争激烈，这就需要各代理商鼎力相助、卖力售票。而航空公司机票销售如果不依赖代理，全由自己销售，显然不现实,因为人员、资源、资金都会成为其沉重负担。为刺激代理商的积极性，一些航空公司不但对正规代理商非法发展下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违规向代理商支付超过3％的好处费。反正自己不这样干，别的航空公司也会这样干，否则，代理商就会拒绝售票转而代理油水多的其他航空公司机票。”另一方面，“正规代理商因取得代理资格的成本很高，更迫于竞争的压力和对更大利益的追逐，于是违规养了大批下线，即‘黑代理’。这样，正规代理商就必须向航空公司争取高返点以供养下线和获取更大利润。”
对于航空公司迫于竞争压力而无奈地向代理商超额返点的说法，记者在西南航空公司有关人士处得到了证实，该人士对这一行业潜规则的说法是“应该有（这一现象）吧。”
那么，正规代理商是否真养着一大批“黑代理”呢？对此记者致电北京某票务公司，假称欲加盟，并得到了“可以”的回答。该票务公司负责人向记者称,他们是正规的机票代理公司，有工商部门颁发的营业执照。为扩大客源，正在发展下级代理机构。该负责人还称，“加盟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安上几部电话、印制一些机票打折卡片，费用不过几百元，“最多几千元”。该负责人还称，只有他们才能出票，所以记者加盟后必须要到他们那里拿票。如果记者代理出售一张机票，他们就返还10％左右的“点子”，如果业绩好还可以多给。
报料的王先生还告诉记者:“正规代理商为取得好的收益而绞尽脑汁扩大市场,基本上每家代理都在养着下线，反正‘你不养，别人养’。一级代理养‘黑代理’，已经成了这一行业不争的事实。”
根据中国航信的相关资料，记者获知了这样一组数据：“代理人分销系统业务遍布中国境内296个通航城市、58个境外城市，拥有代理商5300多个、终端2万余台，合格上岗从业人员约5万人。在订座系统处理的所有旅客中，约75％左右是通过该分销系统销售实现的，另外25％左右则是通过航空公司系统来实现的。”也就是说,代理人代销的机票至少要占到3/4的份额。而以北京为例，目前正规代理点的数量在600家左右，但据不完全统计，非法“黑代理”就超过1000家，占所有代理的60％以上，销售总量则占整个代理市场的50％以上份额。
“实际上这个数字并不准确，就以小样本来看，仅上海地区黑票点的占有量就达80％。同时,深圳、济南、上海等地的黑票点比例也均在80％左右甚至更高，所以真实数据会相当惊人。”王说。
机票折扣被弄得“面目全非”
在特价机票销售过程中,“黑代理”和正规代理商还相互勾结，将特价机票市场闹得面目全非。
在春运前夕，国内一些航空公司又一次拿起降价武器:南航旗下公司推出的特价机票，从北京至大连只有200多元，从上海至广州也不过600多元，价格与火车票差不多。
一时间，航空公司机票超低折扣“漫天飞”，可是消费者能够真正买到的其实并不多。来自某航空公司广州分公司的说法是：“1月25日之前，我们给散客的最低票价是3折，不过一个航班只有不多的位置，定完就没有了。在1月25日之后，票价将基本维持在6折以上。”
是否真如其所言，这些超低折扣机票已经被定完了呢？“一张国内机票从航空公司出票时，最低可打到二、三折,拿到最低价的正规代理商将票发给‘黑代理’，一些‘黑代理’又把票发给‘单干户’。经过层层代理后，机票到消费者手里就已经不再是航空公司的折扣了。”对于王先生的这一报料，某航空公司内部人士的说法给以了佐证：“特价机票也是有的，只不过是航空公司给了几家核心代理而已。”
记者调查后发现，这些超低价机票是这样消失的：正规机票代理机构利用包机、包座等手段从航空公司拿到超低“批发”价格后，再加价转批给“黑代理”,因为把航空公司超低折扣机票直接给消费者显然不合算。对于“黑代理”而言，如果只赚取上家给的返点则利润空间太小。于是,一些“黑代理”又把票高价“零售”出去收集客人，从而最终造成航空公司的低折扣难以惠及到大多数消费者。
对于正规代理商和“黑代理”而言，最恶劣的是相互间的利益倾轧，而共存之道则是彼此的捆绑联合。在这一“江湖规矩”下，尽管不时出现无“礼数”的现象，但正规代理商和“黑代理”还是在“老鼠会”式的行业内部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利益分配。
据王先生报料，在超低折扣机票以外，他们相互勾结的手段一般都是申请票、电子客票、学生票等。
“在机票打折偏低的情况下，票务公司可以向航空公司申请低价票。航空公司在航班不好的情况下，也会安排一些5折至6折的票，称之为申请票。票务公司可以在6折的基础上，以6.5折的价格卖给‘黑代理’;‘黑代理’也可以和乘客谈，多拿些钱。”
“学生票是航空公司特意给学生预留的。票务公司、‘黑代理’用一个学生证复印件备案，取得学生票后再转手卖给乘客。需要说明的是，在航空公司的备案里是某学生的名字，而该票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并由该人持有登机。”
“电子客票要专门的人才能拿到，并且由专门的人护送登机,其折扣可能低到四、五折，但卖给乘客可能要六、七折。其间的差额，自然被‘黑代理’及其相关人员吃掉了。”
“按照规定，票务公司只能将某些打折票扣留5分钟，时间一过而没有人买的就要在网上销售。有些票务公司为了取得客源，便采取暂时扣留该票的做法，一般时限能达到24小时。在这期间，乘客通过知情的‘黑代理’都能取得该折扣票。”
“吃旅客的退票款也是其受益方式之一。普通旅客退票时，需向售票点交付20％票款作为退票费。一些‘黑代理’先收取退票费，再想办法出具乘客病假证明，以骗取航空公司的全额退款。”
事实上，正规代理商是痛恨“黑代理”的，因为他们抢走了很大一部分利润。但其却显得无可奈何，由于竞争的需要，他们不得不像航空公司养着他们一样养着大批“黑代理”。利益，让双方达成了妥协并走上相互勾结的道路。
正因为其彼此之间的联手运作，才使超低折扣机票大多就这样消失了，这使得早被指责为低价“作秀”的航空公司更加难堪，同时也使得多数百姓一脸失望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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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魏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