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肥羊麦当劳高管落马 香港餐饮界掀"反贪风暴"

　　南方周末记者 林志文

　　在法治精神的长期熏陶下，香港民众对打击贪污腐败有一种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心，并且，“执法的严肃性和反贪的‘零宽容’提高了民众反贪举报的积极性”

　　一场突如其来的反贪风暴8月份席卷香港餐饮界。

　　根据香港廉政公署发布的消息及当地传媒的报道，餐饮界这场反贪风暴迄今为止已令近40人落网，涉嫌贪污名单上，国际著名饮食集团“麦当劳”和“小肥羊”的高层管理人员也赫然在册。

　　事件在业内引发震动，除了“名牌效应”外，还因为廉署此次来势汹汹，剑指业界司空见惯的弊端——“收回佣”。有港媒评论，即便轻微的行为，在反贪“零宽容”的香港，后果一样很严重。

　　“小肥羊”、“麦当劳”涉案

　　8月3日，香港廉政公署的官方网站悄然贴出一则简短声明，证实该署8月2日拘捕了9名在供应禽畜给多间餐厅时涉嫌贪污的人士。在没有正式结案起诉前隐去了嫌疑人的具体身份，这是廉署的一贯做法。

　　但当地媒体很快查明，“落马”人员中，人称“冰鲜肉大王”的香港冰鲜禽畜业商会主席郭时兴在列。报道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日事发经过：“8月2日早，知悉目标嫌疑人郭时兴会返回位于上水新运路剑桥广场一楼的香港冰鲜禽畜业商会处理会务，廉署执行处助理处长朱敏健亲自出马，率领E组人员，直闯商会拉人。”

　　一场大规模反贪风暴自此揭开序幕。

　　8月7日，廉署又发表声明，称8月6日拘捕了27名怀疑涉嫌火锅店及酒楼食物供应贪污案的人士，他们涉嫌收受供应商提供的现金、银行或电话投注户口存款及享受夜总会娱乐，并向涉案供应商批出购货订单，及容许供应商夸大发票金额和提供“次货”。媒体很快又查明，该火锅店正是内地著名火锅连锁店“小肥羊”，被捕人士包括“小肥羊”香港店的一名二级区域经理、一名库管、一名厨师及两名已离职人员。

　　事件发生后，拥有约330家分店的内地连锁餐饮企业“小肥羊”总裁卢文兵强调：“公司正在内部调查，如果情况属实，也仅为个人行为。”对于“小肥羊”一直酝酿在港上市的计划，卢文兵表示：“事件不会对上市造成影响。”“小肥羊”在香港的4家分店也表示，此事对其营业没有影响。

　　这波反贪风暴的高潮出现在8月14日。连续几天，尽管廉署尚未发布只言片语，香港各大传媒纷纷披露一则消息，指称跨国企业“麦当劳”连锁快餐店香港公司也被卷入风暴──董事总经理刘士成因涉嫌收取食物供货商几十万“回佣”而向公司引荐供货商提供的食物，已被廉署拘捕。

　　根据香港媒体报道，刘士成是在7月初与一供货商进行贪污交易时当场被捕的。

　　知情人士透露，香港廉署于今年初接获举报，怀疑刘士成利用自己在公司的高职位及影响力，向供货商收取贿款长达一年，作为向公司推荐供货商的酬劳。涉及的食品包括粟米、蔬菜沙律等副线食品。消息并指，除现金及透过他人户口收受利益外，刘士成还收受供货商“请饮请食”及娱乐等活动，估计涉及款项数十万元。

　　廉署执行处F组于是展开长达半年的深入调查并于7月初采取行动。媒体报道称：“F组人员于个多月前获悉刘士成与其一供货商即将进行贪污交易，遂在交易现场埋伏，待刘士成收受贿款期间将他拘捕。行动中除刘士成外，还拘捕最少一名供货商。”

　　事发后，大批香港及外地媒体纷纷向香港“麦当劳”查询，“麦当劳”发言人表示，该公司有严格的机制确保食物质量，“麦当劳仍然正常运作”。发言人并否认坊间有关刘士成被捕的报道，指他正在放假。

　　南方周末记者近日向香港廉政公署查询事件进展。对于这场令饮食界为之色变的反贪风暴，香港廉政公署显得很低调。“我们对具体行动不作评论。”一名新闻发言人对本报记者解释说，“如果只是处于行动阶段或调查阶段，廉署一般不会公布嫌疑人的名字和公司名，只会在事后才向公众通报基本资料。只有到起诉检控阶段了，廉署才会公布嫌疑人具体情况。”对于目前媒体指名道姓、铺天盖地的报道，这位发言人说：“香港媒体有各自获取信息的渠道，很多时候他们会去查证及对号入座，但对具体情况我们不作评论。” 发言人并强调，目前有关“麦当劳”的所有传闻都来自媒体报道，廉署并未发布过有关消息。

　　据了解，廉署的调查尚未结束，反贪风暴仍在继续。知情人士称：“不排除稍后会有更多人被捕。”

　　几十万“回佣”的代价

　　不管刘士成目前处于休假还是保释状态，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这位美国“麦当劳”总部少数亚裔高层之一、全港最大餐饮连锁企业的头号人物，已暂时消失于公众视野之外了。

　　据南方周末记者调查，香港出生、现年47岁的刘士成1983年毛遂自荐加入“麦当劳”洛杉矶分店，从最底层做起，一路升至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历任“麦当劳”中国区营运总监、菲律宾董事总经理等职位。出事前，刘士成是“麦当劳”香港区董事总经理，掌管全港200家“麦当劳”分店，管理逾万名员工，年薪高达500万港元。

　　刘士成的平步青云与他兢兢业业的工作作风分不开。1991年，刘士成被派到北京王府井做开荒牛，一手筹办起北京首家美式快餐店。2000年，刘士成临危受命前往连年亏损的菲律宾麦当劳，花了3年时间终令业绩转亏为盈。自2004年调任香港以来，刘士成开展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致力于走年轻化路线，推出新食物、大力拓展McCafe、提供24小时营业，在改变企业形象、拓展业务等方面都取得不俗的成效和口碑。如果没有出事，勇于改革创新的刘士成或许前途无限。

　　不过，几十万元的“回佣”为这一切提前划上句号。据传，在事情曝光后，刘士成已被停职。不仅如此，刘士成涉嫌收受贿赂，根据《防止贿赂条例》，如果被正式检控并且罪名成立，他可能将面临罚款或牢狱之灾。

　　据香港廉政公署有关人士介绍，《防止贿赂条例》是廉政公署赖以执法的三个法例之一，其立法精神就是要维护社会廉洁公平，并保障机构及雇主的利益，惩治滥用职权、假公济私的雇员。该法例第9条专门针对私营机构而设，规定代理人(通常为雇员)在未得主事人(通常为雇主)的许可下，不得因办理其主事人的事务或业务而索取或接受利益，提供利益者亦同样有罪。

　　目前有关案件廉政公署还在进一步调查中，调查结果将交由律政司决定是否提起起诉。如果律政司认为未有足够证据起诉，案件便会呈交审查贪污举报咨询委员会审议，只有该委员会才有权终止调查工作；如果律政司决定起诉，那么将根据嫌疑人罪行的轻重安排案件在裁判法院、区域法院或高等法院审理，一旦嫌疑人被裁定贪污罪名成立，根据《防止贿赂条例》，最高刑罚为罚款50万港元及监禁7年。

　　香港反贪“零宽容”

　　知情人士称，香港此次餐饮界的反贪风暴既非孤立个案也非偶然，“来得合乎时宜。”这是因为，香港饮食界的贪污之风一直存在，收受回佣更是普遍。据统计，过去3年，廉署每年平均接获50多宗涉及餐厅的贪污举报，今年头4个月已接获30宗举报，有上升趋势。廉署一位防贪顾问表示：“任何行业涉大量采购运作，都会出问题，例如非法收受回佣等。”

　　而廉署近日透露的数字也证明了这种“非偶然性”。据统计，廉署今年上半年共接获1748宗贪污举报，其中涉及私营机构的个案共1100多宗，占总数的66%，飙升18%，且主要涉及公司高层甚至上市公司主席。廉署执行处助理处长丘树春说，“过去半年涉及商界的贪污举报，是智慧类型贪污。”

　　有鉴于此，香港廉政公署近年也明显加大了在这方面的打击力度。今年5月初，廉署开展代号“连环马”的行动，出动190人，拘捕47人，一举捣毁了一个贪污大联盟。一名参与行动的廉署职员形容，事件是饮食界的“灾难性贪污丑闻”。

　　大型拘捕行动显然没有令贪污者因警醒而止步，不过，却令更多市民因觉醒而举报。香港廉署去年底委托专业调查公司的民调显示，78.7%的被访市民表示愿意举报贪污，其中72%的人表示愿意实名举报，这两个比例都是历年最高的。丘树春说：“廉署接获整体贪污举报上升，与市民警觉性提高有关。”

　　对此，香港有报章评论称，在法治精神的长期熏陶下，香港民众对打击贪污腐败有一种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心，并且，“执法的严肃性和反贪的‘零宽容’提高了民众反贪举报的积极性”。

　　在香港，一个对贪污“绝不宽容”的天罗地网已基本形成。