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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坐落在浦东南路上的浦南医院门诊楼前，竖起了一块近10米长的大牌子，上书“无假日医院”5个大字。浦南医院是上海第一家采用“国有民营”模式改制的公立二级医院，一年多前由浦东新区社会发展局委托上海蓝十字医院管理投资有限公司进行管理。
与此同时，位于上海东北部的虹口区曲阳医院，进行第二次改制，采用“民办国营”的模式，由“民营老板”上海国泰医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委托给国有的复旦医院管理有限公司管理。
《经济》杂志在一篇报道中称“2005年是医院改革元年，也将是医院投资热年”，然而受限于医保门槛和现行医疗体制，记者所到之处，听到的都是：“民营医院，难！”
上海医院民营化三种模式
两三年前，曾有瑞金医院将试水民营化的传闻，但很快烟消云散，一家历史悠久声名显赫的三级大医院，不是哪个民营企业家吞得下的。“光那些名医，每一位都是无价宝，谁买得起？”在一次座谈会上有人这样评论。
因此，除新办以外，民间资本主要把目光投向分布于各区的二级医院。上海的二级医院在民营化改制中出现了三种模式。
一是以普陀区利群医院为代表的股份制模式。2002年，来自杭州的之俊控股集团公司在上海成立展钺集团，投资8100万元，控股了利群医院53%股权，随后，展钺将利群股份转入之俊。
一步到位全盘收购一家二级公立医院，至少要投入1.8亿元到2亿元，这对身价逾30亿元的之俊来说虽然不难，但之俊出身工贸，不了解医疗行业，头一回就全面投入的话风险太大。另一方面，普陀区有关部门也不想把利群全部卖掉。两方一拍即合，采用股份制形式进行合作。 二是以曲阳医院为代表的整体转制。2003年3月，虹口区卫生局将曲阳医院整体转让给上海国泰医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曲阳医院成为上海市第一家转制为由社会法人组织举办的非赢利性医疗机构。2004年1月19日，上海市卫生局正式将曲阳医院定性为“民营非赢利性医疗机构”。
在国泰医院投资管理公司的招聘网页上有该公司的资料：注册资金4500万元，下辖上海中和投资有限公司、上海财华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上海微融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和上海曲阳医院等四家实体。公司致力于两个产业方向的投资和发展———金融信息业和医疗产业，目前金融信息业务已基本成型，医疗业务部正在洽谈收购其他国有医院。由此可见这是一家以投资收益为目标的公司，如今把曲阳医院托管给复旦医院管理公司，主要目的是管办分离，更加专业化，与所有制关系不大。
另一种则是以浦南医院为代表的“国有民营”。2003年12月19日，浦东新区社会发展局与上海蓝十字医院管理投资有限公司签订浦南医院委托管理协议。托管确定四个不变：职工身份不变、政府支持不变（每年1500万元财政拨款）、医院任务不变（主要指医保定点单位）、资产性质不变。变的主要是灵活的人事制度和多元融资渠道。
浦南医院的故事：一步变两步
选择“国有民营”模式，并非浦南医院原先本意。
浦南医院有20年历史，改制的动力主要来自激烈的市场竞争。近年来，这家医院周围（即浦东新区南片）有20多家医院，其中既有仁济东院这样的三级大院，也有新出现的民营专科。浦南医院门急诊量一度从2000人次/天跌到1700人次/天。主管部门有意做强该院的特色脑外科，但投入巨大，由政府出资可能性不大，引进民间资金遂成为良方。
浦南医院的脑外科原是“师从”华山医院。华山医院的神经外科供求矛盾突出，据说病家等候一张病床可能需要三个月至半年，原华山医院院长、中国神经外科元老陈公白想建立一家脑外科特色医院，牵头成立了“蓝十字”。
这样，双方开始接触协商。主管部门把浦南医院给蓝十字，条件是蓝十字投资2亿元建设脑科医院大楼。初期的改制设想并不是托管而是一步到位的“卖”，100%、70%、50%股份的几套方案都做过。但是在谈判过程中，医院职工队伍出现了不稳定现象，鉴于其他公立医院转制后的不利局面，浦南医院把一步到位变成了两步走，确定了上文所说的四个不变。在3年托管期内，国有资产每年增值3%（按资产评估结果2亿元计算，为600万元左右），3年后，如果情况合适，再决定蓝十字是否购买医院。
“托管一年来，我们做了七件事，如举办学习班，稳定思想，明确目标；提出‘大专科，强综合’的发展目标，全面提升医疗质量；实施无假日医院；优胜劣汰顺利完成双聘工作，等等。改革前人心浮动，改革后人心稳定，积极性高涨。”浦南医院党委书记殷志发说，投资2500万元的健康体检中心已进入装修阶段，投资2.5亿元的脑科医院大楼今年肯定要开工；去年医院引进了6位学科带头人，因人设科，加大软硬件投入，满足了居民的医疗需求，也让大家看到了医院的前景。
该院院长、脑神经外科主任刘卫东博士比较了三种医院民营化模式，认为国有民营是目前比较适合的一种。他说，经营综合性医院并不能马上得到高额回报，外界认为医院利润高的原因是以往全部由国家投入，可以不计成本、不计折旧。例如一家500个床位的医院，全额投资需要4亿元左右，30年才可收回。纯民间资本投资的医院，如投资者仅要求马上获利，同时又没有强大专业的管理机构，是很难管理好的。股份制是今后的发展方向，现在存在的问题是在股东之间，办院方针、股份比例、各方投资者如何协调，还没有很好的经验。而国有民营模式，不会有马上要求回报的压力，“可以定定心心去做，发展医院”。
除了改革人事制度，蓝十字还在浦南医院引入了专业化分工的做法，医院管理者只管医疗核心业务，非核心业务如清洁、餐饮等交给社会上的专业企业去做。
医院管理公司是方向？
在医院改制大潮中，“医院管理公司”一词浮出水面。接管了曲阳医院的上海复旦医院管理有限公司，是由复旦大学和九所附属医院共同组建的，业务为输出医院管理、开展医疗产业投资咨询、医院管理咨询培训和国际医院管理合作等。上海长航医院因经营业绩不理想寻求托管，选择了北京市中南医院管理有限公司。起源于深圳的民营“凤凰医院集团”，已经有5家医院和2家医院管理公司。蓝十字医院管理公司计划以浦南医院为母体，通过3到5年的运作，建立起较成熟的品牌、企业文化和队伍，再向其他医院扩张。2003年底，北京华美康医院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成立，这是国内首家外资医院管理企业。
用百度搜索一下，可以找到很多形形色色的“医院管理公司”。曾留学于日本的刘卫东博士说，国外由专业的医院管理公司管理医院的做法非常普遍，他认为当前我国医院改革的关键不是资产问题，而是模式问题。他从浦南医院的效果出发认为，把干部人事制度这一障碍解决，整个团队志同道合，就能形成合力，医院就能搞好。
医院管理公司的使命，是充当资本与医疗资源对接的桥梁，双方的需求的确非常大，然而，医院管理公司是否能完成它们的使命？一位业内人士讲了一个小花絮：一家新加坡著名医院管理公司前来考察了一番后，打消了近期进入中国市场的念头，现行的医疗体制令他们望而却步。
尽管有一些较为成功的案例，仍无法掩盖民营医院普遍的生存困难，选择“国有民营”模式，实际上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民间资本对接收公立医院的畏难，不愿意立即脱离体制的余温。医疗体制改革才是医院民营化的基础条件。
从构建和谐社会的高度
上海市流通经济研究所常务副所长汪亮研究员指出，三医（医疗、医保、医药）联动改革是末端而不是源头，必须进行医疗体制改革。他说，办民营医院也好，三医联动改革也好，归根结底是造就和谐社会，让老百姓得到最基本的医疗保障，没有后顾之忧。
在计划经济时期，实行低收入低分配，政府得到高积累同时也对老百姓的生老病死大包大揽，老百姓尽管收入很低，但因为没有后顾之忧，社会矛盾不显现。但这种模式是低效率的，改革开放过程中，社会的利益均衡被打破了，人不再是国家的，而成为社会人，企业也不再全部是国家的。各种所有制开始出现，社会阶层开始形成，收入差距被拉大，医疗需求的多样性也显现出来。市场经济条件下，由于各种成本上涨，政府不可能再延续计划经济下的医疗模式，大包大揽。
汪亮认为，医疗补偿机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过去几年中，用于医疗方面的公共财政支出没有随
GDP增长而呈正比增长。政府应提供非赢利性的公共产品，而通过社会办的方式提高医疗体系的效率。不解决这个矛盾点，就无法有效地推进新型公共卫生体系的建立。特别是不在医保方面给予平等待遇，民营医院的生存环境会越来越不好。
医院该怎么改制
汪亮对医院改制提出了四个方案。
非经营性的国有医疗资产，借助政府提供的公共医疗，提供社会公正正义的公共产品，向所有社会成员提供基本医疗服务保障，这是此类医疗资产的任务。对此类资产也应该实行有进有退的战略性布局，重点放在社区医疗服务中心，提供基本药品、基本服务和基本设施，政府提供的不应该是高端产品。
政府要从二级、三级医院退出，进入一级医院。各区没有必要办那么多普通医院，而应该办妇婴保健院、传染病防治医院、精神病防治中心等关系到社会和谐安定的类型，综合医院则可办一家，用于调控市场价格，及承担一部分科研项目，并与民营医院建立转诊机制。这样，原来分摊到1000家医院的资金，只需要分给200家，公共医疗卫生体系不再缺钱，也就不需要强制其赢利了。“政府办的医院应该关注效率而不是效益”，汪亮说。
另一块，没有被纳入公立范围的医院，应加速社会化改制步伐，与民间资本或外资对接，经营性、非经营性可以自由选择。汪亮强调管办分离，公立医院也应通过招标，委托第三方的专业医院管理公司管理。政府负责制定游戏规则，管市场准入和规范、秩序。
对非经营性国有资产管理体制的改革，汪亮建议将资产划归国资委管理，打破部门利益。
还有一点，政府可购买服务。随着经济发展，社会对公共服务需求增加，政府可以从社会办的机构购买公共服务，以弥补公办机构的不足。实际上这里最大的难点就是医保，汪亮指出，民营医院发展最大的障碍就是不能公平地得到医保资金的眷顾。构建和谐社会，医保资金的效率功能要显性化，理想模式是通过招标引进基金来统筹医保资金，政府职能由直接管理变为间接的监管，给民营医院以机会。
刘卫东的观点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他认为，各级医院的分工模式应该是：一级医院负责小毛病、常见病的医疗和保健；三级医院负责医治疑难杂症、人才培养和科研，按重要性顺序排列是研、教、医；中间的二级医院则担负把三级医院成熟技术应用到临床的任务，重要性顺序为医、教、研。如此一排列，国家管什么、民间资本可进入的方向在哪里就很清楚了：一级医院和三级医院中的研、教部分属于公共产品，必须由国家来投入，其余的则应鼓励引导民间资本进入。
（ 责任编辑：胡立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