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角逐茅台谁接班 一纸调令政府定胜负

　　从上到下分别是季克良、乔洪和袁仁国。他们曾共同将茅台引领到新的天地中，如今却因为谁接茅台的班而反目，并引发了一场轰动全国的茅台危机。 CFP ／图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马韬

　　我认为茅台发展过程中最大的风险来自企业的内部，季总年纪越来越大，人们自然会关注茅台的班子调整，各种告状信会增多，也是自然的

　　5月14日，乔洪在被贵州省纪委调查两周后，却突然调任贵州省国资委副主任。

　　5月2日，正在上海休息的茅台集团董事长季克良火速赶回贵州。此时，他领导的茅台集团正在剧烈地震荡。两天之前，茅台股份公司总经理乔洪被贵州省纪委调查。

　　在此之前，4月1日，乔洪的四弟乔建华已被贵州省纪委调查。其后，乔洪的夫人、四弟媳、二弟也被要求协助调查。

　　受乔洪“出事”的影响，茅台股份自5月10日起停牌两天。这家上市公司自2001年8月上市后，因业绩优异增长稳定，已经上涨了近40倍。

　　对处于大山沟的贵州省仁怀市茅台镇来说，乔洪被调查的消息传出之后，各种传闻不胫而走。

　　乔洪的“问题”

　　“你看过《雍正王朝》这部电视剧么？你知道阿哥们争位的故事么？”5月13日，茅台集团一位高层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了乔洪出事的前因后果。

　　3月15日，茅台烟台地区经销商江国武(音)赴重庆参加糖酒订货会，一下飞机就被警方带走。

　　这与5年前江国武经办的组织经销商赴韩国观看世界杯的活动有关。当时，他私下与山东某旅行社配合，贪污了其中200万元活动经费。但由于旅行社提供的服务明显与账面实际支付的费用不相匹配，参加此活动的经销商意见巨大。不久，江迫于压力，向茅台集团“归还”了这“多”出的200万元。

　　江国武之所以当初能经办这个活动并在事发后安然无事，是因为借助了乔洪四弟乔建华的能量。“他四弟很能折腾。”一位茅台镇的官员5月13日告诉记者。

　　乔建华的靠山是乔洪。2006年，凭借乔洪的关系，他还和别人合伙建酒厂。2000年7月，乔洪从贵州省轻工业厅副厅长的位置上空降到茅台集团，与集团董事长季克良、集团党委书记、总经理兼股份公司董事长袁仁国组成了茅台的三驾马车，在茅台内部极具威望。

　　茅台镇是个非常闭塞的小镇，当地人以成为茅台职工为荣。一个在当地工作10年的政府公务员，其年工资收入仅在2万元，而普通的茅台职工，年薪就能达到3万元，中层就达到12万元，而当地最好的房子每平米仅1400元。因此，茅台的内部员工非常珍惜自己的工作，也非常崇拜自己的企业领导人。

　　乔洪对乔建华所作所为是否知情，目前尚不清楚。但该高层分析，总经理四弟的身份能发挥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即便乔洪并不知道这次活动有其四弟在后面操作。

　　这200万元引发了今年4月1日之后的系列事件。

　　在乔洪出事后，外界都认为和其批酒有关系。毕竟2000年7月乔洪到茅台后的主要工作就是抓销售。

　　茅台在市场上一直供不应求，能批到酒，就是真金白银，一瓶普通茅台的出厂价与零售价的差额近150元。而批到一件酒(12瓶)，一转手就能获得1000元的差价，这种情况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什么变化。

　　也正是因为这种紧俏及差价，一度让人认为乔洪就是利用了这种权力而大发其财。“熟悉茅台内部流程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针对这种说法，茅台销售公司的一位中层向记者说。

　　各地经销商在春秋两季的订货会上已经确定全年的经销量，茅台则根据签订的供销合同供货，每年的变化并不大。而在茅台内部，批三件酒以上，就需要股份公司总经理乔洪、董事长袁仁国及集团董事长季克良三个人的联合签字才能放行。“乔总的权力并没有大到这种程度。”该人士说。

　　在4月30日接受贵州省纪委的调查后，乔洪给贵州省委写了一封信，其中写道：“如果我给我弟弟批过一瓶酒，让我弟弟做过一笔我分管的业务，我愿意接受组织的处理。”

　　接班人之争

　　乔洪出事，在茅台的一些内部人士和经销商眼中，这和他与股份公司董事长袁仁国多年的竞争不无关系。

　　在茅台集团办公大楼前树立着一尊周恩来总理铜像，上书“国酒之父”，但在茅台职工心里，集团董事长季克良也是国酒之父。

　　正是因为44年前季克良这位酿造专业高才生的到来，茅台的酿造才从继承传统工艺转到科技生产之路，很多不能量化的技术，在季克良的攻关研究下，都成为了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现象并充分利用，生产出味道更好的茅台酒。

　　茅台镇人经常见到这位“国酒之父”，茅台镇惟一的菜市场，距离季克良居住的那栋老宿舍楼步行约10分钟，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经常一早步行来买菜。三驾马车中，季克良是最容易见到的。

　　季克良今年已67岁，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老季，你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委屈你了。这是省领导拍着季老肩膀说的话。”一位在茅台工作超过35年的老员工如此向记者介绍季克良远超年龄却仍在一线的原因。

　　但季克良之后，谁来接班，一直是茅台最大的悬念。自2000年开始，有资格成为接班人的人选逐渐确定，就是股份公司总经理乔洪和股份公司董事长袁仁国。

　　58岁的袁仁国是本地人。和茅台绝大部分员工一样，他第一份工作就在酒厂。他从基层逐步上升，目前升至股份公司的董事长兼集团党委书记。

　　袁仁国极有文采，写得一手好字。一位在茅台工作近40年的老员工，亲眼看着袁仁国“慢慢长大”，熟知其喜欢读书特别是管理类的书籍，记忆力异常出众。

　　袁平时为人谨慎。每逢大事总是向各级领导请示，因此人缘不错。他担任茅台集团党委书记一职也被内部认为“非常合适”。

　　54岁的乔洪则是三位领导中在茅台时间最短的人。他刚来茅台的时候，并不被人接受，如同季克良到了茅台很多年才逐渐被接受一样。但随着经营业绩的上升，他的能力也已被认可，“乔洪在做市场上很有水平。”茅台销售公司的一位中层如此评价乔洪。

　　从表面上看，季克良技术出身(曾有贵州省委领导直言，即使退休，也不能卸掉总工程师一职)，袁仁国擅长党政工作，乔洪则有市场运营能力，三个人各有特点，这样的团队，实在是天作之合，也一度被视为白酒行业的最佳管理团队。

　　但近几年来，乔袁二人之间出现了裂痕，在茅台内部，这是公开的秘密。5月14日，茅台集团在茅台镇召开了经销商大会。一位北京的经销商告诉记者：“在中国只要是做酒的，没人不知道(两个人)有矛盾。”

　　季克良也一度受到影响。

　　罕为人知的是，四年前，季克良也曾经被贵州省纪委调查，茅台同样如现在般风雨飘摇。当时季克良63岁，盛传可能要退休。“举报信有一尺厚。”5月13日，知情人士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对记者说。

　　贵州省纪委迅速介入调查，经历一个多月的调查发现，所有举报证据均不成立，“举报信里还说到了季老花费几十万元修葺祖坟，纪委工作人员赶赴江苏南通现场一看，仅是一块普通的石碑。”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调查结束后，发现举报内容纯粹是虚假信息，一堆举报信的署名也是假的。

　　在乔洪写给贵州省委的信中提道：我个人认为，茅台发展过程中最大的风险来自企业的内部，特别是班子不能出问题。随着季总年纪越来越大，人们自然会关注茅台的班子调整，各种告状信会增多，也是自然的。

　　胜负已分

　　从乔洪七年前空降为茅台股份公司总经理，到近期迅速调任国资委的过程，不难看出贵州省委对茅台人事任免拥有绝对话语权。

　　茅台接班人的最终人选将由贵州省委决定。5月14日，茅台集团党委副书记何同裕则向记者直言：“一直是由省委来决定班子的调整问题。”

　　5月13日，记者在茅台镇采访之时，茅台股份公司在贵阳召开了董事会。茅台股份公司共有15名董事，但当日到场的只有14人，乔洪缺席。全体与会董事一致同意免去乔洪总经理职务，由袁仁国暂代理总经理职务。

　　在董事会之前，贵州省委已经确定了乔洪的调任。5月14日，公众得知，乔洪将调任贵州省国资委副主任一职。乔洪的夫人，退休前在贵州省检察院工作，在4月15日被协助调查，一周之后就恢复自由。

　　贵州省委的一纸调令，结束了乔、袁多年的角逐。但茅台接班人最终的人选，还没有确定。在乔洪出事之后，茅台销售公司各分区经理大换血，业内认为这实际是大量调整“乔洪的人”。茅台组织部的祁部长则告诉记者，每年的调整比例均是这么大，有升有降，是根据业绩考核的。

　　5月14日，正在上海的袁仁国则在电话里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不想就近期事件做任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