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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钱琪 香港报道
5月19日上午，外汇市场盘中人民币NDF成交量并不大，买卖价格差距拉大，每一口价上成交规模都很小。记者坐在一家炒汇公司NDF6人小组成员——交易员Rex旁边，听他轻声讲述盘中的情况。
他说，这是盘中的常态，每当一个新措施、新消息出来后，参与者都会变得小心。
他所说的新消息是，5月18日，也就是就在中国放宽外汇市场交易品种的当天晚上，香港金融管理局(下文简称“金管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三项完善港币联席汇率制的新措施，市场称之为“任三招”。
新措施最主要的内容是让联系汇率制具有浮动性，通过双向兑换保证的方式给金管局以后日常性频繁性的干预提供了依据。港元一旦跌至7.85的价位，金管局有权力有义务入市干预；而港币走强了，一旦升至7.75的价位，金管局也有义务出来防止进一步走强。
金管局总裁任志刚表示，金管局的措施与人民币汇率前景没有任何关系。但市场却是另一种说法却是，“这些措施是冲着赌人民币升值的热钱去的”。
金管局一出手，当天银行体系港元总结余即由38亿元剧降至7亿元水平，意味着香港各家银行纷纷抛售港币，换回美元，银行体系内可动用的港币巨幅减少。
交通银行香港资金部经理张卫中向记者表示，金管局出其不意的做法导致的直接的效果就是港币利率上升：隔夜、长期拆借市场利率都在往上走。18日港币一年期利率为2.5厘左右，19日已升至3.5厘左右。
热钱被吓阻了？
尽管市场对金管局的做法赞扬有加，但是压力并未完全消退。
Rex在19日还是不到7时30分就赶到了公司，偌大的一个交易室，一排排电脑一排排人，Rex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海湾和高耸的国际金融中心。但是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盘面，一边敲击键盘，一边和记者说话，间或与对面的交易员讨论几句。
记者看到，两部巨大的彭博电视屏幕挂在这个办公室的墙壁上，世界各地的消息不停的传来，让人神经发紧。
在市场上，一些资深行业人士认为，“任三招”的一个可能逆向选择结果是：“任志刚是否仅仅把那些比较规矩的容易动摇的钱驱走了，反而激发了那些坚定的热钱的赌欲？”
香港金融分析师林森池对记者说，“热钱一向都不好驱散。”
汇丰银行主席艾尔敦对金管局的做法有保留意见。他认为，现在不是实施港币双向兑换保证好的时机，因为市场充满不明朗因素，作用不大，反而为投机者预设一个交易波幅进行炒作。不过，汇丰银行持有可观的人民币头寸。
张卫中认为，金管局的措施促使利率升高，对已经进入市场的热钱起到一定的驱赶作用，但那些还没有进来的呢？“美元转成港币，然后拆放，一天就赚回接近一厘，在人民币升值的大趋势面前，诱惑变得更大。”
有关人士还说，从市场参与者的角度来看，投资者变得非常好计算自己的成本。用7.75卖给金管局，用7.85把美元买走，在港币汇价上亏也就是1.25%，而赌人民币升值可能带来超过5%的回报。以一年期人民币NDF(远期不交收合约)为判断，NDF波幅已经超过5%以上，NDF代表着人民币投机的一个基本收益判断。
“市场对人民币升值5%的普遍心理预期，实际上在外汇交易市场人民币NDF的报价上已经提前兑现。”张卫中说，一年期人民币NDF一直徘徊在负的3900点，也就是说3900点是个支持位，这个支持位的含义就是预期人民将升值5%的区间。“但今年早些时候，国家外管局副局长的一次讲话中，提到升值空间大概不超过10%，市场进一步认识到，如果放开，升值空间应该在5%-10%之间，目前在人民币NDF上，市场长期徘徊在4000-5000点之间，预示交易者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已经提升到在5%-10%之间。”
所以，张认为从市场分析的角度来讲，金管局出台的新措施是联系汇率制度的完善，还是政府为自身增加了更多负担，还是会进一步引发新的投机浪潮，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验证。
交易员眼中的“热钱博弈策略”
张卫中说，一个月以前，能感受到的NDF盘中日交易量也就几亿美金，而过去一个月以来，成交量明显放大，日交易量动辄超过10亿美金。
香港中环的外汇交易员们对人民币升值的大方向坚信不移，从政府出台的政策、官员的讲话等一切渠道捕捉人民币升值的蛛丝马迹。
尤其是最近出现的一些细微的变化。
5月，央行公布限制国内企业海外借款的新措施，在额度上作了新规定。主要是防止国内企业以此种渠道，先大量借外币，然后转成人民币，不进行应有的实业投资，仅仅等着升值。
另一方面海外上市企业资金的回流也被放宽。按以前的规定，海外上市融资来的资金三个月内必须回到国内，现在这一条的审批上酌情放宽，允许不马上回来。因为一回来，就要马上结汇，换成人民币，增加外汇储备。
一外资银行外汇交易员表示，国际市场对人民币的炒作会持续下去，在人民币升值的历史机遇面前，没有人可以漠视，每一家公司、投行、银行都希望利用这个时机去获利。
而目光也不仅仅放在是否“升”的问题上，参与的极大热情也在于升的过程中。历史经验已经证明，过程本身就是一次次获利的机会。
市场为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酿造情绪，这些情绪又放大了这种变化的可能性。
之前某网站发表“乌龙”信息“人民币即将升值”；央行行长周小川的发表讲话，“不应该预防中国对整个货币系统进行迅速的改变，只有进行良好的可行性研究后，中国才会出台有关政策”；美国财长斯诺强硬的讲话，都在人民币NDF市场上推波助澜。
市场神经质般的情绪仍让大多数交易员感到压力。
Rex说，公司对不同的产品，不同的交易员设有一定的权限，设定每天最大的交易额及止蚀额度，然后放手让他们去做。对于天天三班倒的交易员来讲，每天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盘面间出现巨大的波动，精神马上亢奋；面对死水微澜的盘面，则感到生活乏味透顶。
据Rex介绍，每一个交易员身上都有一定盈利指标要求，如果是做代理盘的交易员，赚取的是交易差价。Rex是做自营盘的交易员，盈利指标和其薪水高度挂钩。目前外汇市场通行的规则是，盈利指标是交易员年薪的5-10倍。根据交易品种有一定调整，外汇交易员最难做，一般比例在5-6倍，从事衍生品(非股票衍生产品)的钱好赚一些，倍数都在10以上，利率交易员处于两者之间。按Rex进入外汇行业3年的职业经历估计，月薪在5万港币左右，他一年至少要为公司赚300万才能达标。
19日下午4点30分，香港交易时间结束，上第二班的同事已经来了，但Rex依然没有下班的意思。他说自己一般都会过晚上9点才走，每天晚上8时30分-11时是交易的最繁忙期和活跃期，为伦敦、纽约同时开盘时间，要看看盘和同事交流一下再离开。
所有这些是因为每年年终对他们的工作考核非常简单，或者也可是直接理解为残酷，“就是一个数字，不是盈就是亏，没有中间路线可以走。”
尽管Rex说作为交易员来讲，每天都在面对输赢，习惯了，承受的能力很强。但他还是表示，这段时间他相当紧张。
热钱的炒作链
从全球外汇交易市场的盘面中看，交易商基本都是各国大的商业银行及跨国投行。交易的资金主要来自美国、欧洲，而日本较少一些。
从人民币NDF的交易盘中看，活跃的身影仍然是那些熟悉的面孔，摩根士丹利、高盛、美洲银行、大通银行、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瑞士银行等。交易员手中人民币NDF盘主要分为代理盘和自营盘。
热钱一般有四种面目：一是这些大银行的自营资金；二是隐身于这些银行背后的对冲基金及其它类型基金；三是前一段时间热炒原油的一部分资金转移到对人民币的炒作上；四是国内从事大规模进出口的、大规模开发海外项目的企业以及大型国企、民企在香港及海外上市还未回流的钱。
一般对冲基金以其自身声望很难在市场中获得认同，找到对手盘，多是以资产为抵押，在大银行和投行开具户口，银行给予一定的授信额度。目前一般客户在香港各大银行获得的人民币NDF的授信额度是10%，意即客户在银行存入10万美金，可以开出100万美金的外汇交易盘，这个比例银行根据客户的资信情况有上下调整，与当年索罗斯冲击亚洲货币时候相比，银行已经大幅收窄授信额度。当年索罗斯只需要在银行存入3万多美金，就可以获得100万美金的授信额度。
汇丰资产管理公司行政总裁裴布雷称，汇丰资产管理自营盘是以股票和债券投资为主，早在一年前，有来自日本方面的资金提出要做人民币的要求，但汇丰资产管理公司没有接受，他认为赌人民币升值是一种短期的投机行为，更不会用这种投资目的去占用目前的在中国的QFII的额度。
香港浸会大学曾澍基教授说，人民币兑换的不自由，使得热钱只能通过其他途径炒作来间接达到目的。香港实行的联席汇率制度，港币与其他亚洲货币相比，和美元的密切度、可流通度是最高的。据测算，两个货币关系度达到0.6，当人们预期人民币升值时，也同样可以炒港币升值，把持有港币作为赌人民币升值的一个主要途径。而这也是自2003年香港金管局多次在汇率制度上出手，打击热钱最重要的原因。
实际上，亚洲其他货币也将会在不同程度上成为不同资金的投机对象。5月11日，当某网站出现关于人民币升值的不实消息时，交易员们抛售美元，买进一切与亚洲有关货币的行为即可见一斑。
最后，Rex告诉记者，他所认识的一位资深外汇交易员在泰国看大象表演时得到一个启示：大象们本来是野生的，在丛林间横冲直撞，但在驯象人一根笛子的指挥下，所有的大象变成了同一个，同一动作，同一声音。
“放到市场上，那根指挥棒，实际上就是市场的先入者们定下的游戏规则。”Rex说，比如几次货币战役上，如索罗斯一样的极少数先入者进入后，然后挥动指挥棒，其他的所有交易员、基金经理在指挥棒的晃动下，同一动作地进入了市场，“你想不进入是不行的，而且你动作越慢，你获利的机会和空间就会越窄，如果你动作慢极了，那你就可以不动了，等着被淘汰吧。”
Rex说，或许自己就是这众多大象中的一头。
(本报记者唐学鹏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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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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