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中国）银行家论坛于2005年7月23日至24日在北京召开。央行及银监会领导、国家部委负责人及国家金融主管部门专家、国内外著名银行家和经济学家齐聚一堂就宏观调控下商业银行如何经营和发展等问题共同探讨。搜狐财经作为独家网络支持媒体对本次论坛进行全程报道。下面是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精彩演讲：

　　周小川：各位与会代表，早上好！

　　非常荣幸能够参加中国银行家论坛，接到松奇同志的邀请之后，我也看了一下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宏观调控下的中国银行业：挑战与变革”，题目出的非常好。

　　我本来想讲一下关于银行业改革，怎么提高应对挑战和变革的能力。大家也知道两天以前经国务院批准中国人民银行对外宣布了“改革现行的汇率机制”，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不谈汇率机制改革的话，大家也不满意。是不是觉得为什么没有切入大家关心的问题，所以我想我还是结合汇率机制的改革来谈一下。汇率机制改革内容大家都看到了，人民银行也做了回答记者问，也有一个初步的解说，我想这个也不必再重复。

　　从市场的角度来看，将来大家会做很多的分析研究，这些分析研究是非常有益的，市场很多的问题也都会有各自的看法，我们人民银行也是应该听取大家的分析和意见，以便在工作当中改进自己。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说一下的是，汇率机制的改革，要求配合思维方面的转变，角度需要发生变化。大家都知道汇率问题历来争议比较大，特别是学术界，有主张固定汇率，有主张浮动汇率，各种各样的思路都有。我们站在固定汇率的角度上，就容易看出浮动汇率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同时站在浮动汇率的角度，也看到固定汇率有各种各样的毛病，都有一个参照系的问题。

　　随着国际经济、国内经济条件改革深化的变化，参照系应该随着形势不断的调整。这对银行家来讲、市场来讲，也是挑战。我们应该如何校正自己的行为模式，来适应变化。举一个例子来讲，就好比70年代看的一个电影叫做《ET》，里面有一个外星人，咱们可能觉得外星人样子长的非常难看，但假设你设想一下，地球人看外星人没有切入角度，所以你看特点都难看，但他们看自己就没有那么难看，也有长的漂亮和长的丑的。他们第一眼看地球人也不习惯，觉得你们怎么长成这样。举一个例子就是想说参照系和脑子里面既定设置的标准，会影响你看问题的角度。

　　由哪几个方面需要调整看问题的角度呢？

　　1、是以美元为参照、还是以一揽子货币为参照。我再举一个例子，家里有一个孩子上学，每到期末考试，家长就问他考多少分？他说我考85分，你可能觉得高兴，也可以觉得不高兴，后来你发现，其实每次考试出题的难度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普遍题目出的很难，85相对是很好的成绩了，有时候题出的很容易，也许85分是倒数第几名。好象不是说百分制，60分及格，100分满分，没有一个很好的参照系，就是说多少分是考好，多少分是考不好。但现在有一个加分，比如考130、140有加分，分数可能不是最好的参照系。于是大家就想，如何改进我自己看考试孩子的办法，正好邻居有一个孩子，邻居孩子一贯成绩很稳定，而且水平中上，然后你就去打听，就问邻居，邻居说考90，我孩子考85，我就大概知道离中上等的成绩差多少。假设邻居这个孩子考试的学习成绩是比较稳定的，考试也比较稳定，忽然有一天发现他也不是那么稳定了，比如生了一场大病或者有什么事故，他开始考试成绩上下浮动，你跟他比发现又不太对了，后来你可能就想我问全班考试这门平均分是多少，这样你反而知道在一个班级里面大概是什么情况。这就是参照系的问题。

　　从人民币汇率水平位置合理不合理怎么看呢？大家都希望一个恒定的标尺或者参照系。过去是以黄金为参照系，后来黄金慢慢变得不稳定，所以不得不抛弃黄金，作为一种中心价值的参照点。美元相当长的时间起了这个作用，也跟美国经济在世界经济特别是市场经济范围内的世界经济地位有关系，另外它也相对比较稳定。在这之后，特别是在最近这些年，我们发现美元也不是那么稳定了。欧洲区这些小货币最后形成了欧元，欧元成了另外一个强大有代表性的货币。同时美国经济也有它自己的问题，比如大家都关心的双赤字，经济也要发展，美元也不那么稳定，代表性也不那么大。从中国角度来讲，中国非常重视中美之间的关系，但中美之间的贸易或者投资，虽然也是比较大的，但也不是一统天下的，占绝对大比例的。如果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好的标尺或者参照系，这件事对于大家或者进行计算各种事情都是方便的，但万一如果没有的话，或者这种情况在发生变化的话，我们就应该考虑采取一些新的方法来对我们自己进行调整，这个事也是挑战之一。浮动经常需要有一些参考点，这些参考点在这次改革中，根据整个国际经济形势的变化，根据美元地位的变化，选择了采取一篮子货币作为参考这样一种做法。这里面涉及到，如果过去这么长时间习惯以美元作为参考点，后来发现参考点变了，参考点不那么直观，而且要天天计算，这就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就是金融界和银行界特别要适应的，也是在实践当中要不断摸索判断的。这是一方面的问题。

　　2、思维方式方面的转变，也就是我们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或者金融风波的传导的思维方式。汇率机制固定能够经受金融风波还是浮动能够经受风波呢？这两种方式不一样，所以站在一个角度看，会看另一个体制问题比较多，站在另一个体制，会发现这个体制问题比较多。比如说打仗的时候，或者发生冲突的时候，固定的汇率有点儿像我们手里面拿的盾牌，我就坚决不动，不管你怎么打过来我就拿它顶住、坚持住，如果我坚持不住，冲击就会对你造成影响。或者说，我们有时候看到电影里面大力士，你不管怎么打他，他丝毫不动，有点儿这种形象。如果你发生动摇的话，就会给出一个信号，这个信号会使投机者、冲击者发现一些弱点，发现有机可乘之处。浮动汇率思维逻辑不一样，浮动汇率大家说有点儿像一个海绵垫子，你要打进来我就给你一个软的，进来就进来，我不让你打到我，等你想撤的时候，我还夹你一下，让你脱一层皮再走。还有一种就是敌进我退，等你撤了我就顶回来了。这两种思维模式不一样。以不同的角度来看待，一个汇率机制防范外部冲击的能力，看问题是不一样的。也就意味着，今后对待不管投机者，还是进攻者，还是游资都会产生变化。大家都记得，香港当年亚洲金融风波的时候，你在汇率不变的情况下，可能会导致其他方面发生比较大的波动。所有的东西都有优点，也会有缺点，两种体系在应对的时候不大一样。

　　3、汇率机制的改革里面涉及一个问题，就是对于微观经济灵活性的偏好。微观经济对于企业、居民更多的是希望它们处于稳定的偏好，还是希望它们在不可避免、不断变化的市场变化当中有更多的灵活性来应对市场经济的变化。中国是从计划经济转轨向市场经济发展，我们说以前对企业各种条件都比较固定，现在企业面临市场条件越来越多的变化，也更加灵活。其实企业应该说本身已经是在面对市场进行各种各样的调整，比如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生产的产品、产品的型号调整比较快，因为它要经过很多变化。产品变化之后，技术也在变化，投入品也在变化，也就是说原材料、零部件，他们的价格在市场当中也是变化的，你如何选购也是在变化的。对生产要素来讲，你雇佣什么工人、采用什么融资方式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市场销售，销售在什么市场，什么价格也在不断变化。在这种变化情况下，你灵活性越强越能适应这种变化。如果你是僵死的，像过去绝对中央计划经济模式情况下，产品、原材料、销路、价格所有都是固定资产，导致逻辑也是必然的，汇率也是死的，否则企业做计划也是不好做的，执行计划也不好执行。

　　改革以后，这些都会发生变化，但我们也可以想到，改革过渡期间的时候，我们看到在80年代中后期，当时搞企业经营承包制，一个原理就是企业跟过去起步点外在条件不太一样，为了增强企业经营的资本性，希望他们承包一个目标，企业承包这个目标随时会提出来原材料价格最好不要动，我产品销售渠道价格你要给我保证，否则我承包不了。那时候的外贸企业承包就会提出汇率不要动，但实际上汇率情况已经变了，大家可能还记得，当时实行是企业外汇留成，不同的行业外汇留成比例不太一样，官方汇率相对比较稳定，但外汇留成都是在外汇市场上交易，而交易的价格是天天在变的，尽管外贸企业希望汇率不动，但实际上在那个情况下，也已经不可能了，外汇留成的部分最后收益大小已经不可避免的要随市场供求关系的变化而变化。

　　因此，我们说随着改革不断的演进，企业灵活度是提高的，而且我们应该强调企业应该具有更高的灵活调整能力，特别是中小企业，大家用一个词就是“船小掉头快”，这是对它的表扬，是它的优越性。并不是企业固定成本不变，进货销售一切不变，这并不是优点，而是缺点。当然我们要区分微观经济和宏观经济两个方面，从宏观方面来讲，我们希望宏观政策、产业政策给大家构造一个相对稳定的、比较可预测的宏观经济条件。但从微观经济来讲，灵活度越大越有市盈率，也越能适应当前的变化。

　　汇率机制作为一个价值机制来讲，既是宏观经济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反映整个国际经济、贸易、资本流动客观的局面。这些客观环境的变化，也是需要企业去进行响应的。因此，我们在进行汇率机制改革和讨论过程当中，可以感觉到有一些同志在分析问题的时候，比较具有固定性的偏好。是希望生产条件、价格所有东西进来越固定越好，另外一些同志比较希望能看到企业用更多的灵活性来应对的偏好。讲到银行业也是一样，也应该结合市场条件各种各样的变化，运用自己灵活调整能力应对变革。

　　4、汇率机制改革涉及到定价机制的态度问题。我这里讲的定价机制还不是讲定价能力，我是想讲汇率机制一变，首先会通过商品和服务的产品定价来影响整个经济，同时也起了调整的目的。汇率发生了变化，首先进口产品面临降价，这个降价也确实使得国内的企业、居民感受到人民币增值、国家经济发展壮大所得到的好处。从出口者来讲，有些人比较偏重于从成本角度分析，汇率变化以后，假定销售价格不变，在我现在固定的成本情况下，我的盈利空间就减少了，甚至竞争力弱的企业从盈利就变成亏损了，这种看法计算还是对的，但也还不够全面，这些假定条件也是可以变的。

　　汇率变化之后，出口产品尽可能调整销售价格，这也正是有序校正全球经济不平衡的需要，不见得出口总的收入就会受到侵害。这里面就取决于竞争能力和竞争关系，如果我们某一个出口产品在某一个市场竞争对手是其他国家的产品，它有可能不具有价格调整的优势。有可能你是由买方决定价格的，但也有的产品，特别是有相当多的制造业产品，是有价格调整的空间，或者有很多的产品是在中国厂商间的相互竞争，既然中国人民币汇率调整，导致成本折合成外币变化，对出口商来讲，都是等价的变化。在这种变化下，就有可能使得作价机制随之发生变化。这涉及到进口商品的价格和出口商品价格最终变化是复杂的过程，不能用简单的计算方式来计算。这里面涉及到的计算，不仅是一个简单方法对不对，或者考虑全面不全面的问题，实际上涉及到今天会议的题目，应对“挑战与变革”，你更多的用传统体制下思路指导你的计算和市场应对，还是你可以用更加市场化的方式来考虑、应对汇率变化以后带来的新变化，你有哪些机会，你有哪些可能性。从我这个角度来讲，也涉及到思维的调整，更加适应面向市场。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非常荣幸今天能够参加这个讨论会，同时我想对以上几个方面，和汇率机制改革有关系，同时也是尽可能接近今天讨论的主题，讲了几方面的意见，讲不对的地方希望大家批评指正，供大家讨论。谢谢！

搜狐财经独家稿件，版权所有，请勿转载，违者必究。如确需使用稿件或者更多资料，请与我们联系获得授权，注明版权信息方可转载。联系我们可发邮件至e-finance@sohu-inc.com,或致电010－62726113

(责任编辑：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