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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欧同盟关系以及标志这一同盟关系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出现东西方两大阵营紧张对峙的形势下构建起来的。面对战争的浩劫和苏联的威胁,欧洲国家经济上需要美国的支援,军事上依赖美国的“保护”,因而美欧两家在同盟的名义下建立起的伙伴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而是“美主欧从”。这种不平等关系本身就埋下了产生分歧的种子。即使在冷战时期,美欧分歧也有过不少次大的爆发,例如,上个世纪50年代的苏伊士战争,60年代的越南战争,法国将北约部队赶出法国,以及80年代的欧洲大规模示威反对美国在欧洲部署潘兴II导弹,等等。由于面对共同的外部威胁,美欧关系中分歧在一定程度上被掩盖下来。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华约解散,国际形势发生根本性变化。在过去的“东方集团”不复存在的情势下,所谓“西方集团”以及北约组织由于对立面的消失,也就从根基上产生存在的危机。而现实情况是,由于来自苏联的威胁的消逝,欧洲在安全上对美国的依赖随之大大减少;欧洲国家在经济上通过联合自强已逐渐达到同美国不相上下的水平,因而它们理所当然地就想改变美欧伙伴关系的不平等性质。可是,美国作为冷战后惟一超级大国,其全球战略是企图长期独霸世界,把欧洲盟国的崛起和谋求同美平等地位视为对其威胁,千方百计加以阻遏。对于标志美欧同盟关系的北约,美国不仅不想顺应形势的变化而予解散或做出必要的调整,反而强化北约的作用并把它转变为控制西欧、拓展东欧、进逼俄罗斯,维系美国在欧洲事务中主导权的主要工具。这必然引发美欧双方的分歧越来越尖锐。就在布什这次出访欧洲之前,德国总理施罗德在慕尼黑的一次国际安全会议上发言,公开提出北约已经过时,需要重新整合。德国外长费舍尔还讲,现在需要构建“新西方”。访问期间,施罗德坚持“北约已经不再是大西洋两岸的合作伙伴讨论和协调各种战略的重要场所”的观点;希拉克呼应说北约已不再是泛大西洋联系的“主要渠道”,而应在“欧盟与美国”之间进行对话与协商,布什则坚称北约是泛大西洋纽带的“基石”。此时此刻,美欧双方围绕北约的地位和作用发生争论,不是偶然的,而是从一个结构性问题上折射出美欧关系正在发生质变,“美主欧从”的同盟关系已难以为继,原来的“西方集团”已“形存实亡”。
美欧关系如同其他事务一样,是双方又联合又斗争的矛盾统一体,双方之间既有共识又有分歧,两者是共存的,而非割裂的,只是在不同历史时期矛盾的主要方面不同而已。当前由于种种原因,美欧矛盾的主要方面或者说起主导作用的一面,正从“联合”向“斗争”转化。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起了激化美欧矛盾,加速矛盾主要方面的转化进程。尽管美欧双方依然具有相同的价值观和密切的经济联系,布什政府对外政策使得双方在利益、理念、政策等层面上的分歧和差异越来越尖锐。布什一上台就采取了一系列招致欧洲盟国极为不满的举措,退出《反导条约》,不批准《京都议定书》,不参加“国际刑事法庭”而且要求有关国家同意给予美国人以特殊豁免权,等等。“9·11”事件后,欧洲盟国声援美国“反恐”,而美国却不屑一顾,拒绝盟国参与阿富汗战争。由于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的不同意见,美国更公然扬言“惩戒”欧洲盟国。尤其令欧洲盟国难以接受的是,美国露骨地利用欧盟内部的分歧,公开提出“新、老欧洲”之说,对致力于加强联合的欧盟进行分化、打击。
这次布什访欧,虽然他口头上表示重视同欧洲盟国的伙伴关系,但依然采取令盟国反感的颐指气使的态势。阻挠欧盟解除对华武器禁运就是明显例证。本来这个问题与美国无关,解除对华武器禁运符合中欧双方利益,有助于促进中欧经济关系的进一步发展。然而,美国却在这一问题上进行干涉,甚至以此作为布什访欧的主题之一。美国对欧洲盟国施加粗暴的压力,甚至扬言要制裁欧洲盟国。负责贸易的欧盟委员彼得.曼德尔森公开表示,如果布什政府在解除对华武器禁运问题上挑起与欧盟的争论,那么布什政府将犯下错误。以如此傲慢无理的方式对待盟友,又怎么能够期待美欧关系得到改善。从一定意义上说,美欧关系出现裂痕,美国政府自己难辞其咎。
大西洋两岸有识之士纷纷献计献策,曾经试图消除双方分歧,弥合裂痕。布什总统第二届任期伊始就出访欧洲,事先还派出新任国务卿赖斯“打前站”。他们极力显示重视同欧洲的关系,表达修复美欧关系的意愿,强调美欧双方在国际上要“用一个声音说话”。欧洲盟国也报以善意,盛情款待,声言双方因伊拉克问题而争吵的一页已经过去。双边关系的气氛有所和缓。然而,双方在一系列问题上的基本立场和主张并无改变,分歧依旧。值得注意的是,布什访欧期间,美国同德国、法国领导人之间就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在美欧关系中的地位和作用进行了针锋相对的争论。这表明美欧关系出现裂痕并非仅由于双方在伊拉克问题上的分歧,而是有更为深层次的原因造成的。目前,双方的分歧已经扩展到双边关系的结构性层面,其发展前景更需密切关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美欧关系出现裂痕,绝非一时一事酿成的,而是多种因素长期作用造成的。不久前,英国一家报刊指出,美欧双方隔阂的焦点在于美欧两家各自在21世纪里要扮演什么角色。话虽不多,但有点道理。简言之,美国要长期独霸世界,不愿看到欧盟(或者其他国家)崛起,而欧盟则要在国际上享有与其日益增长的实力相一致的地位,不愿继续充当美国的“配角”。美欧之间的这一不可调和的分歧,说到底是资本主义国家发展不平衡规律作用的必然结果,是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美国和欧盟作为世界上最发达的、最具实力的国家和国家集团,它们之间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发展,世人将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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