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两年 中国商品出口不减

　　今天是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两周年的日子。两年前的今天，中国人民银行正式宣布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当天，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上调2.1%，从此人民币汇率不再盯住单一美元，逐渐形成更富弹性的汇率机制。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了，人民币累计升值达到了8.4%。当初，社会各界都曾经担心：人民币升值以后，中国商品在海外市场的价格就会提高，那么中国商品的出口会大受影响。那么在过去的两年中，这种担心有没有变成现实？我们来看看记者在出口大省浙江和江苏的调查。

　　汇率改革带给中国企业的压力

　　浙江华鸿控股集团是一家以生产相框镜框为主的民营企业，他们生产的画框、像框等产品，80%以上出口到美国、欧洲、中东等国家和地区。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汇率实行浮动汇率，当天人民币就升值2.1%，这让他们的利润损失了一大块。

　　浙江义乌市华鸿控股集团董事长龚品忠：“升值幅度比较大，时间比较短，我们一个月最起码那前面三个月损失，一个月六十几万。”

　　龚品忠告诉记者，按照一般的贸易惯例，在和外商谈妥价格之后，还要等外商下订单，接到订单到完成订单，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等外商收到货之后，才会把货款打到国内的帐户上，这样一个过程往往需要将近6个月的时间。

　　龚品忠：“半年里面汇率升涨了多少，人民币升值了多少，很可能已经3个点去了，甚至4个点，就等于100万美元的东西，你可能要损失三到四万美元。”

　　浙江义乌的出口企业，大多采用美元作为结算的货币，签订合同的时候，一美元可以兑换8元人民币，但是收到货款的时候，一美元只能兑换7.8元人民币。由于人民币升值带来的损失，义乌市每一个出口企业，都面临着这样的难关。

　　浙江义乌市贝克曼集团龚新翼：“我们4月份接一个西班牙客户的订单，订单货值在120万左右，我们到6月份给他交货，因为人民币的升值，我们大概要损失3万左右人民币，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单子。

　　贝克曼公司是义乌市一家生产衬衫的民营企业，他们公司生产的男式衬衫绝大部分都出口到国外。2005年的时候，他们的产品有50%是销往俄罗斯等国家，但是销往这些国家的产品都是中低档的产品，利润空间非常有限。

　　龚新翼：“原来做俄罗斯市场，我们销售一件衬衫销售总值25到30元人民币，我们可以从中间赚到1.5元到2元人民币。”

　　龚新翼给记者算了一笔帐，一件低档衬衫的利润在1.5元左右，但是人民币升值带来的损失就要1元多钱，如果不采取提价的措施，他们不仅不赚钱，甚至还会亏进去。

　　龚新翼：“按照美元一年汇率上升3%来说的话，我们每年的出口有2亿5千万左右，这样算起来的话一年就要七、八百万，如果我们不采取一定的措施去规避，那么企业很难承担得了。

　　为了应对人民币升值带来的损失，很多出口企业都采取提高价格的办法，来减少损失，有的企业则采取，按照交货时的汇率来结算，这对于外国进口商来说，同样是提高了产品的价格。

　　浙江义乌市梦娜袜业董事长宗谷音：“我们每年在给客户报价的时候，实际上我已经把这个汇率的风险算在了前面，你比如说今年到目前已经快到7块6了，我们实际上年初的报价就在7块5毛5到7块6之间。

　　宗谷音告诉记者，过去他们给外商的报价基本上变化不大，一般是一年报一次，但是随着人民币的浮动，他们的报价也改为一年两次。而在华鸿控股集团，我们了解到，他们的报价已经是每个月变化一次。

　　浙江义乌市华鸿控股集团董事长龚品忠：“我们现在无法给他作一个固定的报价，我们跟他讲，你的报价最多两个月有效，超过两个月我就不能保证。”

　　然而频繁的价格调整和对人民币的升值预期，给那些外国买家造成了很大心理负担。

　　龚品忠：“这个里面会浪费很多的精力，然后又会影响他的预期的利润，所以这是一个在贸易上很大的障碍。

　　对这些出口企业而言，更大的影响是，价格提高之后，一些客户和订单的流失。

　　浙江义乌市贝克曼集团龚新翼：“客户在国内销售的时候，他的价格自然要上升，消费者一下子难以承受，慢慢会造成一个销售的滞销。”

　　浙江义乌市梦娜袜业董事长宗谷音：“他本身的获利空间就很少，你获利空间也很少，如果人民币升值，那么他也没有空间了，那么结果就是没有订单了。”

　　人民币升值影响的不仅仅是生产企业，对于那些专门做进出口生意的外贸公司来说影响更大。苏州进出口集团的孙磊董事长告诉记者，作为苏州市最大的外贸公司，他们每年的进出口额超过了10亿美元，但是由于出口额占到90%以上，所以人民币升值带给他们的压力更大。

　　苏州进出口(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孙磊：“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减少了我们的收入，按照我们今年预计出口12亿美元来说的话，今年可能会影响我们的收入2到3亿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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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进出口集团下属有10个外贸公司，大都是做一般贸易，其中轻纺、家电、玩具

　　类等产品占据了9成以上的分额，这些产品相对来说附加值比较低，技术含量也是比较低的，很容易被其他国家的产品所替代。

　　孙磊：“所以假如再进一步升值的话，可能我们的利润空间会更加的被压缩，最后这些价格优势的产品就会丧失，最终可能会导致一些产品向周边国家转移。”

　　节约增效，自主创新，规避汇率风险

　　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两年来，人民币汇率连创53次新高，这给一些出口企业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其实，早在汇改开始的时候，就有不少专家预见，人民币汇率上升，受影响最大的将是纺织、家电、电子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不仅中小企业，大企业也面临这样的难题。像四川长虹和美的电器，2006年因为汇率变化，分别损失了7706万元和4702万元。难怪一位企业老板说，汇改以前，只有公司财务才会关心汇率，汇改以后，整个企业都在关注汇率。不少出口型企业，现在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分解汇率变动带来的风险。

　　在浙江义乌华鸿集团的磨边车间，每天消耗的砂轮就要几百个，一个轮子最便宜也要18元，一天就要花费4000多元。

　　华鸿控股集团磨边车间主管李纪隆：“以前的轮子每一次几乎都是剩了这么多，有一公分半用不完。”

　　过去这种轮子剩下的部分就一起扔掉了，按照18元的成本来算，至少有3元被白白浪费掉了。为了应对人民币升值带来的压力，华鸿集团开始在成本上加强管理，并与每个车间签定成本包干责任书。

　　浙江义乌市华鸿控股集团董事长龚品忠：“你的材料消耗率是多少，人工成本是多少，那么其他费用是多少，节省下来30%、50%就是你们的，超过部分你自己承担。”

　　这是磨边车间与公司签订的承包方案，这些成本核算又下分到班组，甚至明确到工厂里的每一个人，只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能够获取更多的利润，那么这些利润就按照一定的比例分成给每一个工人，这样每个工人的利益都与成本挂上了钩。

　　华鸿控股集团磨边车间主管李纪隆：“承包这一块，为了降低我们的生产成本，把这个新的重新装到这一块，旧的循环使用。”

　　仅仅这样一个轮子，每天就可以节约成本1000多元，一个月就是3万多元。而华鸿集团能够降低成本的远不止这些。

　　浙江义乌市华鸿控股集团董事长龚品忠：“做好老顾客，减少贸易成本，为什么？因为老顾客的交易成本，就是交流沟通的成本是大大低于新顾客，一般新顾客都要寄样品、要打样，是巨大的费用。”

　　在义乌梦娜袜业公司，董事长宗谷音一有时间，就要到车间去走一走，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名质量监督员。对于他来说，减少产品的损坏率，就是降低了成本。

　　浙江义乌市梦娜袜业董事长宗谷音：“我们有5000多工人，一个工人假如一天少浪费一个袜子就够了。”

　　宗谷音告诉记者，他们平均一天生产的袜子就有40多万双，假如一个工人一天少浪费一只袜子，那么每天就可以少浪费2500双，约合200多打袜子。

　　宗谷音：“我们平均一打袜子我估计成本在25元到30元之间，一天就6000元可以节约下来，这空间是很大的。”

　　每次国外客户下了订单之后，他们都要给国外的客户寄样袜，而这些样袜经常会因为尺码、色差有问题，而被对方退回，有时候一个订单往往要寄五六次样袜，为了降低寄样的成本，他们想尽办法提高打样的成功率。

　　宗谷音：“你比如说寄一次600元，两次就可以省下1200元钱，一次就成功的话，就省了两次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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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规避汇率上涨带来的损失，这些出口企业加强了与银行的合作，加快结算外汇的速度，美元一到帐，马上兑换成人民币，另外他们也在扩大进口设备、原料，争取不兑换美元，而一些公司则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来降低汇率的影响。

　　江苏通润机电集团有限公司总裁顾雄斌：“内部挖潜，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各方面的支出，这样我们也降低了一部分这样的影响。”

　　江苏通润机电集团是一家年出口额超过一亿美元的大型民营企业，2005年汇改之后，他们当年的订单就减少了七、八百万人民币的收入，常熟通润汽车零部件公司是通润机电集团的一个下属公司，专门生产千斤顶和汽车维修工具，出口到欧美地区，为了减少汇率上升带来的损失，他们投入资金技术，改造生产线，减少人力成本。

　　常熟通润汽车零部件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浩升：“以前我们做四、五百万台千斤顶的时候，我们工厂的直接生产人员在800人左右，通过我们的技术改造，我们的年产在800万台

　　时实际上我们人员比原来还降低了100多人。”

　　通润公司也通过与客户的协商，共同承担人民币升值带来的损失，并在定价政策上，提前把人民币升值的预期考虑进去。

　　顾雄斌：“这个还是比较消极的，真正积极的我们是放在我们新产品的开发和专利产品的开发上面。”

　　调整产业结构，寻求企业发展新空间

　　不少企业希望通过降低生产成本，来弥补汇率变动带来的损失。不过，虽然短时间内，这是一个有效的办法，但光靠挖成本，潜力毕竟是有限的。因为很显然，人民币汇率改革所带来的，远不只是财务帐面上的变化，只有从根本上改变依靠廉价劳动力，大量生产低附加值产品的老路，这些出口型企业才能找到新的发展空间。

　　在贝克曼公司，龚新翼告诉记者，在2005年的时候，他们的产品主要销往俄罗斯等原苏联地区，大概占到总量的50%左右。尽管销量很大，但是每件衬衫的附加值很低，大多都是中低档产品，人民币升值之后，这些中低档产品就失去了竞争力。

　　浙江义乌市贝克曼集团龚新翼：“我们采取走高端市场，把这个低端市场慢慢放掉，走高端市场，找一些国际知名品牌公司去合作，那么抗风险能力也会大一点，利润空间也会大，这样做起来能够保证我们企业的正常发展。”

　　从2005年下半年之后，贝克曼公司就把市场重点从俄罗斯慢慢转移到欧洲、美国等地区，并且加大了资金和科技投入，开发出更多的花型和面料，提高产品档次。

　　龚新翼：“这些面料的花型非常多，我们现在一年要开发3000个花型，这个到欧洲、到意大利、西班牙比较多，这个是韩国的一个牌子，面料要四、五十元以上，原来做一件衣服才二三十元，它现在面料就四五十元。”

　　经过两年的调整，目前贝克曼公司出口到欧洲、美国的高档衬衫，比例上升了20%，而出口到原苏联地区的低档衬衫已经下降到30%。

　　龚新翼：“产品档次高了，它总值也大了，我们的利润空间也大了，那么汇率的调整在几个月里比方是1%的话，如果我们的利润有15%，那么影响就不是很大。”

　　在江苏常熟通润汽车零部件公司，记者了解到，这两年他们通过开发新产品，不仅提高了产品的附加值，而且也增加了价格的话语权。

　　常熟通润汽车零部件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浩升：“这一块是我们近两年开发出来的，跟汽车维护保养有关系的新产品，一般进入外国的4S店的修车板、修车凳。”

　　这是他们专门为国外客户开发的小千斤顶，尽管大小和汽车车模差不多，但是它和大千斤顶的功能一模一样，而且它的价格也不低。通润集团董事长顾雄斌告诉我们，人民币升值虽然给他们带来了损失，但是也为他们带来了机会。

　　江苏通润机电集团有限公司总裁顾雄斌：“只有这样才能提升我们传统产业出口企业的产品结构的调整和产品档次的变化，然后企业管理跟各方面的升级，这样才能够跟国际接轨。”

　　对于当地政府来说，他们同样认为这是调整产业结构的有利时机。苏州市政府通过调整产业结构、提升产品层次，加强对人民币升值的预警，来帮助企业应对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同时他们还鼓励企业转变贸易方式、走出国门去发展。

　　苏州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长管爱琴：“对苏州政府和企业来说，它会加快了发展战略的调整，也调整了企业的经营策略，同时也优化了经营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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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浙江梦娜袜业集团，我们了解到，在2005年之前，梦娜袜业更多的是注重国外市场的开拓，对国内市场重视不够，人民币升值之后，他们开始逐步扩大国内市场，把国内国外两个市场兼顾起来。

　　浙江义乌市梦娜袜业董事长宗谷音：“我们通过跟北京奥组委的共同努力，通过我们当地市委市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支持下，我们拿到了北京2008年奥运会的独家供应商，实际这就是给我们做国内市场搭好了一个非常好的平台。”

　　目前梦娜袜业国内市场的比例已经由过去的35%，提高到现在的50%，对国外市场的依赖性大大降低。在浙江义乌市，政府的相关部门也在采取各种措施帮助和引导企业，规避人民币升值带来的各种风险。

　　浙江省义乌市副市长吴森民：“要通过规划来引导企业调整产业结构产品结构，我们要鼓励企业自主创新，鼓励企业创品牌，引导企业走出去，鼓励企业在开拓国际市场的同时，还要开拓国内市场，做到两个市场同时抓，这样能够避免外贸出口的风险。”

　　半小时观察：

　　人民币升值带来的影响，对国内的制造企业来说，短时期内是无法回避的。这些年来，我们看到，很多中国企业依靠相对低廉的“中国成本”，拿下了一个个世界第一，廉价的中国商品敲开了一个个海外市场的大门。但是，面对海外市场上力量强大的经销商，国内不少制造企业实际上一直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市场由对方掌握，价格由对方决定，我们辛辛苦苦，结果只挣了一点加工费。所以，在快速增长的数字背后，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并没有提高多少。

　　汇率改革，人民币升值，一下子让我们明白了，企业间的竞争其实就像打牌一样，手里拿着一堆小三小四，全都加起来也不如在手里放几张决胜千里的王牌。现在，不少的出口企业就陷入了这样的被动局面。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困难当头，才让很多人发现，原来光靠打价格战，靠一招鲜吃遍天的日子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没有核心技术，没有市场，最终还是会受制于人。

　　在生存的压力下，我们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自觉地从中国制造走向中国创造，寻找新的生存空间。像刚才节目中看到的那几家企业，它们今年的出口额都取得了20-30%左右的增长。也许，这样的改变只是第一步，但却是关键的一步。这也是汇改带给我们的最有价值的改变。

　　2005年7月21日，中国人民银行正式宣布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当天，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上调2.1%，从此人民币汇率不再盯住单一美元，逐渐形成更富弹性的汇率机制。

　　2006年5月15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突破8：1的心理关口，达到1美元兑7.9982元人民币。

　　2007年1月11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突破7.8，达到7.7977元，同时人民币汇率13年来首次超过港币。

　　2007年5月9日，人民币汇率中间价一举突破7.7关口，达到7.6951元；汇改以来人民币已净升值0.5814元，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比率约为7%。

　　2007年5月21日，银行间市场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日波幅从±0.3%扩大到±0.5%。自1994年以来对人民币对美元汇价波幅的首次调整。

　　2007年7月3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一举升破7.6∶1关口，为7.5951元人民币对1美元。

　　2007年7月21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一举升破，两年累计升值10%。(主编：马洪涛 记者：康敬锋 摄像：李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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