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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树华无疑创造了一个奇迹,两年内使产值不到2亿元的华林集团总资产达到了47亿元;孙树华同样创造了另一个“奇迹”,刚登上“河南首富”的排名不到三个月,旗下庞大的产业就几乎全军覆灭,整个集团一夜之间到了崩溃的边缘……
长大后要成为孙树华
淮阳人看孙树华,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在政府,他是一位“听话、并且会来事”的老板;在民间,他是一位“没有架子,心肠好,只会做事”的厚道人。
12岁那年,孙树华一家由县城迁到了乡村,家中兄弟姐妹7个,孙树华是老三。为求生计,孙树华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担。他炸油条,卖烧饼,做过小买卖。19岁那年,孙树华开始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收破烂,做起了“最没有前途的职业”。不过,在起早摸黑的苦心经营下,孙树华的“破烂塑料”一度销到了山东、上海等地,本人也在几年的“破烂生涯”中赚了些小钱。
贫穷铸就了孙树华的执着和坚韧,同时也令他在“阿甘式”的奋斗中更急于改变自己的面貌。1992年,孙树华利用手中多方筹集的90多万元资金与当地乡政府合作,办起了一个小型的塑料农地膜厂。在有产品就有市场的年代,半年过后,20岁不到的孙树华净赚200万,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扬眉吐气的孙树华为父母买了房子,“从此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不料在一次去郑州途中,孙树华横遭车祸,随后深度昏迷,这一昏迷便是200多个日夜。此后,塑料厂停工,销售瘫痪,员工甚至搬走了机器,刚有起色的小厂就此化为乌有。
8个月后,孙树华却奇迹般地醒了。大难不死,乡亲放起了鞭炮,满街都是关于孙树华的“离奇”传言,众多“迷信”的工人都纷纷跑了回来,工厂得以复工。
1997年,塑料厂创产值1200多万元。就在该年,孙树华组建了沪光塑料厂。沪光塑料生逢其时,1998年全国爆发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洪水过后农业的恢复性生产给生产农地膜的孙树华提供了“百年不遇”的机会。这年,他又建起了长江以北最大的塑料蓬布厂。
疾风知劲草,随后孙树华马不停蹄地创建了淮阳华洋贸易有限公司、淮阳土工膜有限公司、郑州福林塑化有限公司。2001年,孙树华以上述企业为基础,组建了华林集团,一个号称“产值过2亿,员工上千”的企业集团横空出世。
由最穷到最富的感觉无疑是最为爽快和惬意的。这年,孙树华坐上了国内并不多见的奔驰600轿车,整个周口地区仅此一辆;淮阳县内谈起孙树华个个都眉飞色舞,其“传奇经历”每个人都能像说评书似的来上一段;而在淮阳乃至整个周口地区,教育孩子最有效的一句话竟是“长大后要成为孙树华”。毕竟孙树华出身贫苦,最终成为一方“有钱人”,这段经历谁都看得见摸得着……
貌不惊人农民相,气吞山河霸王心
但在孙树华看来,如果没有日后的发达,恐怕自己还在人们的歧视中活着。很显然,只有做“大事”的人才能够得到更大的尊重——在当地,“做大事者”让所有人顶礼膜拜。
“做大事”成了孙树华日后的行事法则,并被写进了企业的章程:“只有发展到一定规模才能彻底降低风险。”
2001年,先前势头生猛的华林集团在这一年遇到了挫折。农地膜和塑料蓬布有着很强的区域性,到了外省或者较远地区会因为运输等成本高而难有作为;但在省内,做这一行的企业突然增多,激烈的竞争令华林集团在市场上勉强撑持,无所突破。
在孙树华看来,这种情况源于行业自身的局限。要有突破,就必须选择一些重量级的项目上马,快速把企业做到足够的规模。在这个思路指引下,急于证明自己的华林集团挤上了一条“没有方向”的多元扩张快车道。
2002年10月,华林集团发布新闻,将打造中原地区最大的锂电池基地。随后孙树华投入巨资,在商水县征地1600亩。项目从立项到最终拍板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随后一批批建筑安装队快速入驻,机器轰轰开动,速度快得连华林的内部职工都目瞪口呆。
同年同月,华林集团又快速出动,携手上市公司安彩集团,一举拿下了国家西气东输、南水北调的重点配套工程——总投资20亿元的聚乙烯管线生产项目,号称将打造“年产值19亿元,亚洲同行业规模最大、技术含量最高、设备最先进的企业”。
聚乙烯项目无疑是华林集团最够分量的“成名作”。2003年10月,投资8.1亿元建成的PE管材生产线一期工程竣工投产。庆典当日,周口市四大班子以及淮阳县四大班子悉数来贺,倪萍、赵忠祥、冯巩等明星大腕亲自主持庆典。在家乡,孙树华几乎成了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孙树华的扩张雄心并未就此而停下,随后华林集团放出的种种扩张消息更是令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投资总额达72亿元的河南阳天池岩蓄电站项目启动;参与总投资65亿元、哈尔滨市最大的路桥基础设施三环路工程;投资开封黄河大桥等重点工程项目……
有专家评估,如果所有的项目都同时展开的话,华林集团至少需要200亿元的启动资金。而两年前的华林企业总产值始终未能超过2亿元,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型企业。
华林集团的扩张像是穿上了红舞鞋,永远都没有停下的时日:2003年10月,华林集团兼并了当地颇具名声的“河南八大名酒厂家之一”的四五老酒厂;连“酒厂复工的原材料都还没有买回来”,华林集团又“顺手”兼并了当地同样濒临破产的,以生产化肥为主的三元化工。三元化工总资产过亿,换了任何一个企业都要仔细斟酌,不过,华林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使兼并尘埃落定。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计划投资3亿元的万锭纯棉纺纱厂又在人们的惊讶中、机器的轰鸣声中打桩下线……
这几乎是一个波澜壮阔的企业场面,“十里之内,熙来攘往,皆为华林而往”。不到两年的时间,孙树华打造了一个涉足“建材、贸易、水电、建筑、教育、白酒、餐饮、房产、旅游”等10多个领域的企业帝国,有着47亿元的资产以及5375亩土地。
2004年,孙树华以14亿元的个人资产轻松地登上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并成为了声名遐迩的“河南首富”。当“见过全国最多有钱人”的胡润入豫选富时,也禁不住连连用“最大的发现”来形容他所看到的“性格内向,有着貌不惊人的农民相貌,却有着气吞山河企业雄心”的孙树华先生。
“官、银、商、民”四轮驱动
在动辄上亿元投资的大手笔面前,很显然,华林集团每年不过千万元的利润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的“盘局”。即便从现代企业的发展逻辑或者从最简单的商业理论来推导,华林的逆风飞扬都是一个现实性的“悖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企业做到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度”,孙树华到底又有何通天的本领?
在生死线上“过”了一回的孙树华时至今日不抽烟、不喝酒,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每天只睡5个小时的觉,地方就在办公大楼的五楼。有一次孙树华兴致大发,突然拉上集团的副总要求下一盘棋,结果副总倒还惊呆了,以至于“颤抖着双手不敢落子”,而这也是大家看到的孙树华惟一的一次业余活动。
但这些生活细节并不能证明孙树华在做企业方面有任何过人之处。
“孙树华的性格十分要强和执着,在处事上有着极高的情商,这点尤其体现在他与银行非常紧密的交往上。”一位熟悉孙树华的人说。
孙树华得以建立庞大的帝国,不可否认是借助了多种“东风”的结果。首先有着银行滚雪球式的贷款支持,毕竟华林所投资的多个领域都是被行家看好的“有前途的项目”。而地方政府出于政绩,或者发展的需要,也会于公于私对急于做大的华林施以援手。比较典型的事例是,几年前华林的产值只有7000万元的时候,孙树华战战兢兢地报了一个1亿元的数字,满以为会被查出来挨批评。哪知地方官员再往上报时“加快了发展进度”,这一数字翻了一番,达到近2亿元……
这种“官、银、商、民”四轮驱动的奇特方式决定了孙树华想要做什么项目几乎没有阻碍,银行有贷款,政府有政策。而孙树华也在各方的照顾下习惯了这种被“抬着走”的行事方式,甚至不用考虑太多的资金风险。华林集团内部在总结自己的发展模式时,称之为:非模式化。即华林的发展得益于“打破一切现有的框框制度,从现实出发,根据企业当地、自身的特点来发展企业”。
这种“非模式化”更多地强调了企业与各种力量的关系,而忽视了企业本身需要从受益上“安身立命”的基本道理。记者在采访时发现:一个几十亿资产的企业,竟然没有一个详细的中长期战略规划;对于上马哪些项目、企业是否可以兼并都没有任何可行性分析报告,往往是“孙总决定了,大家都照着做,甚至从来不怀疑其对错”;企业内部沟通严重匮乏,连最基本的电脑工具都少有。还有一个生动的事例是,沪光塑料厂曾经因为原料不够干燥,导致产品起泡最终报废了几吨原料,这种生产大事故集团上层居然几天后才无意中从“小道消息”上得知……
说到底,华林集团还只能算是个中小企业,虽然有各种力量的帮助将它推到了一个众人眩目的境地,但企业本身的原始面目注定了它的悲情色彩。一位了解华林的人比喻更为形象,“华林集团像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在两边有人帮忙抬杠铃的情况下练举重。在不知道真正能举多重的情况下,觉得举多少都无所谓。不过没想到杠铃这么快就掉了下来……”
自由落体
杠铃掉了下来,来得非常迅猛,令所有的人措手不及。
2004年6月,仓促上马的锂电池项目第一个夭折。华林集团当初在上马时忽略了诸多要素,投资几个亿的项目甚至没有进行过有效的论证分析。项目的钢架都立起来了,哪知方案却因为环保不过关始终通不过有关部门的审查立项。虽然华林集团最终“果敢地放弃了”,但这一“果敢”使得3000多万元就此打了水漂。
华林集团的主业塑料业,在孙树华动辄几十亿的大手笔中根本提不起大家的兴趣,被逐渐忽视。在近乎自然死亡的法则下,2004年8月,边生产边走下坡路的沪光塑料厂“终于停摆”。与此同时停产的还有当初花大价钱收购过来的三元化工,也在“无人疼爱中”被租给了几个天津人。时断时续的开工过后,几个天津人弃之而去,几亿元的资产成了一堆无人问津的厂房……
更令孙树华始料不及的是,寄予无限厚望的PE管生产项目在立项之后,突遭非典,工程久久不得开工。待到几个月后工程建成,煮熟的鸭子居然也飞掉了。“当初西气东输工程在博爱县附近有一个豫北支线,会使用大量的PE管材;而华林集团的生产延误之后,该工程施工时就采用了其他管材”。遭此变故,“亚洲最大的PE管材项目”开工严重不足,十二条生产线往往只有一两条苟延生产。看不到合作前景的安彩集团随后撤资走人,昔日的兄弟撕破脸皮要合资时的几千万注册资金……
多项重大决策的溃败使华林集团陷入被动,涉足的行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倒下:原本为“帮政府一把、解决员工上访问题”而收购的四五酒厂,因无力支付履约金最终被政府收回,进入了破产清算程序;雄心勃勃的纺织厂在打桩打了一半后匆匆停下;先前那些放出豪言的几十亿的投资项目,也早已在无力“赶场”中全部流产。
这几乎是一个要有多倒霉就有多倒霉的企业。2004年4月,国家出台了相关政策,银行随后紧缩银根。靠银行贷款支撑的路子被堵死,而嗅到华林“快不行了”的银行们反倒蜂拥而至,争相前来逼要到期的、或是没有到期的贷款。孙树华使出浑身解数,半年内还了5.7亿元的贷款。当地政府甚至倾巢出动,帮华林还了6000万元的贷款,创下了至今前无古人的政府帮企业还钱的先例。但在已经暴露出来的40多亿元贷款面前,政府的微薄之力仅仅是杯水车薪。
2005年2月,一位淮阳籍的外地记者,在回到家乡溜了一圈之后,将华林集团的困境大白于天下,“最终成为了当地的千古罪人”。在传媒等多重力量的作用下,华林集团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2004年初,孙树华与结发多年的妻子向秀丽离了婚。有人说孙树华离婚是为了转移资产,还有人说,“董事长夫人不愿忍受孙树华苦行僧似的生活,两人狠狠地吵了一架,还差点动了手”。
在当地,有很多孙树华赞助的学生,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有200人;在华林集团辉煌的时候,孙树华还决定投资2亿元在当地建一所高中,“没有学费的可免费就读”;2004年底在异常困难的情况下,孙树华还毅然拿出了22万元为当地太昊陵的伏羲、女娲重塑了金身。有人说孙树华是在祈求两位老祖宗的保佑,有人说行善积德是孙树华的一贯本能。
不过那所可以免费就读的学校,至今都没能盖起来。
长夜漫漫,夜深人静,“只上过几年小学”的孙树华趴在桌上含着泪给员工们写信。笔头提起,竟是万般沉重。昔日的谈笑风生花开花谢,生存的悲酸艰辛蜚短流长,都在瞬间化为眼泪滴落纸间。信只写到一半,孙树华就再也未能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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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沈亚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