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伟 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研究中心教授

　　我们已经习惯了使用最大为百元面值的现钞，但身边的朋友总是不断地询问，五百元大钞何时问世？他们怀着的与其说是对宏观政策的关注，莫若说是对央行发钞的神秘感和对新钞的期待。尽管央行已经澄清说五百元大钞尚未列入新近计划中，但观察国人的用钞习惯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人民币至今已经发行了五套，其中第一套旧钞当中，百元面值不算什么，一张平信邮票都需要八百元。第二和第三套人民币最大面额钞票都是10元。百元大钞的问世大约是1987年，但市面流通的却有第四套人民币的1980年版、1990年版，以及目前第五套人民币中的1999年版和2005年版。第四套人民币中的两种版本百元大钞纸型尺寸大，携带不便。第五套人民币中的2005年版，比1999年版在面额数字后，多了“YUAN”的字样，可别小看这小小的改进，它极大地便利了不识中文却乐于使用人民币的外国人。从百元大钞面世至今已经19年过去了，我们选取1987年、1999年和2005年作为百元大钞的三个发钞考察时点，看看这期间中国发生了什么变化？

　　首先是中国经济规模已不可同日而语。在1987年的时候，中国的GDP只有区区1.2万亿元，1999年和2005年则分别是8.2万亿和18.3万亿元，人均GDP在1987年时仅为1104元，而1999年和2005年则分别为6551元和1.3万元。期间中国GDP总量和人均GDP分别增长了15.2倍和11.8倍。

　　其次是物价在悄然间已经变化，如果假定1987年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为100，那么到2005年这个指数就是316了。

　　再者是居民收入的变化，在1987年时，中国城镇职工每年的平均货币工资只有1650元，而在1999年和2005年则分别达到了8346元和1.7万元，19年间，我们的货币工资收入增长了近11倍。在上海、北京和广州这样的大城市，职工平均年收入已经超过了3万元。同样，居民消费支出也在迅速增长，1987年、1990年和2005年，城镇居民每年的消费支出大致分别为1000元、5000元和8000元。以上仅仅是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我的经验判断是：中国经济和中国人正经历着如此疾风暴雨般的货币化进程，大致每12年左右，城镇居民的货币收入就增加10倍。换言之，如果您目前月收入为4000元，那么大致可以推断您1994年和1982年的月收入，分别只有400元和40元。

　　过去的19年，除了物价没有涨10倍，官方统计显示我们的货币收入和消费支出都增长了10倍左右。对某些人而言货币是最坏的主人，而另外一些人则把货币视为最好的仆人，它深刻地改变着我们的一切。

　　接下来的问题是：在1987年的时候还显得有些高不可攀的百元大钞，现在已十分寻常了。寻常到令人烦恼，使得我们不得不对五百元大钞产生遐想。

　　缺乏大面额钞票的烦恼之一，就是在银行及邮局的柜台，点钞机成为不可或缺的东西，我的粗略估计是，在银行柜台，柜员的收钞点钞时间大致占到了其作业时间的1/3，在邮政汇款柜台收点钞时间的比例大约是1/5，再灵巧的手指也不得不在一叠叠百元钞票之间不断盘旋。烦恼之二，就是大中城市中，居民随身携带的大面额钞票张数太多。一般而言，钱包中以携带5～6张最大面额钞票，加上一些零钞，对居民用钞而言是最便捷的，而目前不少人不得不随身携带20张以上的百元钞票，显得累赘。烦恼之三，就是从商贸企业到银行，再从银行到各地央行金库，现钞存缴和调度成为“相当厚重”的事情，甚至对ATM机而言，加钞维护也更令人头疼了，缺乏大面额钞票的结果是，往往闹市区的ATM机会遭遇钞盒完全被持卡人提现取空的窘境。要改变这些麻烦，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发行五百元大钞。

　　另一个相映成趣的问题是分币在大中城市遭遇的冷落。绝大多数超市都几乎存在人们遗弃分币乃至角币的现象。就目前分币而言，恐怕其面值已经低于制钞成本了吧！居民收入和消费10倍左右的增长，缺乏大钞的烦恼，以及分币的尴尬遭遇都明确无误地指向一个目标：需要五百元大钞问世。或者说，即便在中西部地区这种要求还不太强烈的话，在东南沿海城市，推出五百元大钞，以及让分币退位为记账货币取代“厘”的位置，已是水到渠成了。

　　那么央行为什么否认了当前推出五百元大钞的可能性呢？也许是出自对唤醒民众通货膨胀记忆的恐惧，也许是出自对货币化进程太过明显的忧虑。但是，但凡好的政策决策，都带有顺应民意的特点。在当前通货膨胀处于低位，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制造业产能扩张仍然快于央行发钞膨胀的时期，恐怕目前是推出五百元大钞的良机也未可知。

　　顺带说两句，一是中国货币化进程如此之快，以至于我毫不怀疑，2018年前后京沪这样的大城市职工年均收入恐怕要在30万元，二是推延五百元大钞问世的最有效手段，是运用财政手段加速各种电子支付。目前中国信用卡的现金渗透率不足5％，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也仅仅在20％左右，这就显示出中国居民的收支绝大部分是基于现金的，这不仅造成了针对个人的税收征管体系几乎形同虚设，“现金经济”当然也是腐败最好的温床和保护伞之一。

(责任编辑：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