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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瞭望周刊记者 陈凤英
世界经济增速回落 但发展势头良好
去年世界经济增长5％，为近30年来最好。今年，受欧元区和日本经济疲软的影响，全球产出增幅将放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ＩＭＦ）已将2005年世界经济增长调低至4．2％，认为世界经济发展正在回归正常趋势。摩根士丹利公司预测，今明两年世界经济将分别增长3．6％和4％，符合“软着陆”模式，前景相对乐观。
美国经济依然是世界经济的引擎。国际机构和经济学家普遍认为，美国经济将持续稳健扩张。经合组织（ＯＥＣＤ）预测，今明两年美国国内生产总值（ＧＤＰ）将分别增长3．3％和3．6％，高于ＯＥＣＤ30国的平均增长2．9％和3．1％。摩根士丹利公司预测今年美国经济增长将高于3．5％。白宫报告预测，2005年～2006年美国经济将分别增长3．5％和3．4％。美国企业界经济学家联合会最新报告认为，今年美国经济增长虽低于去年的4．4％，但仍将增长3．6％。综合分析，虽然受到高油价冲击，又面临财政和贸易“双赤字”，但美国经济的内生性强，增长势头不会改变。原因是：1．企业投资强劲复苏，居民消费持续增长。2．低利率时代虽然结束，但宏观环境依然宽松。3．“新经济”虽然缺乏新动力，但活力再现。加之布什政府的持续减税、弱势美元和油价适度回落等等，均有利于美国经济持续扩张。
日本经济意外衰退复苏步履维艰。去年，国际机构普遍看好日本经济。但事实是，日本经济在去年第二、三、四季度意外下跌0．2％、0．3％和0．1％，全年增长2．6％低于ＩＭＦ预测的4．4％。这表明，日本经济再次出现技术性衰退。最近，国际机构开始纷纷调低今年日本经济的增长率。英国《经济学家》将今年日本经济的增长率由去年底预测的1．9％调降为1．6％。日本国内对形势也不乐观。政府预测，经济将增长1．6％而企业家和分析师则认为今年只能增长1．15％，但不会出现倒退。普遍看法是，今年上半年日本经济将处于停止状态，下半年可能恢复增长。然而，日本经济复苏依靠的不是内需而是外贸。因为，目前仅靠内需尚难支撑日本经济复苏。可见，当前日本经济基础依然脆弱。一是油价飙升对经济影响开始显现；二是国内需求依然不旺；三是经济发展严重依赖出口。然而，通货紧缩现象的逐步消失、制造业开始恢复、东亚经济尤其是中国和美国经济持续增长等，将支撑日本经济低速而缓步复苏。
欧元区经济增长缓慢，但复苏势头尚能维持。欧元区经济在连续两年低迷后去年增长2％，虽低于ＩＭＦ估计的2．2％但仍是近4年来最好的。然而，因该地区最大经济体德国经济形势不佳，将拖累整个欧元区经济发展。最近，ＩＭＦ将今年德国经济增长的预测由原先的1．8％下调到0．8％。德国政府经济顾问委员会则认为，今年德国经济将增长1．4％。鉴于德国等大国经济欠佳，最近欧洲中央银行将今年欧元区经济增长的预测，由原先的1．9％调降至1．6％。欧元的被动持续升值，油价居高难下，开始影响欧元区经济复苏。首先，只要占欧元区经济47％的德、意经济不佳，该地区经济就很难摆脱疲弱状态；其次，高失业率与人口老龄化，将使居民消费长期低迷；第三，劳动力成本高与消费需求不旺，将抑制企业的投资欲望；第四，《稳定与增长公约》将长期制约各国宏观经济的调控空间。凡此种种表明，今年乃至今后较长时期内，欧元区经济将很难有大起色。
亚洲经济增长触顶回落，但仍是全球最快的地区。ＩＭＦ估计，去年亚洲发展中经济体ＧＤＰ增长7．6％，今年将回落至6．9％亚行则调低为6．2％。国际社会认为，虽然印度洋地区遭海啸袭击，但对亚洲整体经济影响有限。该地区宏观经济基本稳定，区内合作效应凸显，互利共赢格局正在形成，发展趋势是：东亚地区将持续较快增长，“四小龙”则适度扩张；东南亚经济将稳步复苏，越南和泰国成为佼佼者；南亚经济增长势头不弱，印度成为地区领头羊；中亚经济恢复性高增长，但资源型经济风险将增大。ＩＭＦ预测，在2006年～2009年间，亚洲发展中经济体经济将年均增长6．8％。总之，在未来数年中，亚洲将在全球经济中保持较高增长，依然是世界经济的增长中心。
发展中国家经济将进入稳定增长期。国际机构对发展中国家经济中长期前景普遍乐观。ＩＭＦ预测，2006年～2009年发展中国家经济将年增5．8％（购买力平价）。世行预测，2006年～2015年中低收入国家经济将年增4．6％。目前，发展中国家具备空前良好的发展机遇：1．宏观经济环境普遍改善。通胀率为30年来最低；外债率降至28．4％的新低；引资力大大增强。去年流入发展中国家的ＦＤＩ猛增48％，达2550亿美元，有史以来首次超过欧盟。2．国际原材料价格持续上涨。从历史看，当前的国际原材料价格仍然属于恢复性上涨（迄今仍低于上世纪70～80年代），但毕竟比上世纪90年代后期有大幅上涨。而发展中国家多为资源出口国，出口资源收入增加，带动其国内经济良性发展。3．南南经贸合作明显加强。亚洲与拉美、亚洲与非洲，亚、非、拉区域合作步伐加快，带动发展中国家间的泛区域、区域和双边合作蓬勃发展。4．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和南非等发展中大国经济加速发展，在区域经济中起着空前的示范效应和领头作用。在未来数年内，国际经济关系与经济格局，将因发展中国家力量的壮大，发展中大国经济的崛起加速调整与演进，国际力量的重心将向有利于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大国倾斜。
世界经济具备持续增长基础。其一，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生产率与日俱增。“新经济”复苏推动新一轮科技创新，国际技术合作升温，企业战略联盟加强，业务外包盛行，学科交叉融合，使科技对世界经济拉动作用超过资本与劳动力投入。其二，国际贸易荣景再现。全球化与区域化促进世界贸易强劲增长。其三，外国直接投资（ＦＤＩ）恢复增长。跨国并购复苏，使连跌3年的ＦＤＩ恢复增长。联合国贸发会议最近宣布，去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由2003年的5800亿美元增加到6120亿美元，增长6％。这标志着全球ＦＤＩ开始恢复增长。英国经济情报署报告预估，2008年全球ＦＤＩ将恢复到1999年的1．2万亿美元。未来国际资本流向是：美国仍是全球最大引资国；亚洲是新兴市场佼佼者；60％资金将流入服务业。其四，宏观经济环境依然宽松。虽然油价居高难下，但全球产能与就业不足，且科技进步，使全球通胀压力不大，各国央行仍能执行中性利率政策。ＩＭＦ预测，未来5年发达与发展中国家通胀率为2．1％和4．1％。
超高油价不会持续 低油价恐难再现
需求剧增、游资操作、市场恐慌、地缘政治不稳，是导致去年国际市场石油价格持续攀升的主要原因。据国际能源机构（ＩＥＡ）统计，去年西德克萨原油价格飙升33％，年均价为41．47美元／桶，石油需求增长3．3％，为1976年来最高。世行预测，今年油价将回落到36美元／桶，摩根士丹利公司和高盛公司分别预测为34美元／桶和35美元／桶。ＩＭＦ则认为，今年国际油价将与去年持平，为37．25美元／桶，2006年～2009年将逐年回落2．8％。综合分析，今年油价有望回落至30～40美元／桶之间，但恢复到上世纪90年代的低油价（20美元／桶）短期内似不可能。这是因为：
第一，需求增势减缓，供求关系平衡。本次油价飙升本质上不同于1973年和1979年的石油危机。前两次是生产国供应中断引发，本次油价走高是因需求旺盛拉动。因此，它是需求主导而非供应中断引发的价格上涨。油价高企未造成石油危机，也不对世界经济构成衰退性威胁。原因是，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贡献上升，各国采取的宏观经济政策正确，石油在发达国家经济中的影响削弱。
据ＩＥＡ统计，去年全球石油需求达8244万桶／日，需求增量达265桶／日。今年全球石油需求增量将降为144万桶／日，增幅减缓为1．7％。据ＩＥＡ统计，去年全球石油供略大于求59万桶／日，今年这一格局还会持续。ＯＰＥＣ预测，今年前三季度，全球过剩供油量将分别达到190万桶／日、210万桶／日和320万桶／日。ＯＰＥＣ开始担心，今年油价可能会大幅滑落。
虽然全球剩余产能有所下降，特别是ＯＰＥＣ的剩余产能由过去10年的300－400万桶／日降为目前的100万～200万桶／日，但全球石油供应基本充足，供求格局亦未发生根本性变化，供略大于求格局依然存在。尤其是石油资源虽然不可再生，但全球储量并未短缺。科技进步将使人类最终像开采常规原油那样开发非常规石油何况世界各国正在加速开发氢能、太阳能和风能等新能源。
第二，对冲基金炒作与“舆论造势”。去年油市与股市和汇市一样，成为投机收益的大“赌场”，投机资金取代政治事件、经济兴衰、战争爆发等因素，成为左右国际油价走势的主导力量。据不完全统计，全球对冲基金7000余家，资产达8600亿美元，它们的流向直接影响着油市、汇市和股市波动。去年，油价上涨前，市场中活动的对冲基金数量达到历史新高。油价高峰期，仅纽约商品交易所一天的原油期货交易量就达2万桶，而世界石油实际需求为8200万桶／日，从中可见投机资金兴风作浪之猖獗。最近，油价再次上涨到50美元／桶以上，对冲基金兴风作浪，是推高油价的因素之一。然而，近期国际市场出现期货升水，即期货价格超出现货价格。这说明，目前市场石油供应应该是充足的。
舆论造势值得关注。在油价高位震荡期间，美国的“石油专家”大造声势，未来油价将涨至60美元～70美元／桶乃至100美元／桶。其推波助澜，蛊惑人心，目的是制造市场恐慌诱导不知情的消费者抢购石油。殊不知，石油价格非理性上涨的90％利润流入石油交易商，尤其是美国的石油交易商的腰包，生产国只能得到10％的利润。油价上涨已使石油商们财源滚滚。这两天，他们又开始制造舆论，油价将升到70～80美元／桶。
第三，跨国公司欲控定价权，ＯＰＥＣ欲调高目标价位。历史上，油价飙升往往引发新一轮投资高潮，而后市场出现供过于求，价格暴跌。上世纪80～90年代油价持续低迷即源于此因。今天，跨国石油公司汲取历史教训，他们更关心的是公司股价和收益，而非增加投资开发新油田。去年，全球前6大跨国石油公司用于购回本公司股票金额增加了一倍，其流动资金增长了28％，但投资额仅增长8％。跨国石油公司的经营理念是，在华尔街购买石油比投资中东、非洲，开发新油田更加安全获利。他们的经营战略是，通过遏制可能导致油价下跌的生产扩大，以及强化对全球石油资源和石油市场的控制，最终从ＯＰＥＣ手中夺取油价的决定权，避免油价大幅下滑，力保股票利润不断上涨，保障股民收益持续上升。
ＯＰＥＣ决定，今年减产100万桶／日原油生产，避免油价大幅下跌。因为ＯＰＥＣ担心，非ＯＰＥＣ石油生产增加，以及今年世界经济增长减缓，将使世界石油供应过剩，引发油价大幅滑波。因为ＯＰＥＣ一直认为，由于美元大幅贬值，导致去年油价出现虚高现象，如果再考虑通胀因素，那么2004年40美元／桶的价格，实际只相当于1973年的9美元／桶。此外，鉴于消费国实行高税收政策，使石油收益分配明显向西方消费国倾斜。如1973年在每桶石油利益分配中，消费国拿走77％，产油国得到23％。1990年至今，这一比重是消费国升至85％，生产国降到15％。在石油利益分配不均与美元持续贬值情况下，为保护自身利益，ＯＰＥＣ不得不限产保价。最近，ＯＰＥＣ放风，打算将目标油价从每桶22美元～28美元提高到30美元～40美元。沙特也表示，其设定价位将提高到每桶原油30美元。但ＯＰＥＣ对国际市场油价的决定权正在削弱。
除上述因素对今年乃至未来国际石油市场和价格走势产生影响外，我们还应考虑：布什政府和普京政府的能源政策变化；中国和印度等石油需求增长；世界经济发展态势；美元未来走势；地缘政治和产油国政局稳定等因素。
美元有序调整 崩盘不会发生
美元走贬近3年，兑一揽子货币贬20％，对欧元与日元跌50％和20％。美元贬值有周期与结构因素，但更受政策影响。
解决赤字为虚，行美元霸权是实。美国借贸易逆差唱贬美元，逆差则由2002年占ＧＤＰ3．5％升到5．2％（2004财年）。布什政府清楚其中缘由，全球化使美跨国公司海外生产与销售远远超过逆差额，何况顺逆差不反映一国经济的强弱。布什政府纵容美元贬值的真实意图是，让世界共同承担美国的“双赤字”风险。目前，外国人拥有美元资产超过11万亿，60％流通美元在海外。美国通过美元贬值，使全球美元资产缩水，让世界为其“双赤字”及“战争开支”买单，同时以弱美元压各国购买美国产品，并逼使“老欧洲”与其合作。
美元有序走贬，但空间几尽。弱势美元政策诱导美元短期走贬，但欧元与日元实无升值基础。1．美元超卖现象出现。去年12月26日，美元兑一揽子主要货币的加权汇率指数跌为80．64（100为均衡汇率水平），跌幅达21．9％，表明目前美元已被低估。2．美欧息差拉大，资金开始回流。格林斯潘执行的中性利率政策，将使美欧利差进一步扩大。布什政府近期出台《本土投资法》，将美国海外企业收益所得税率由35％下调为5．25％。据摩根大通公司估计，这将为美带来超过4000亿美元的回流。此外，美元贬值还会使在美的欧日公司将利润汇回国的动力减弱。这样，回流美国的资本将增加，这将推升美元渐渐走强。3．美国经济基本面明显好于欧、日，且具有体制、机制和创新优势。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