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污与排污：猫捉老鼠的游戏？

　　■2006年5月初，山西临汾一家焦化厂正在偷偷排放污染物■供图/新华

　　蒙宁交界，黄河沿岸，绵延上百里，这里曾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电石、焦炭、铁合金企业，被不少媒体描述为“烟囱林立、浓烟滚滚”的“黑三角”，这个地带的污染治理问题曾经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近三年来，在环保总局、发展改革委、监察部和电监会四部委的联合清理整顿下，污染治理近况到底怎样？记者近日随中华环保世纪行记者团在内蒙古乌海、宁夏石嘴山等地采访时发现，这里的不少烟囱依然林立，与以往不同的是，曾经“村村点火、处处冒烟”的场面不见了。

　　■“到了晚上，景象更壮观！”

　　从内蒙古乌海市到宁夏石嘴山市的高速公路两旁，从石嘴山市的太沙工业园区到河滨工业园区，所到之处，记者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大大小小的烟囱静静地林立；厂房和工地一片寂静；不少企业的门口，没有任何有关企业的信息和标志；不少工业原料、废料露天无序堆放，风一吹，随着尘土漫天飞舞……

　　从乌海市市区到鄂尔多斯市棋盘井工业园区，大约一小时车程。记者在沿途看到大大小小的烟囱有几十个之多，但冒烟的只有极少数。随行的内蒙古自治区人大环资委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近年来，自治区加大了对企业污染的治理力度，不少企业由于达不到相应的环保标准而被迫关停，但也有一些企业是听到上面来检查的风声，暂时停产，以避风头。

　　果然不出所料。记者在棋盘井工业园区结束采访，已近晚上8点钟，太阳刚刚从地平线落下，天渐渐黑下来。记者在返回乌海市市区的途中看到，不少烟囱已经开始冒出浓浓黑烟，将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晚霞染成了黑黄色。

　　一名随行工作人员感慨地告诉记者：“这才是傍晚，到了晚上，景象更壮观！”他说，一些非法排污企业专和环境执法人员玩“猫捉老鼠”游戏，黑烟“白天不冒晚上冒”，因此有关方面也时刻保持警惕，定期、不定期并随时突击检查一些企业的排污情况。

　　■与“偷排”过招：使尽浑身解数

　　对于记者沿途所看到的情况，石嘴山市副市长徐石海说，目前在石嘴山市的范围内，一些电石、铁合金企业的烟囱不冒烟是因为受市场因素的影响而自行停产，这类企业大约有60家，还有些是根据国家有关产业政策规定，被彻底关闭的企业，另外还有一些不冒烟的企业正处于停产整顿期。

　　据介绍，为了掌握全市重点污染企业的烟气排放情况和企业污染设施的运转状况，石嘴山市环保局已斥资在红果子、太沙、大武口3个工业园区安装了烟气污染源远距离自动巡视摄像监视与监测系统。“但这些监测装备技术方面还比较落后，只能监测企业是否冒出黑烟，但黑烟中的二氧化硫、粉尘等重要指标都无法检测到。”徐石海坦承。

　　石嘴山市市长田明也表示，目前仍然面临着环境监测、监察技术装备和监控手段较为落后，专业技术人才缺乏，应对突发性污染事件的能力不强，对重点污染源不能实现适时监控等一系列突出的矛盾和问题。

　　对于企业废气排放情况的日常监管问题，乌海市环保局局长胡雪峰显得很有底气：“我们已经割掉了不少非法排污企业的直排烟囱，强制企业安装除尘设备，否则烟气就会进入车间，首先受害的是本企业的员工。”

　　记者了解到，2005年以来，乌海市已经对全市73家148台矿热炉进行了清理整顿，坚决关闭了全市32家年产20万吨以下的焦化企业，同时，对20万吨至60万吨的焦化企业通过加倍征收排污费促其淘汰。

　　■环保面临“两高一低”这道坎

　　清理整顿工作举步维艰，巩固已有成果更是不易。许多基层环保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普遍表示，企业守法成本高，环境执法成本高，企业违法成本低，这种所谓的“两高一低”现象仍是造成企业偷排的关键原因所在。为了追求短期的经济利益，一些企业没有环保设施就擅自投入生产，直排污染物的现象时有发生。有的虽然建成了治理设施，但受利益驱动，也存在偷排、暗排行为。

　　“企业配置环保设备需要几千万元的投入，环保设备的日常运行也要占用企业的不少利润，环保给企业带来了沉重的经济压力。”内蒙古君正化工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无奈地告诉记者。

　　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常委、常务副主席王正伟认为，环境保护体制性障碍依然存在，环境保护优惠政策、制度的制定还比较落后，“违法成本低、守法成本高”的问题仍然比较突出，环境保护的公平性还难以得到充分体现，这些都是制约环境保护的重要因素。

　　“环境治理不能仅仅依靠行政手段，只有通过行政手段、法律手段、经济手段并用，才能起到一定的效果。”王正伟表示，宁夏已经在自治区能力范围内给予环保搞得好的企业以税收、电价等方面的优惠鼓励，但这还远远不够。

　　国家环保总局环境监察局有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乌海、石嘴山等地的清理整顿工作目前已经迈出了关键、艰难的一步，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同弄虚作假作斗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最重要的是要通过巩固已有成果，通过调整产业政策，促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真正实现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协调发展。

　　治污·观点

　　污染物处理“死刑”变“死缓”

　　企业“权宜”治污方式令人忧心

　　在社会各方的压力下，不少曾经向黄河直接排污的企业目前已经停止其非法排污行为，但治污问题是否已经彻底解决？记者近日随中华环保世纪行记者团在内蒙古某化工企业采访时发现，该企业虽然已经停止向黄河直排污染物，但污水和工业废渣只是被暂时储存起来。

　　企业用这种方式将污染物治理的矛盾积累延后，从而将治污由“死刑”变“死缓”，仅仅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治污问题不仅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而且埋下了重大的环境污染隐患。

　　15日上午，在中华环保世纪行记者团结束对该化工企业的集体采访之后，为了进一步摸清企业的具体治污情况，记者团小分队杀了个“回马枪”。记者看到，该企业共有8个相互贯通的污水处理池，总容积约9万立方米。而且满眼都是电石渣废料堆，风一吹，像一片片腾起的蘑菇云。

　　据该企业负责人介绍，企业与黄河直线距离为1公里左右。去年以来，企业每小时平均排污量达150立方米，污水经过沉淀、降温后，清液被循环使用，剩下的电石渣（主要成分是氧化镁和氧化钙）可以出售给水泥厂，最后用于修筑公路。目前企业电石渣的储存量已近10万吨，堆放面积约9万平方米，几乎占了厂区面积的五分之一。

　　内蒙古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秦树辉教授认为，电石渣长期无序堆放，会造成土壤碱性增强，不利于作物生长。此外，扬尘吸入人体，也会给健康带来不利影响。“更重要的是扬尘会对周边地区的植被造成破坏，形成‘化学尘暴’，进而对整片地区的生态造成影响。”秦树辉说。

　　“这些污水处理池没有加固措施，对黄河水体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一旦溃坝，将造成黄河水的重大污染。”按每小时排放污水量150吨、8个污水处理池总容积9万立方米计算，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污水就可以将池子注满。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企业要把这些污水完全处理有一定难度。

　　秦树辉说，前不久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前旗发生的造纸和城镇生活污水暂存池的溃坝事件已经向我们敲响了警钟，绝不能再掉以轻心。

(责任编辑：孙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