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伯南克：

　　恭喜你被提名，即将担任下届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美联储）（Federal Reserve）主席。现在，你肯定感到既惊恐又高兴。这份任职是你事业的巅峰。但是，你的前任可是一名了不得的人物，用两位研究者的话来说，他“完全可以被称为迄今为止最杰出的央行行长”。*

　　美国前财政部长罗伯特•鲁宾(Robert Rubin) 曾说过，格林斯潘的继任者“不仅需要解读经济数据的超凡能力，宏观经济的高超理解力以及制定合理宏观经济政策的奉献精神，还必须具备对市场心理和商业的敏锐洞察力，以及对美国政治和全球金融政策体系的良好感觉。要让某个人具备以上所有特点的确是个过高的要求，但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和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都用其实际行动证明，这是可以做到的事”。

　　那么，本•伯南克（Ben Bernanke）也能跻身于此类名人之列吗？我希望你能。你让我想起了英国央行行长——默文•金 (Mervyn King)。和你一样，他也是个卓越的学者，后来成了一名杰出的决策者。但是，你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所以，你现在该做何计划呢？

　　第一，确立独立性，不要受美国政府和共和党人的控制。你的目标是要成为全体人民的，而非某些人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所犯的错误不多，但其中一个就是他支持乔治•布什（George W. Bush） 减税。作为美联储主席，在你的权限范围之外，你就不应该有所偏袒。你可以（也应该）力挺合理的财政政策。你无需主张削减消费支出，而反对增税，或者主张增税，反对削减消费支出。

　　第二，让美联储的运作模式更为团队化。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必须的。你缺乏格老的经验，尤其是金融市场方面的经验。而且，你也不太可能具备格老从数据中提炼信息的惊人能力。格老曾在分析大量数据后，察觉1995年后美国的生产力大幅度提高。因此，你得更多地依靠其他人的能力和直觉。

　　第三，把美联储制定的目标落实到实处，加强其透明度。在格林斯潘的任职期间，美联储在这方面已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从你的文章来看，你也希望能在这方面更上一层楼。格林斯潘的判断已成了这个世界运转的指向针。现在，这枚指向针应换成美联储切实实现目标的能力。但这些目标并不意味着美联储应该依赖美国经济的某个模式或者应对突发事件的某个模式。格老不止一次地证明了管理好央行的业务是一门艺术，而不是一项工程。这门艺术还需融入经验和智慧。但它仍是一门艺术。

　　第四，不要以为，若想成为一名成功的美联储主席，所有的任务就是紧盯通货膨胀目标。这样的念头，一刻也不要有。

　　在最近的一篇文章里，你详细地阐述了一个观点：以有强有力的政策来应对预期通胀，就足以应对资产价格了。***我倾向于支持你的观点。格老也是。但是，既然美联储的双重授权包括 “尽可能高的就业率”和“稳定的物价”，你就需要对经济减速做出迅速反应。幸好，美国是个灵活的经济体，美联储在做出迅速反应方面的也就成功率更高。

　　你也需要对这类风险做出强有力的反应：其发生概率极低，而一旦发生却会造成巨大的成本。2002年，你在分析通货紧缩的风险时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从中，人们已经看到你在这方面的意愿。同样重要的是，在发生金融恐慌的时候，你得成为最后贷款人。在应对金融危机时，格林斯潘领导下的美联储就表现地极为出色，比如1987年美国的股灾，1998年8月俄罗斯债务违约导致严重后果，还有2001年9月的恐怖主义袭击。就算没有更为严重的考验，类似的问题在今后还将发生。

　　为什么我要加上“就算没有更为严重的考验”这一句呢？在你写的有关“全球储蓄过剩”（global savings glut）的文章中，你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们都认为，在全球经济中，美国极其合适地扮演着人们最后求助的借款方和消费方。在寻求国内平衡时，或者说在取得尽可能高的就业率的同时，极力保持通胀稳定的时候，美联储不得不抵消私人和官方资本净流入的紧缩影响。目前，私人和官方资本净流入在美国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例超过6％。如果美联储当初没有采取这样的措施，就算没有发生什么更为严重的情况，全球经济也早已濒临大衰退。

　　美国货币机构和财政当局愿意以这样的方式维持需求正合大家的心意。但是，也许在你任职期间，在某个时刻，就得纠正一下。大多数分析显示，这需要大幅度降低实际汇率，让产出朝可贸易部门倾斜，而让国内需求反其道而行。大幅度降低实际汇率就需要美元大幅度贬值，以及提高贸易品在国内的价格。另外，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这还需要提高长期利率。

　　就算在美国没有发生严重的经济衰退或螺旋式通货膨胀的情况下，要做好以上种种调整，对于艾伦•格林斯潘而言，也将是一项挑战。美联储需要兼具灵活性和坚定力。也许，它还会因此不受欢迎。格老运气不错，也很聪明，所以在任期的大部分时候，都颇受欢迎。但杰出的央行行长必须要想到，至少在某些时候，他们也会不得人心。这个职位既挑战人的智慧，也考验人的性格。

　　我真的希望你能成功。我这么想，有部分原因在于我希望一流的经济学家也能证明给世人看，他们的理论在现实世界中也同样有效。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万一你失败了，那结果将是灾难性的。25年来，央行在管理其业务时，都很称职，整个世界受益无穷。但美联储还是要为20世纪的两大宏观经济灾难负责：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衰退和20世纪70年代的通货高度膨胀（见图）。货币管理不当就有可能威胁经济和政治的稳定。这也就是美联储如此重要的原因所在。你是学经济史的，理解这一点。

　　1987年，一位不知姓名的前任财政部官员用“河船赌博”（riverboat gamble）来形容放弃保罗•沃尔克的决定。失去一位杰出的美联储主席往往是一场赌博。因此，你必须续写格老的传奇。我深信，你会的。

　　此致，

　　马丁

　　*见为2005年堪萨斯城联邦储备银行研讨会提交的文章——《解读格林斯潘的标准》（Understanding the Greenspan Standard），作者为艾伦•布林德（Alan Blinder）和里卡多•赖斯（Ricardo Reis），网址为www.kc.frb.org；

　　** 见2005年8月26日的午宴演讲，网址为www.kc.frb.org；

　　***见《中央银行应该对资产价格涨落作出反应吗？》（Should Central Banks Respond to Movements in Asset Prices?），网址为www.princeton.edu/~bernanke/。

　　译者/胡新妍

(责任编辑：崔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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