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见习记者 张伟/北京报道

　　黄金周外出旅游已经不是城市人的专属，越来越多的农民朋友们正加入到浩浩荡荡的旅游大军队伍中来。

　　“今年参加我们旅行社国庆黄金周旅游的农民人数将达到1000人，” 四川省西昌市交通旅行社总经理吴绍林对《中国经济周刊》介绍说，“好多农民尽管是第一次外出旅游，但他们专挑能坐飞机的线路，其他路线不要。我们还多次接到农民咨询去国外旅游的电话，因为我们目前没有组织国外旅游的资质，只好推荐给了别的旅行社。”

　　中国国际旅行社的业务经理刘欣也介绍说，他们接待的农民出境游的人次最高时曾占总出境游人次的10%。

　　资料显示，2004年我国农村居民的国内旅游出游人次为6.43亿，比2003年增长23.89%，农民旅游消费为1351.67亿元，比2003年增长30.19%，是自有旅游统计以来，农村居民旅游增长最快的时期。

　　尽管不少农民旅游还停留在“白天看庙，晚上睡觉”的初级旅游阶段，但通过旅游见世面、学经验，仍然带来了农民观念的转变和农村社会的进步。

　　富裕之后的旅游冲动

　　十一国庆节前的天安门广场，热闹中更添了浓浓的喜庆气氛。工作人员正忙碌地摆放各式的造景花坛，风车、小桥流水、钟表……花坛周围挤满了拍照留影的观光人群。据值勤的保安介绍，随着十一黄金周的临近，广场上的人流一天多过一天。

　　来自吉林珲春农村的王大姐，正和女儿端详着刚刚花了20元钱拍的三张七寸快立得合影。王大姐对《中国经济周刊》介绍说，她们是坐火车到北京来旅游的，“都一把年纪了，天天在电视里看见故宫、天安门，还没来过。所以就过来了。”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出门旅游，王大姐说，没有经验，穿了高跟鞋，“走几步脚就疼得厉害，就得坐着歇一会，下次再出门，得买双旅游鞋穿。”

　　来自河北蔚县农村的小崔一家人，正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排队照相。“刚从毛主席纪念堂出来，奶奶还献了花。”照完相，小崔媳妇想去故宫看看“皇帝的金銮殿”，可奶奶觉得80元一张的门票有点贵，小崔在耐心地做着思想工作。

　　“我在家里做泥瓦匠大工，一天能挣六十元左右，一个月一般干二十天，能挣1000多块钱。家里还做饲料加工，再加上地里的收成，一年将近两万，在我们村也就是中等（收入水平）。”小崔告诉记者，自己已来过北京多次，这次主要是满足奶奶的心愿，“奶奶老念叨北京，想看看天安门和毛主席。我这样的收入，虽然去不了远地方，可北京还行。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这点心愿，我作晚辈的还不能满足？”据小崔介绍，现在是农闲季节，加上临近国庆，城里很热闹，所以村民出来旅游的挺多。因为住在亲戚家，小崔估计，这次的花费在1000元左右，“也就一个月的工钱”。

　　不过，采访中记者惊奇的发现，与小崔选择这种距离近、花费少的旅游完全不同的是，目前一部分先富裕起来的农民，开始“舍近求远”，专找高价旅游线路，甚至成为城市人的出境游团队中的一个特殊群体。

　　四川省西昌市郊区海南、川兴等地的农民，近年靠种植瓜果富裕之后，旅游需求十分旺盛。据西昌市交通旅行社总经理吴绍林介绍，截至9月20日，已有近600名农民参加了该社的昆明线、华东线、海南线、北京线等长线游，估计今年长线游的农民将近1000人。

　　临近黄金周，旅行社业务繁忙，人手紧张，吴绍林总经理不得不亲自坐在了咨询处帮忙。吴绍林告诉记者，他面前坐着的这位黄姓顾客是旅行社的一位老客户，来自西昌市礼州镇农村。

　　74岁的老黄告诉记者说，家里靠种石榴每年有六七万的收入，趁着现在身板还算硬朗，他想多走些地方，到处看看。北京、北戴河、张家界、桂林、云南，都去过了，现在准备到香港、澳门去逛逛。年轻时做过村官的老黄，大声告诉记者：“香港已经回归这么多年了，是咱们自己的地方，我特别想去看看，看看大好形势。”

　　据中国国际旅行社业务经理刘欣介绍，农民出境游的人次最高时曾占总出境游人次的10%。但签证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民出境游，比如欧洲、澳洲等地区和国家。“农民被拒签的比例大概在60-70%，我们一般会提前向农民旅游者说明情况，建议他们另选线路，比如东南亚。”

　　“白天看庙，晚上睡觉”的初级旅游阶段

　　当然不是每位农民都能像老黄这样，天南海北，想游就游。

　　目前，我国农村旅游人群可分为三类：城乡结合部的农村、区域经济较为发达的农村和经济发展水平一般的农村。除城乡结合部的农民以外，大多数农民在旅游意识和旅游消费上，和城市居民有很大的差异。

　　河南省辉县市薄壁镇铁匠庄村农民李福军，前年参团去过一次北京，之后便再也没有出门旅游过。他向记者抱怨，自己想旅游却不方便。“我现在就想看看大海，可他们（旅行社）说看海就要到青岛、大连，一趟费用至少得七八百块钱，有点贵。看海哪不能看，非得跑那么远？我在家看中国地图，山东的日照就挨着海，离我们近，肯定便宜，可他们（旅行社）又不去。”

　　旅游专家王连义先生曾评价说，现代旅游不能是“白天看庙，晚上睡觉”，应该加强“吃住行游购娱”的全方位服务，重视娱乐消费。但受消费水平和消费观念所限，农民旅游者正处于只重“看庙”，不论其他的状况。

　　“游就游呗，他（导游）还拉我去商场买东西，很贵。我不是没钱买东西，出来旅游谁也不是穷人，可我干嘛要在城里买那么贵的东西？听说他们都拿回扣。”此外，让李福军不满的，还有“高档的宾馆”、“有点奢侈的饭菜”……

　　部分旅游景点的宰客坑人现象，更是大大降低了李福军们出门旅游的愉悦感。“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农村人，老骗我们。说实话，有点怕。”据说，村里出去旅游的基本上都被宰过坑过。有人花150元买的“金项链”，仅戴了一晚上就变成“铜的”；有人20元钱买的镯子，真实价格只是5角；还有人重金购得的“限量发行”纪念品，其实遍地都是……出门见世面的他们，被“世面”吓得够呛。

　　李福军说，村子里面想出去旅游的人很多，可就是因为觉得价格不划算，又怕上当受骗，好多人就选择短线旅游，去趟洛阳、开封，当天就能打个来回。至于长线旅游，大多采取“探亲访友”的方式，便宜、安全，一般不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农民在旅游过程中上当受骗的情况，大多发生在自助出游时，这和一些旅游景点的不规范经营密切相关。至于旅游线路、内容的设计，目前确实是主要面向城市旅游者，毕竟主要的客户群来自城市。付出多，利润薄，是旅行社运作农民旅游市场的最大障碍；低端旅游市场的缺失，则使得大多数农民踯躅不前，处于观望之中。

　　如何把冲动变成行动

　　旅游作为一种休闲娱乐消费行为，其消费主体必须“有钱、有闲、有意识”。近年来，随着农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出门转转，见见世面的想法，在相当一部分已经富裕的农民心中产生。农民旅游在各地悄然升温。

　　河南省新乡市九洲宾馆旅行社总经理王燕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说，该社农民出游人次虽逐年增加，但客源分散的现象并未改变。“他们一般是进城办事时，路过旅行社，看见招牌，就进来问问，报个名，偶尔也有整团的，一般是村里组织的，几十人。”旅行社一般会在农忙季节的末期到一些乡镇去宣传，但次数不多。“毕竟农民旅游人次只占总人次的不到10%，而且太散。没办法专门针对他们设计线路、价格。”

　　办法还是有的。由于目前旅游市场竞争激烈，基层旅行社客源缺少，处于劣势，只得想办法开辟新的消费群。而农民旅游一般多发生在旅游市场的淡季，刚好和城市市民旅游互补。一些基层旅行社便用自己的土办法解决农民旅游客源分散的问题。

　　河南省辉县市阳光旅行社总经理原清富向《中国经济周刊》介绍说，他们现在针对农村居民旅游低价、实用性强的特点，专门设计线路，联合各地旅行社收集客源，采取“一路走一路收”的办法，解决农民出游难的问题。比如北京游，阳光旅行社和京珠高速公路新乡以北沿线各家旅行社联合，统一统计客源，“大巴从辉县出发，车上可能只有三五个游客，向北开，到林县，在约定的时间地点，再上三五个，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收，快到北京时，刚好满。”

　　但农民旅游消费水平低的现状，确实是旅行社无法回避的尴尬。“一趟北京游，一个游客我们才赚30块钱，不好弄。”原清富欲言又止。

　　辉县市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中国经济周刊》，一部分生活相对富裕的农民，本身“休闲”的时间就很多，待在家里，只会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一些地方赌风很盛，既不利于农村的经济发展，还影响社会治安。

　　据这位官员介绍，前几年，当地一些村子在推广特色养殖和大棚种植上非常吃力，不得已便以旅游为幌子，村里支付路费，将村民“骗”到省内外的一些农副业发达的地方，看看山，逛逛水，顺带看看人家的致富模式，“农民亲眼看见人家靠这些致了富，发了财，才敢干，才愿意干。”现在，这些搞大棚种植的农民收入都不错，一个菌类大棚年收益平均在8000左右。“对于农民来说，意识的转变就是生产力。我们应该好好利用农民富裕之后的旅游需求，把农民送出去旅游，多见见世面，不能老是在家闲待着。”

(责任编辑：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