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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7日，本报接到举报称“宜兴市太湖大堤应急加固工程在资金使用和工程质量上都存在严重问题。该工程上报国家总投资为5729万元，而宜兴市水利局对外招标的成交价仅为2544万元，其间有3185万元差价不知所踪。此外为压缩成本，施工单位在施工中普遍存在偷工减料的现象，致使该段太湖大堤的质量存在严重缺陷。”
收到举报后，本报记者随即赶赴江苏省宜兴市，展开实地调查。
大堤工程款层层缩水
宜兴市太湖大堤应急加固工程（简称“大堤加固工程”）全长39．7公里，是总投资97．3亿元的太湖流域综合治理骨干工程的一部分。
1999年，太湖流域遭遇特大洪水。当年7月9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温家宝视察了宜兴市洪巷镇太湖大堤，并现场批示对环太湖大堤进行应急加固工程。
记者得到的一份江苏省水利厅文件显示“从2000年至2002年，省水利厅先后批复宜兴市境内环湖大堤应急加固工程总投资5729万元。”
据了解，最初约定工程总造价5729万元应由江苏省、无锡市（宜兴是无锡市所辖的一个县级市）、宜兴市三级政府单位共同出资，其中宜兴市应承担一半的建设资金，共2800多万元。
负责为该项工程拨款的是宜兴市财政局农业科。该科许科长对记者表示，财政局没有为该项目设立专账，因此相关账目分散在各年账目之中，一时难以汇总。不过她十分肯定地告诉记者“上面做事是很规范的，拨款都是随着文件走，有文件就肯定有拨款，上面拨下来的2800多万资金应该已经足额拨给宜兴市水利局了。”
在记者再三要求下，许科长调出了大堤加固工程的原始单据。其中宜兴市水利局开列的一张单据显示，至2002年底，太湖大堤工程的工程总额是4936万元，其中上级拨款总额为2831万元，宜兴配套总额为2191万元。
记者问为何这里显示的工程总额缩水了近800万元，许科长解释说，这组数据也应该是预算额，不知何原因，虽然该工程已经完工多年，至今也没有进行工程决算，因此更详细的情况只能向水利局了解。
举报者告诉记者，宜兴市水利局实际用到大堤加固上的资金既不是5729万元，也不是4936万元。当年该工程被分为6个标段招标，宜兴市申达建设工程有限公司（2003年改制前名称为宜兴市水利市政工程公司，简称“申达公司”）一举以每米640元的价格中标。而投得另一标段的中国水电八局出价甚至更低。如果以每米640元的价格中标价格计算，宜兴市水利局为39．7公里长的大堤支出的工程款仅为2544万元。
记者随即赶往宜兴市水利局。主抓该项工程的局长陈冠平正巧出差在外，负责宣传的副书记周贤接待了记者。周贤说，总预算中除用于招标的施工工程款外，还包括设计费等其他杂项支出，因此会高一些。
记者提出，从常理上讲，施工工程款应该是总支出的主体，现在的缺口却有3185万之巨，希望水利局能详细解释这部分资金的去向。
周贤表示详细情况可以去财务科帮记者查一查，然而出去许久后却空手而归。他告诉记者，由于该工程还没有进行决算，财务上目前也不能提供进一步的资料。但据他个人的估计，出现如此巨大的资金缺口，可能是宜兴市的配套资金没能到位。
有知情人士透露说“为了能让项目上马，地方必须答应提供一半的配套资金，但地方财力又承担不起，所以往往会在项目申报时故意抬高工程的技术标准，以便能报一个虚高的预算价。等上面的一半资金拨下来后，仅用上面的拨款就可以基本上把工程做完。这种‘花国家钱，办地方事’的情况很普遍。”
施工质量备受争议
宜兴市太湖大堤加固工程的主设计单位是无锡市水利设计研究院，该工程的施工标准和预算总额都出自他们之手。无锡市水利设计研究院断然否认了曾有意抬高工程标准和工程预算的说法。“整个环太湖大堤加固工程的设计标准都是统一的，设计标准为百年一定。工程预算也是严格按照国家标准给出的，业主在进行招标时可能会随市场价格有一些波动，但幅度不会太大。”
一位参与该工程施工的技术人员则告诉记者，实际发放到各施工队手中的资金更少，仅在1826万元左右。因为该工程的主要中标者——申达公司在以每米640元的价格夺标后，又不顾国家严禁此类工程转包的禁令，以每米460元的价格将工程分段转包给了一些小施工队。
“施工队也不傻，申达给460元的价格，施工队自然会造出460元价位的大堤。” 该技术人员表示，为压低成本，各施工中偷工减料的现象十分普遍。
据了解，其他媒体也曾对太湖大堤宜兴段的质量提出过种种质疑，江苏省水利厅因此曾在去年7月对大堤质量进行了检测。2004年8月5日公布的上报江苏省政府的《调查报告》称“检测表明，护坡厚度满足设计和规范要求。”对于钢筋网格间距不合标准则称“由于正值汛期，没有安排破坏性检测”。
然而数天后，在宜兴市水利农机局上报无锡市水利局的《质量问题处理意见》却透露出了大为不同的信息。《意见》称，检查发现2002年度应急加固工程中居渎至兰右港段约500米护坡工程存在一定的质量问题。该段工程存在的问题主要是构造间距达不到设计值横、纵均应为20厘米，实际平均间距为横向30．92厘米，纵向27．05厘米。据了解，这段工程后来进行了全面的返工。据举报人称，这也是宜兴目前惟一一段能满足22厘米护坡厚度和20厘米钢筋间距的大堤。
记者致电江苏省水利厅基建处处长金嘉麟，金在接到记者电话时坚称：“太湖大堤没有大问题。”但不愿提供更进一步的解释。
官商一体模糊“利益链条”
记者发现，无论在对太湖大堤工程资金流向的调查中，还是在对太湖大堤工程质量纷争的调查中，各方都不可避免地要提到一个关键人物，他就是宜兴市水利局局长陈冠平。
1998年底至2001年7月间，陈冠平的另一个身份是宜兴市市政工程公司（即申达公司的前身）法人代表、董事长。亦官亦商的双重身份，使陈成为宜兴市一名典型的“红顶商人”。
这家因“八假公司”之名为世人共知的建设工程公司，通过伪造、私刻国家机关及企业公章8枚，骗取了国家市政公用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资质、水利水电二级资质、土石方工程二级资质。据新华社报道，在该公司造假期间，陈冠平正是该公司的董事长。而后来该公司的造假过程，则得到了宜兴市水利农机局、宜兴市劳动局等部门的“大力支持和配合”。
而对太湖大堤工程来说，由于陈冠平兼任市政公司申达公司前身董事长、宜兴水利农机局局长、宜兴市水利重点工程管理处主任，成为集建设单位、实施单位、主管单位“三位一体”的负责人。
在这样的“官商一体”结构下，工程集建设单位、实施单位、主管单位三者之间的制约关系势必大打折扣，为工程的进行留下了种种制度监管上的隐患。而在陈冠平亦官亦商的双重身份面前，政府与企业、公与私之间的利益链条已经变得非常模糊。难怪有人质疑申达公司是否是通过正当手段而夺标的。
举报人称，“红顶商人”现象在宜兴并非个案，如宜兴市建设资产经营公司董事长是宜兴市建设局局长金新华；而宜兴市诚信房屋拆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则是市建设局资产管理科科长白炳贵；宜兴市锦绣广告有限公司董事长路一平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宜兴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大队副大队长。
据了解，整个宜兴大量存在的“红顶商人”现象一直没得到过认真清理。陈冠平也是在江苏省水利厅一次会议上被点名批评后才辞去市政公司要职的。
记者从水利部得到的最新消息说，今年中央水利基建投资将达到275亿元。想要用好这笔“保命钱”，或许首先需要一个“官”、“商”分明的制度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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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胡立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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